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氣氛正凝重,外頭突然吵嚷起來,原來是月離等人在又夏王猛被抓後前來救人,此刻正在殿外打的不可開交。
“來的正好!”沈扶音正愁手中把柄太少,一個眼神下去殿中侍衛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沈文宣亦麵色沉重看著。
殿外打成一片的時候,負責看守城門的侍衛十萬火急的前往通報,據說在郊外值守的官兵發現夜色下大舉火把進攻的軍隊。
“似……似乎是趙將軍。”
終於來了。
沈扶音心頭非但不懼反而有幾分翹首以盼。
就讓這把火,燒的再旺些吧。
*
與此同時,距離城中不過三五裏的大軍在趙元修率領下急速向前,手中火把將整個漆暗的天都染紅了。
火光映照下趙元修的臉是那樣嚴峻,冷酷。
“報!城外綁了數千百姓!”
“都是老少婦孺!”
“……”
聽到這兒,原本目色沉靜的趙元修更露出幾分厲色,當真喪心病狂,以為這樣就能阻擋他進攻的腳步?
“將軍,怎麽辦?”
隻見趙元修策馬低喝道,“殺!”
今日倘若手軟,改日便會有更多人犧牲在沈扶音的野心跟欲望下。
戰爭,本就是要死人的。
他絕不能有半點猶豫或婦人之仁!
*
夜,越來越黑。
無論是殿外,還是城外,都傳來各類消息。
趙元修已經兵臨城下,而殿外的數百侍衛在跟月離等人的廝殺中也犧牲大半。
沈文宣害怕傷及沈扶音便讓她選躲到宮中深處,他早就留有後手,緊要關頭便讓五百死士帶著她先逃走,至於他,走或不走,已經不重要了。
“表哥。”許是知道這一別就會是永遠,她站在震耳欲聾的廝殺中回頭看了他一眼。
沈文宣隻是靜靜看著她,唇邊笑意溫柔,“放心,我隨後就到。”
而另一側的宮殿內,趙吉靜靜守著二娘子跟懷中孩子,他已經不打算逃,他隻想在最後的時刻跟他心中最想要保護的人在一起。
“你會不會恨我。”
聽到他的話,二娘子含淚搖搖頭。
趙吉突然溫柔的攬住她跟孩子,“下輩子,下輩子一定做個頂天立地,讓你能夠全心依靠的丈夫。”
“不。”二娘子突然笑了,聲音嘶啞,“這輩子,你便已經是了啊。”
*
宮中的,城外的嘶吼聲震懾天際,沈扶音於夜色中疾步行走,麵色沉凝。
一路尾隨的死士亦跟丟,四處尋找著。
她並非放棄,換言之,她還有策謀,還有法子,在數月前金人前來議和時她便跟對方商議好,留一個特使在金陵,隻要對方看見她放的煙火信號便可大舉進攻金陵。
“那時,整個大宋便是你們的。”
如此籌碼,誰人不會心動。
站在宮中最高的城樓上,沈扶音心裏不是不快意的,她已經看到趙元修率領的千軍萬馬,也看到那些誓死抵抗卻死在刀下的侍衛。
那又如何,她輸了,也不會讓他贏!
“收手吧。”
就在沈扶音點燃火折子準備釋放信號的那刻,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這聲音太過熟悉以至於她整個人都僵怔在那兒。
沈從霜站在夜色下就這般默默注視著她,她臉色依舊那般蒼白,眼神卻格外明亮。
“你果真沒死。”沈扶音緩緩轉過身來,眼中不知是恨,還是別的思緒。
“你還記得幼年時祖父跟我們講的辟穀法麽。”
麵對她目光,沈從霜隻是異常平淡的說了句。
沈扶音聞言整個震了幾震,久遠的記記突然變得清晰。
所謂“辟穀”,又稱卻穀、去穀、絕穀、絕粒、卻粒、休糧,源自方仙家養生中的“不食五穀”,即不吃五穀雜糧或在一定時間內斷食,是過去民間常用的一種養生方式。
辟穀,即以氣代食。
“原來……原來……”許是想說的話太多,又或是絞盡腦汁到最後還是白費心機輸給同一個人。
強烈的不滿和憤恨令沈扶音大笑出聲,聲音幾近癲狂,沈從霜就那樣靜靜看著她,看著她直至最後還不認輸,還不回頭的瘋狂模樣。
“無怪祖父說林家的杏林之術隻有你才能繼承。”說到這兒沈扶音發泄般拿起手中火折子,報複般狂笑道,“我這半生都在與你鬥,然而,也總是輸你半乘。”
“……”沈從霜就這樣看著那個分明與自己最親卻已經越走越遠直至陌生的沈扶音。
“我也總該贏你一次才是!!!”
說到最後,她泄憤般就要點燃折子,然而就在那刻,一支箭矢就這般悄無聲息的向著她的方向穿來,來不及點燃的折子就這樣被箭矢射中跌落半空,而於心不死的沈扶音意欲伸手撈起卻忘了身後早無可踏之地。
“音兒!”
一聲呼喝響徹天際,沈從霜赤著雙目看著那個從高台下墜落的身影,她的手還在半空伸著然而她已經握不到了。
不斷墜落的沈扶音臉上卻無半分恐懼的,有的隻是安詳和滿足。
“姐姐,我終於也贏了你一回。”
“……”
*
濃厚的雲層在旭日升起之前,終於雲開霧散。
廝殺了一夜的城中,遍布屍首,滿是鮮血。
趙元修站在金鑾殿中極目眺望,殿外全是被捆綁起來的亂臣賊子,沈該,定遠候等人早在昨夜攻城時死於亂箭矢,又夏跟書琴受了輕重不一的傷險在沒有大礙,司琴也已經被陳宋送回家好生靜養,關內候及王猛在追尋逃脫的幾個叛臣以及維護城中安危,至於月離,他找到了已經冰涼的沈扶音屍首以及守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的沈文宣。
“成王敗寇,我沒什麽好說的。”
沈文宣被抓來時,隻說了這麽一句當即刎頸而去,死在沈扶音屍首邊。
“王妃呢!”
任由月離怎麽質問也無人回答。
趙元修看著滿城狼藉,手中的劍終是慢慢掉在地上。
直至最後,聽到那句,“不是叫你別回麽。”
趙元修渾一震,便是站在旁邊的月離等人也驚訝叫出聲來,而他回頭的那刻已是想都不想便抱住眼前日思夜想的那人。
“那幅九九消寒圖我已經畫好了。”沈從霜被他抱的都疼了,眼淚卻一顆顆在眸中滾落下來。
她口中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便被他狠狠吻住,而她亦在那刻緊緊抱住他。
還會有分別的那天嗎?
不會了。
*
紹興三十二年,高宗逝,叛亂生,趙元修舉兵攻城,以一己之力平定動亂,後在滴骨認親法下證明其身份確為普安郡王趙伯琮,舉同上下同慶,皆呼籲其繼承大統。
趙伯琮即位後,銳意進取,整頓吏治,裁汰冗官,重視理財,賑濟百姓,呈現安定局麵,史稱“乾淳之治”。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