趙元修已經走了很久,半垂的紗帳依稀能窺見幾分春光。

沈從霜赤身懷抱溫軟的綢緞被子就這麽出神看著帳頂,那月白色紗彩繡花卉蝶紋瞧著是如此雍容華麗,最能體現出女子典雅嫋娜的姿態,就像她在他懷中的那數個時辰,溫存的幾乎不像自己。

她自幼桀驁,後遭遇家中變故自此堅韌深沉,從未想過,在堅硬了數年後還能變回嬌憨軟糯的自己。

後悔麽?

看似突如其來的一切又飽含太多的思緒跟羈絆,在他離開的這幾個月裏,她每日安心做著自己的事,忙忙碌碌,可她的心裏便真的沒有想過他麽?

每十日的一封信,隻在第一封寄出後便再也沒寫。

她忘了,他亦沒催,就好像一場笑話,說者無意,聽者亦無心。

無心便無心吧,她也慢慢習慣他不在的這段時間。

直到昨晚看到他神色疲乏的坐在那兒,而身側赫然躺著一個女子,就像是急需證明般,他吻她,而她短暫猶豫過後便隨著他的動作而沉淪,下墜。

“王妃。”

屋外,是又夏喊她的聲音。

又夏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麽,喊她時聲音明顯有幾分幹澀,想來也是怕趙元修強迫了她吧。

罷了,身為她身近的近侍和心腹,沈從霜無意瞞她。

“進來吧。”

開口時聲音尚有幾分嘶啞,又透著女子的慵懶,又夏短暫沉默後還是進去了,隨後便將桶中的水一一放滿,又灑了些嬌嫩的玫瑰花瓣,做完這一切才上前扶沈從霜下榻。

沈從霜自幼便如此被人服侍,也沒什麽習慣不習慣的,隻是,當她腳尖才落地的那刻鑽心的疼痛便向上襲來,幾乎整個不穩幸而又夏穩穩扶住她腰身,可眼睛也不敢在她麵上亂看,開口時,嗓音幾分心疼難受。

“王妃,小心些。”

沈從霜自己或許察覺不到,但在又夏匆匆瞥過的目光裏,她身上,青青紫紫,何其旖旎。

男子的力道,到底是不能跟女子那般相提並論的。

趙元修或許是想憐愛她,可也沒個輕重將她嬌嫩的肌膚給弄傷了。

“書琴呢。”

在桶中坐定放鬆的那刻,沈從霜隨口問了句,想來也是想將氣氛的沉悶打破。

又夏不知在想什麽,慢了幾刻才答,“她去小廚房那邊看飯菜做好沒有。”

如此。

沈從霜渾身酸痛也不想再講話,又夏便在身後拿著打濕的帕子一下下為她擦拭著,過後又幫她按摩了會兒。就這樣坐在浴桶中放鬆按摩,沈從霜舒服的差點睡過去了,直到聽見又夏喊她。

“王妃。”

“嗯?”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眼前一片朦朧。

又夏的聲音又在旁響起,“王妃,冒昧問句,你需要避子藥嗎?”

避子藥。

這三個字聽進耳中的時候沈從霜原本放鬆的理智瞬間又回複了,她自幼熟知醫理,今日卻差點忘記此等大事。

還好有又夏。

思此,她讚賞的回頭看了又夏一眼,又伸手拍拍她手道,“去幫我準備準備。”

“是。”又夏聽了她的話亦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王妃年紀還太小,不可太早懷上子嗣,這種事她在內宅聽多了。

然而沈從霜還在想另一件事,“此事切務讓其它人知道。”

她指的是避子藥的事,又夏自然知曉,連忙應了,一時主仆二人無話,就這樣靜靜的清洗著,直到沈從霜洗完整個身子徹底無力被又夏又攙回了原先的**。

回去的時候床已經被收拾好了,是書琴。

她看到沈從霜的那刻眼中有千個萬個的話想問,隻是最後又什麽也沒說,兩眼紅紅的上前跟又夏一塊兒扶著她躺下。

“嘴怎麽癟成這樣?”

難不成她以為自己是被趙元修強迫的?思此,沈從霜不禁莞爾,一時又深感欣慰,又夏跟書琴倆果然互補,一個沉穩,一個天真,但無論是哪一種她都很喜歡。

“你去小廚房將飯菜端進來吧。”

“好。”

又夏囑咐完書琴後又看著她離去,這才為沈從霜將被子蓋好隨後猶豫片刻終是看了一眼正屋位置,“王妃,那個女子?”

沈從霜知道她在為自己擔心什麽,包括剛剛跟趙元修雲雨的時候他亦沒跟自己解釋過這個女子的來曆,但是她知道,他會跟她講的。

“此事不急,你先退下吧。”

聽了她的話又夏不再講什麽跟著退下去了。

*

是夜,用過了膳食的沈從霜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在旁人眼裏或許臥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可沈從霜在正屋被另一個女子占據的情況下還能安心入睡,不得不說,便是這份容忍之量也不是一般人有的。

下半夜的時候,突然一陣涼風刮來,她才睜眼便落入一個寬厚的懷中。

“現在想來見你都隻能悄悄的。”

低沉的聲音含著幾分笑在耳邊響起,而她睡的正沉,便別過腦袋不看他,趙元修見狀捧著她鵝蛋般的臉又輕啄了幾下,知她今日累著了也沒再做什麽,隻將她抱在懷中一同躺著。

下過雨之後的夜微涼,又帶著夏的爽意。

趙元修便這般一麵抱著她一麵用手指纏弄著她的頭發,口中低低道,“此次前往金國的事太複雜,我且將幾個重點跟你說了。”

“完顏宗磐有謀反之心。”

“金國短時間內不會攻打我們,但倘若燕王他們真的迫不及待想立刻扶趙吉上位,我便不得不出手。”

“……”

短暫說了幾句後,他又看著她沉睡著側顏柔聲道,“躺在**的女子叫阿依麗,她對我有救命之恩。”

說完他便將之前在金國跟阿依麗之間發生的事告訴她了,說完已是很晚了,而他亦發現,她早不知何時睡的很沉,很沉。

這個發現令他心中不覺有種溫軟的感覺,就好像一直以來防備你的人也能在你的懷抱下安然入睡了。

“睡吧……”

他吻了吻她的側臉,隨後又喊了一聲她的小名,“嫋嫋……”

這夜,尚有很長,很長。

*

趙元修才回來便被聖上喊進宮中,一連幾天都在宮中。

聽聞聖上如今正在為普安郡王趙吉挑選合適的王妃,想必此事也有詢問趙元修的意思,而從金陵各大世家頻繁走往王府甚至來沈從霜這兒打聽消息便能知曉,對於王妃之位,眾人皆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