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
無論如何也不信。
“王妃,李府二少夫人來看您了。”
隨著書琴在外的通報,沈從霜沉凝的思緒又開始轉動起來,李府二少夫人?正想著會是誰的時候門外響起熟悉已久的聲音。
“姐姐。”
是四娘子。
聽到聲音那刻沈從霜目光不由得向外看去,才數月未見,四娘子儀容行止已經沉穩許多了,她身上穿著一件草綠色綢繡牡丹裙子,端莊又不失優雅。
語桃跟在身後拎著前來看望沈從霜的名貴藥材,又夏見著她,倆人不免閑聊幾句。
“好久不見了呀。”
“我也是。”
“……”
說話間,又夏一麵將藥材收下,一麵將四娘子迎進來,之後又是沏茶又是端上瓜果點心,直到四娘子在沈從霜塌邊坐下,又夏這才默契的帶著語桃出去了,給她們姊妹倆留一個說話的空間。
四娘子聽聞沈從霜受傷的時候不是不擔心的,而今看著她頭上都包裹著紗布,一時關切,“姐姐,你的頭怎麽了?”
沈從霜不欲提起那晚之事,隻說自己是不小心給碰到,她不講,四娘子自然也不會在問,便坐在那兒跟她閑話了幾句家常。
“你嫁到李府,可還好?”
閑敘過後,沈從霜在她的攙扶下靠在迎枕上細細的端量她,似要看她這段時間過的到底怎樣。
而四娘子也滿心安慰她,“我很好,姐姐不必擔心,倒是姐姐自己要記得將自己照顧好。”
“如今我已嫁為人婦,再不能向從前那般出入隨意了。”
聽著四娘子的話,不知為何就想起了之前在沈家的那段時光,那時候,她跟四娘子之間不像現在這般親近,但,那時她還是少女子,她也是。
不知為何,有一種滄海桑田之感。
四娘子心中亦如是,倆人都久久沒講話。
過了片刻還是語桃的聲音在外響起,她顯然不是故意要將聲音說的這麽大,隻是習性使然,但聽她在跟又夏的抱怨中說到李家如何看重那個長嫂陳氏,又是如何待四娘子不公。
“這個語桃,待會兒回去非要掌她的嘴。”
見自己方才還在跟沈從霜說無事,眼下便被語桃一股腦的都說出來了,四娘子麵上不得不有些尷尬。
沈從霜卻是凝眉道,“你在李府,到底好還是不好。”
被她這麽一問,四娘子也不得不歎了聲,打起精神對她道,“李家人待我都是好的,隻是嫂嫂寡居多年,大家多照顧些她的情緒也是自然的。”
“可你也不能因為她受委屈。”沈從霜神色鄭重起來,拉著她的手道,“這世間,各人有各人的不易,各人也有各人的傷心事,但你是你,旁人是旁人,為了旁人委屈自己的事千萬做不得。”
“可是……”便是向來聰明如四娘子,在李府有陳氏這個長嫂夾在那兒,她也不知該怎麽辦。
況且,出嫁之前沈從霜便囑咐過她不要想那些內宅爭鬥之事,叫她正大光明,磊落自行。
沈從霜從她眼裏看出那些猶豫隱忍跟無奈,便教她道,“關於陳氏這件事,你心中可有法子?”
陳氏身為李家的長媳,嫁進來沒兩年丈夫便死了,公婆因著心中愧疚又因她這些年一直在為長子守節,因此對她的敬重跟歉疚更深些,而李清平又因陳氏嫁進來時尚年幼,得了她的照拂,對這個長嫂更如親姐般親厚。
所以,四娘子夾在其間,可想而知的難受。
“那依姐姐之見,我該怎麽辦呢?”四娘子是真的打從心底想聽聽能有什麽好法子。
她並非想要跟陳氏作對,隻是,李家人這般看重她,她在李家如履薄冰的日子也著實不好過。
便聽沈從霜給她出主意道,“李家到現在還沒接受你這個二兒媳婦,你公公婆婆心裏也覺得,倘若對你有一絲半分的看重便是對不起長媳。”
“現如今,你最緊要的便是馬上懷上李家的子嗣。”
懷上子嗣?
許是新婚的緣故,四娘子聽到這幾個字臉色微紅,有些不大好意思提,而沈從霜麵色卻嚴肅道,“李家這些年一直沒有喜事,好不容易你嫁來了,你公公婆婆心中如何不喜,隻是再喜也不能當著長媳麵前喜,還要顧忌她的心情。”
“可是,這普天之下身為父母的又哪幾個不想抱孫的?”
“無論你生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她們心裏都必定高興,今後對你也會比從前好很多。”
沈從霜說的這一番可謂是至親至厚之語,也是問題的關鍵,原本這段時間一直鬱鬱寡歡的四娘子也如撥雲見日般,瞬間通透過來。
“姐姐說的對,我倒是糊塗了。”明白問題的關鍵後,四娘子臉上那一層愁容也明顯消淡不少。
見她這樣便知是想通了,也明白該如何做了,沈從霜心裏便也放下了些。
誠然,四娘子非她親妹,可倆人相處這些時間沒有感情是假的,況且,四娘子待她也一直如親姐般。
許是這般的姊妹情又讓她想到了那天晚上之事……
推她的人,是音兒麽?
音兒真的在普安郡王府上麽……
見沈從霜思緒又沉浸下來,四娘子不由關心道,“姐姐,你沒事吧?”
沈從霜搖了下頭,不想她擔心,“我無事的。”
“對了,姐姐,今日來可能還有事情要麻煩你。”四娘子說完從懷中拿了封信來,又遞給沈從霜看,是二太太從海南那邊寄來的,信上說了這段時間她們在那邊的生活,到最後才提到要講的重點。
“母親希望如今我嫁到李府,能說服夫君給我兩個哥哥謀個差事。”
“如今爹爹在那邊安心待著,上麵罰他的事也暫時告緩,可哥哥們將來還是想走仕途的。”
不走仕途怎麽辦?難道就這樣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
可四娘子才剛嫁進李家,地位都不穩,如何能開這個口?二太太也真是操之過急了。
可沈從霜明白,以四娘子受了二太太養棄之恩多年,這個恩情不報也說不過去,眼下她自己在李府立足都難,求她也確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