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霜出神的想著,待她反應過來時才發現香冬她們個個巴結試探的看著她,神誌頓時清明過來。
林家上門,可沈家卻並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這說明什麽?說明,沈家是不會允許她與林家結親的。
清醒過後,她便梳理出一番話來,“多謝香冬姐姐提醒,隻是,香冬姐姐口中的林家,我已記不大清了。”
“和你自幼定了娃娃親的你也不記得麽?”香冬多多少少有些失望道。
沈從霜當然隻能裝不知道,若她知曉一切,沈家日後還不知會用什麽手段對付,聞言,也隻能苦笑道,“我打小記性便不好,什麽林家,王家,都記不清了。”
“至於這定親結姻之事,也得等祖母舅媽她們開口,才知曉。”
聽她這麽講,香冬她們仿佛大冬天被迎頭澆了冷水,瞬間清醒透徹,是啊,縱然林家與她結親,可到頭來做主的還不是沈家,而今主子們都沒表態,她們急著來獻殷勤做什麽?
想通過後,每個人臉上的笑意也就淡了不少,最後竟是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她們……”又夏望著她們離開的身影,不禁有些為沈從霜抱不平,哪裏這樣的勢力,畢竟也是個主子。
沈從霜卻自在多了,望著她道,“那送信的事,就拜托你了。”
“表小姐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妥當了。”說完,又夏珍而重之的摸著藏在胸口的信,朝她一笑。
又夏走後,沈從霜琢磨了下,思來想去,以苦夏為借口,中午沒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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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預料的沒錯,大太太等人中午就等著她過去好一頓磋磨,結果卻沒等到。
三娘子知曉了早上的事後卻隻覺得僥幸,胃口不錯的享用著桌上佳肴,邊吃邊道,“既然是打小定下來的親事,現如今又找上來了,說明這事就是天定的。”
“你懂個屁!”大太太向來的好涵養也被她逼的罵了髒話。
二娘子眉頭皺了皺,輕輕叫了聲,“母親。”
大太太狠狠剜了三娘子一眼,連原本想喝的湯也喝不下去了。
三娘子無端遭罵,心裏那股子早上壓下去的不滿登時溢滿下來,放下筷子便哭喪著聲音道,“不就是不如你的意,不想嫁去林府嗎?幹嘛對我有這麽大的意見跟脾氣!”
“憑什麽大姐二姐嫁的便是侯爵之家,我便要嫁給一個這樣清貧的門楣,我不服,我不服!”
“我從小金枝玉葉,哪能去他小小的林府吃苦!”
今日幸虧老太太不在,否則憑著三娘子剛剛那一番話就得家法伺候了。
二太太跟四娘子就像沒聽見大太太與三娘子之間的爭執般,神色如常的用著膳。
大太太氣的腦殼都疼了,一手扶額一邊氣道,“說你沒長腦子,當真是個沒腦子的,闔府上下就你最傻,鎮日裏隻知道吃喝享受,一點長遠目光都沒有。”
“林家的清貧不過是表麵的,他家裏那些親眷人脈,你看看,不是國公,便是王侯。”
“他今年不過弱冠便已是進士,你以為進士多簡單?金陵三年才隻他這麽一個,別瞧眼下官階小,日後有的是前程……”
然而,大太太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三娘子哭著打斷,“就隻知道前程前程,我隻知他現在住在胡楊胡同,一個破破的三進院子,家中一個寡母,連伺候的丫鬟都不過三四個,我過去難不成要我自己做飯。”
大太太以為她已經想通,便柔下臉色好聲哄道,“到時候母親自給你陪嫁許多的嫁妝還有丫鬟婆子……”
“要去你自己去吧……”三娘子終於委屈不過伏在桌上放聲哭了起來,傷心欲絕仿佛在太太要賣女求榮般。
大太太這一次是真的怒了,臉都青了,揚手便要向她扇去。
“母親。”一直沒講話的二娘子終於開口,她向來端莊,言行舉止都規矩有禮,今天這兒實在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可也沒辦法,有些許不得不在這個時候說。
“三妹既然不願去那林家,你便別強迫她了。”
大太太正欲講什麽又聽她神色平靜道,“三妹說她過不慣那等清苦日子,所謂人各有誌,她想過怎樣的日子,便隨她去吧,再說,她的確是金尊玉貴慣了的,母親就不要再為難了。”
話以至此,二娘子又望著淚眼婆娑朝她望的三娘子,眼神一時柔下又有幾分清醒冷靜,“反正三妹與我一樣都是沈府娘子,誰嫁到定遠侯那,都是一樣。”
“含真。”大太太被她的話震到了,眼神不可置信,“你……”
二娘子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一麵給三娘子擦淚,一麵道,“我嫁,或者三妹嫁,總歸都是沈家的小娘子嫁過去。”
二太太聞言,看向二娘子的眼中也不由幾分欽佩欣賞。
將大好的夫家拱手讓人,二娘子果真擔得起一個姐姐,身為姐姐,該做的,都做了。
“可是,那定遠侯當初相中的……”大太太都被她帶偏了,才說了沒幾句便又想回來態度堅決道,“不,不行,那豈不是讓你嫁到林家?”
話一說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果然,三娘子恨恨看著她,大太太自己都有些窘然。
並非她心疼二娘子,隻因二娘子從小到大便是按著將來的當家主母一樣培養的,而三娘子心性頑皮,嬌憨,不適合大家族的爭鬥,隻適合嬌養……算了,罷了,做父母的,為子女的計量,她們也未必能領情。
“就這樣說定了,三妹便說與定遠侯吧,索性我與定遠侯家庚帖沒換,現在換還來得及。”
“至於林家。”二娘子想到今早那個背對她朗然正直的背景,想到他說的那些,做的那些,以及,給沈從霜準備的那些,心裏竟莫名有些羨慕,又有幾分空落落,但見她轉目望向大太太,“林家心宜的是表妹,倘若表妹也心宜林家……”
大太太心裏更不忿了,嘴裏嗤了聲。
二娘子言盡於此,她也知道沈家不會將這件好事落到沈從霜身上,可,她也決計不可能做出鳩占鵲巢之事。
她隻是將她該幫的做了,剩下的事如何,便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