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收拾掉他們!”兩個人都饒有默契的開聲。

黑暗之中,隻有靳雲鋒的身份是亮敞著的,但是其他的人,誰都分不清彼此誰是誰,所以在打起來的時候,靳雲鋒可以更加肆無忌憚的出手。

兩個黑衣人,在打鬥的一刻,忽然在那肩上的軒錦愈一醒,將眾人錯愕在原地。幾個人如此一番鬥爭,漸漸的高低便分離了出來。

靳雲鋒與再雲兩人身手相當。在與那兩個黑衣人過招的時候,再雲就已經從其中一人的身手看出了,當中一個就是柴武。而柴武會出現在這裏,再雲和靳雲鋒都不會驚訝,那麽另外的一個,就是預料中的,韓府派來的人了。

遠處,火光漫天鋪卷,星星紅豔在夜色中,照亮了此刻打鬥的幾人。火勢的狂亂,將這邊的嘈雜的聲音盡數給掩蓋了過去。

但是,周圍的動靜,卻是過分的安靜。這裏是皇宮中的死牢,更是箢明一手設立的死牢,照理說應該是禁衛重重,想闖進來都非是容易之事。

如今他們這幾人在這邊混戰了這麽久,這般動亂,即便遠處火勢衝天,但是,也不可能將那巡邏的禁衛軍的眼睛給蒙蔽了過去。

這一場架,越是拖延,在場所有的人都越是心驚膽戰。

周圍沒有人,明顯是故意撤去的,而留下這樣一個沒有半點防衛的死牢來給他們劫,明顯的,就是請君入甕的做法。

幾人似乎都不是不明智之人,一番打鬥過後,都意識到了目前的情況,皆都停下了手。“隻要你們不打囚犯的主意,我可以放你們安然離去!”最先說話的是靳雲鋒,他的聲音冰冷得如同刀子一樣,劃開了這幾人所迸射而出的鬥誌。

數人沉默,無語相對。

靳雲鋒慵懶的一笑,“看樣子,是誰都不肯退讓了是吧?”他問著,但是手上卻不再稍停,出手便是攻擊過去,卻是有意無意的避開著再雲。

眾人幾番盤桓,又是無果,隻是招下見真章的東西,其中有一個人便已經開始慢慢的敗了下來,幾人形成一個互打的狀態,場麵的混亂,簡直比鳳棲宮那邊大火的形勢還要惡劣。

鳳棲宮邊上,救火的宮人們已經在箢明的怒喝之下,停止了救火的動作,都靜靜的站在箢明的身後,睜著眼睛看著那偌大的鳳棲宮在這片火舌中燒成灰燼。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西疆來使的皇子和公主在宮中聽到了消息,也是急急的朝著鳳棲宮這邊趕來,看著這片火海的蔓延,周圍人也不急著救火,阿蠻公主不禁感慨了一聲,“大梁不愧國勢雄偉,這麽大的一座宮殿這樣白白的燒掉也不心疼,居然還在這裏觀看,阿蠻好佩服呀!”

一番莫名其妙的話,但是卻聽得箢明得意了起來,她轉向阿蠻公主。“公主,大梁國力,即便再燒十座鳳棲宮,那也是有的,公主少見多怪了。”

阿蠻似乎也沒有心思和箢明鬥什麽嘴皮子,忽然發現箢明身邊的蘇沐,一下子眼睛亮了起來,“這位姐姐好是眼生啊,可是新來的!”

箢明望了一眼,知道蘇沐對這公主的熱情有點適應不過來,便替她解了圍,卻也說了個謊,“這是本宮新收的義女,名喚蘇沐!”

“我叫阿蠻,!”阿蠻自我介紹著,但是卻沒有發現身邊兄長在聽到蘇沐這兩個字的時候,臉色忽然變了一下,以著一種別樣的眼神看了蘇沐一會,才轉過頭。“公主真有福氣,蘇沐姑娘清秀可人,必定是公主心頭寶貝!”

