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許是昨夜鬧騰一宿的緣故,大家都起的比較晚。

沈從霜起的早,所以早早來到榮華堂請安,這是她搬進沈府之後的一個習慣,晨昏定省。

“你是。”

大娘子今日亦起的早,臉上略施粉黛,鵝蛋般的臉頰絲毫看不出任何瑕疵,秋水般的眼睛,清亮有神,隻是有些許沒休息好的疲憊,想來,昨天鬧的這麽晚,她也沒怎麽睡好。

沈從霜看見她後,馬上問安,“大姐姐好,我是……”

“我想起來了。”隻見大娘子露出幾分了然的神色,隨後打量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揚道,“你便是,林家的表妹吧。”

她原名林霜,是姑蘇林家。

大娘子說的沒錯。

“難怪有一見如故之感。”大娘子說到這親切的拉過她的手,細細端量著,眼底含著清淺溫柔的笑意道,“說來,我都有許多年沒見你了。”

四年前就見過一次。

沈從霜心裏冷冷道,麵上卻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表姐,還記得我嗎?”

見她喊自己表姐,大娘子有些感觸的撫了撫她的手,隨後,將自己手上佩戴的翠十八子手串褪下來,戴到她手上,並拍了拍道,“這次回來,不知你在府上,故未帶任何見麵禮。”

“這個手串是我平常慣戴的,如今贈予你,可別嫌棄。”

沈從霜見狀,有些無所適從的張嘴,“這……”

像是從未見過這般場麵般。

大娘子見狀,眼中亦不免多了幾心疼,拉著她走到梨花木的圈椅中坐下道,“這些年,你的事,我也多多少少聽說過。”

“聽說你一直在鄉下的莊子裏。”

正說話間,二娘子跟三娘子四娘子她們也來了。

三娘子一進來看見大娘子與沈從霜如此親昵的模樣難免心生妒忌,又見大娘子的手串出現在沈從霜手中,心裏更是氣憋難忍,當場一個上前道,“怎麽,又早起跑來巴結人呢。”

她這番話雖然帶有敵意。

沈從霜聞言,乖順的往後退了一步,並未言語,因為她知道,她說任何話都是多餘。

“三妹,怎麽說話的。”大娘子聽了三娘子的話後當即眼神示意,示意她不要再這樣胡說下去,誰知三娘子非但沒有收著反而更肆無忌憚的發泄起來。

指著沈從霜道,“見天的在二姐姐祖母跟前學乖賣好,以為哈巴狗似的跟在後頭就有人買你賬喜歡你?”

“我看你是做夢!”

“也不瞅瞅自己的樣子,一個鄉下來的鄉巴佬,別以為住進我們沈府就當自己也是個小姐!”

“我們府中姊妹雖多,可個個都跟你沒關係!”

“別在那癡心妄想!”

“沒有規矩,一大早便在這吵。”

三娘子語音剛落,便聽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府中奴仆眾星捧月般跟著一個年近五旬的男子往裏走,正是沈府大老爺,沈該,也就是人稱“沈相”的當朝宰相。

數月前,自韓王焚屍,嶽飛屍體不翼而飛後,種種矛頭所指的他已被聖上猜忌,周旋許久,仍是被聖上一句“休養”為由貶回府來,然而,府中老太太太太們均不知曉此事。

沈該素日極少回府,基本都住在離宮中近的一處別院裏,因身為宰相平日處理的要務多,遠離家宅也可清心處事。

大娘子等一見沈該立刻喊道,“爹爹。”

“爹爹。”

“老爺,你怎麽回了?”

沈該的出現使得原本鬧哄哄的場子瞬間靜寂,連大太太二太太等一並被驚動,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許是不想聲張,也不想呆在這鬧煩的環境中,沈該示意所有人噓聲,隻帶著幾個幕僚一道朝自己書房走去。

大太太朝二太太看了眼,倆人默契的前往老太太屋裏告訴老太太去了。

而大娘子則望著沈該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沈從霜亦望著沈該,同時,目光又轉移到大娘子身上。

“還杵在這兒幹什麽?我們一家團圓,你來湊個什麽勁兒?”三娘子等沈該走後,像是心裏還不舒服,還要繼續當眾給沈從霜難堪。

沈從霜也沒說什麽,低頭應了一聲便要離去。

大娘子喊她,“別聽三妹的,來,坐在我邊上。”

“憑什麽啊!”三娘子再度叫嚷起來,像是不將沈從霜趕走她便誓不罷休一般。

眼看情形僵在那兒,最後還是沈從霜自己開口,她麵色平靜沒有絲毫屈辱的樣子,一字一句道,“三姐姐說的對,你們好不容易團聚,我在這兒反而還不自在。”

說罷,轉身輕輕的離去了。

大娘子二娘子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俱沒說話,三娘子總算是如意,眉梢挑了挑。

最後還是二娘子打破平靜,“今日商量一下給祖母祝壽的事宜吧。”

*

門外,沈從霜離開後先是考慮了一番,朝書院看了幾眼後,最終還暈繞著園子走了一圈來到清芷居。

她並未進去,而是繞著湖邊慢慢走,時下正逢盛夏,湖裏荷花接天連葉開著,滿目碧色,一葉輕舟停泊其間,此情此景,又豈止一個雅字?

“少夫人正在老太太那兒商量祝壽的事。”

“琴姐兒也在大太太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