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當年沈家將她以美色獻給那些權貴。
她有這個資本。
“阿姐。”
一晃多年,再次聽到這聲熟悉的呼喊時沈從霜都有些沒回過神來,眼前沈扶音的樣貌跟小時候那個總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稚嫩臉龐重疊在一起,一會兒大,一會兒小,以至於到最後她都分辨不出來,到底哪個是真的林音。
見沈從霜一直出神的看著自己,良久都沒恢複過來,眉眼中俱是深深的心痛跟憐愛,沈扶音心裏卻隻有無盡的冷漠。
“阿姐,你頭上的傷,好些了麽?”
見她不講話,沈扶音便主動出擊,甚至給她倒了杯茶,一麵倒一麵道,“那天的事,是個意外。”
也是個誤會。
沈從霜終於回過神來,看著自己麵前的茶水尚還冒著絲絲的熱氣,眼下還是八月間,天氣尚炎熱,而沈扶音並未給她倒冰鎮的酸杯汁,而是上了熱茶。
“我在郡王府上一直是比較尷尬的存在,所以尋常也輕易不見外人。”
光這麽講很難讓沈從霜信服,所以,沈扶音放下手中茶壺凝視著她的眼眸深深道,“早些年我的經曆,想必沈家人已經跟你說了吧。”
是指她被送到燕王府上以及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麽?
沈從霜不知如何作答,知道她過去發生那樣的事與在她麵前承認,還是有區別的。
相較於她,沈扶音卻表現的很坦然,絲毫沒有遮掩她的那些過去,“當年,在去莊下跟留在沈家,你選了前者。”
“你既選了前者,我便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她還在將多年前留在沈家一事耿耿於懷。
沈從霜自然是聽出來了,可是,她想解釋沈扶音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徑直說下去,“留下來後,我不過過了半年不到的好日子便被送到了燕王府上。”
“送到燕王府上後,又陸陸續續送給朝中其它一些重臣府中。”
說完,沈扶音自顧自的笑了下,仿佛對過往那些不堪的回憶早已麻木,唇角的笑也是那樣涼薄,“那都是些有特殊癖好的權臣,阿姐,我這樣說,你能聽懂麽?”
特殊嗜好,不過是好養孌寵罷了。
沈從霜無法說出懂與不懂,她的唇角緊緊抿在一起,無法張開。
她以為她已經做好了接受沈扶音跟她道出當年那些事,可是當她真正坐在這裏聽她講的時候,她發現,她做不到,真做不到!
沒有人能親耳傾聽自己身邊最親近之人遭受的那些痛苦。
然而,沈扶音淡然的不像是在講自己的事,她一麵講甚至一麵剝著盤中的荔枝,晶瑩剔透的果肉在她細嫩的手指間像是上好的白玉般,她剝好了一個,習慣性的放在了沈從霜麵前,就像小時候那般。
小時候的沈扶音總是跟在沈從霜身後,也從是巴結她,討好她的。
盡管,她表現的比她更乖,更文靜也更溫柔。
可這也實在改變不了祖父祖母乃至父親母親都偏愛沈從霜的事實。
有些事,做的再多也是徒勞。
沈扶音也不再去想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給沈從霜剝了一個後又給自己剝,口中念叨不停道,“後來,因緣際會,我就被送到宮裏,做為他們想討好聖上的一個禮物。”
然而,宮裏的日子,實在不好呆啊。
而且,聖上是個正常的男人,並非有那種特殊嗜好之人,在最初嚐過了鮮後便將她厭棄了。
“他們總覺得,隻要我懷上聖上的子嗣就能穩固地位,殊不知,我的身子早被他的弄垮了。”
聽到這兒,沈從霜的心驀然抽搐著,連握著茶杯的力度都沒了。
而沈扶音看見她這一幕心裏卻甚感快意,怎麽,說到自己悲慘的那些過去會讓她感受到痛苦嗎?倘若早些時候知道她也不必費那些功夫了,直接將自己的傷口剖開給她看就是了。
“再後來,我因身子太弱,沒能留下那個孩子,在人人都厭棄我的時候,郡王將我接到府上了。”
她在這一段並沒有坦誠的告訴沈從霜她與趙吉之間的關係,因為她料定沈從霜不知道趙吉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趙吉就是燕王的私生子,所以,她沒必要講這些。
而沈從霜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及,因為隻要提及便代表她也將趙元修的秘密暴露出去。
所以,姐妹倆人都沒向對方說出這個秘密。
“再剩下的事,阿姐應該都知道了。”說完,沈扶音將自己麵前剝好的那些荔枝肉全部推到沈從霜麵前。
沈從霜看著一個個奶白的果肉,半晌都沒動,似是定住了般,直到許久之後才啞聲問了句,“那日劫持我的人是你麽。”
原本沈扶音還不想承認的,可既然她已經知道再隱瞞也就失去意義了。
她尚且在思量,與沈從霜之間到底是將一切仇意**,還是不露,又或者,露一半。
“是我。”
見她承認,沈從霜心裏的痛感頓時加倍,她抬頭,凝望著她,“你在恨我,對不對。”
除了恨之一字,她想不到其它理由。
而沈扶音也痛快承認了,“不錯。”
“但這並不是其中最重要的理由。”
“重要的是,我當時並不確定,你就是你。”
這話說的拗口,但沈從霜何其聰明一下便了悟了,所謂的不知她是誰便是指,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沈從霜回到了沈府,但沈家的親眷這麽多,一個從莊下來的親戚罷了怎麽就能斷定是沈從霜呢?
況且,沈從霜也改了名字不是麽?
“我起初並不知曉,且那時候也不過是想知道你私下見李晟是為何。”
“那後來呢。”後來總知道吧?
對此,沈扶音輕描淡寫,“後來知道了,可事情發生也已經發生了。”
見她態度淡漠,沈從霜不由緊緊盯著她,心痛如斯,“你在恨我,對不對。”
沈扶音出神的望著遠處的天際跟山脈雲層,聲音縹緲而不真切,“我為什麽要恨你呢?”
“倒不如說,我在恨我自己。”
“當年,你給過我選擇,是留下,還是去莊上,是我自己選的,不是麽。”
話雖如此,可沈從霜知道,她就是恨她,甚至到現在也無法真的去想,那天晚上的事到底是不是個意外。
而沈扶音卻已經很快的從剛剛的情緒裏走出來了,“那你呢?阿姐你呢?現在對我,可是恨或是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