箢明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忽然好似興起的模樣,“既然大家難得在這裏相距,本宮總不能叫來使與本宮在這裏觀火吧,不如趁著現在夜色清涼,我們一起步至皇帝的宮中,大家一聚如何?”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讚成。

隻是蕭煜翎在見到箢明與西疆來使的兩兄妹到來的時候,心中卻突然莫名的擔憂了起來。不為其他,就是因為今晚他派柴武前去劫獄,如果成功的話,柴武必定帶著軒錦愈朝這裏來,如果到時候剛好撞見了箢明等人,那時候不打自招,豈不弄巧成拙了。

隻是他們既然已經到來,蕭煜翎身為一國之君,如何都不能失禮於人,但卻一夜心不在焉,左顧右盼。

箢明似乎看出了蕭煜翎此刻的坐立難安,淺笑一聲,打著趣揶揄道:“皇帝這是怎麽了,大火燒著的是姑母的鳳棲宮,又不是你此處,怎的你顯得比我還要焦急的模樣。”

蕭煜翎聞言,也覺得自己確實是有點浮躁了,遂隨便應了幾句,搪塞了過去。

蘇霍卻不以為意,“中原不是有句古話說得好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女子在側,大梁天子也終究是個精力旺盛之人,難免會有點心不在焉,這個理解,這個理解!”

蘇霍話中的意思,暗指的是他的妹妹阿蠻。但是蕭煜翎心中早有所屬,而且蘇沐此刻也正在旁邊,被蘇霍這樣一說,蕭煜翎當即卻沒有想到他意指的是自己的妹妹,卻是自顧自的,順理成章的望向了箢明旁邊的蘇沐。

而這一切,也全都落在了箢明的眼中。

要說無意,那是騙人的。

幾人趁著夜色,在越聊越暢之下,竟然也應了蘇霍提議的把盞夜談,一席宴席大開,幾人全都各有心事。而借著這一次宴席上,蘇霍的作風卻更是大膽,朝蕭煜翎道:“皇帝陛下,蘇霍自知才貌平平,於日前求婚於箢明公主殿下而不遂,自然怨不得人,但是皇上方當年少,卻遲遲未肯納後,想必眼光是高人一等的了,蘇霍今日卻要向皇帝陛下舉薦一人,……”

蘇霍說這話的時候,阿蠻心中明了,箢明心中明了,蕭煜翎的心中更是明了。

蘇霍推起自己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妹妹。平時那個豪放的女子,此刻在兄長的這番話下,竟然也變得扭捏了起來。

“咱們是大丈夫,也不扭扭捏捏的,我蘇霍就有話直說,我們西疆連年來受內患所擾,父親在此時也是油盡燈枯了,隻等我兄妹與天朝結成秦晉之後,我蘇霍回去好一舉鏟除內亂,這事,還望皇帝陛下肯允。!”蘇霍拍著胸脯道:“我的妹妹,論起相貌才學,怎麽也不輸給中原的女子,陛下,兩國邦交,這個親家,咱們可就一定得做了。”

蕭煜翎早知道這樣正麵相對的一天肯定會來,但是現在要突然拒絕,又顯得過分的唐突,且對方的身份是他國來使,究竟要如何應答,才能圓此刻的場?

就在蕭煜翎沉吟的時候,箢明卻替他開了口,“皇帝是個明君,自然懂得權衡利弊,這樁婚事,本宮就權代皇帝替你應了,……”

“姑母!……”蕭煜翎一驚,他自己都還沒怎麽策劃好該怎麽做,但是,現在這樣被箢明一句話應了下去,他又該如何是好。他望著旁邊的蘇沐,心痛著,卻發現蘇沐似乎沒有什麽感覺。

箢明豈會不知道蕭煜翎此刻在想著什麽,但是就算是這樣的話,她也有手段製住他。從袖子中掏出一方錦玉,那是佩戴在軒錦愈頭上的東西。蕭煜翎在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驀然無力的坐了下去。

原來,她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戲。

苦笑了一下,蕭煜翎還能說什麽,一切隻能依著箢明的意思,“西疆公主德才兼備,朕若能有妻如此,此生又夫複何求呢?”

這話一出,阿蠻嬌羞得幾乎要躲進自己兄長的懷裏了。而箢明則是滿意的笑了笑,“本宮還有一樁喜事要來宣布,趁著天子大喜之日,本宮也想為我的沐兒將親事辦了!”

蕭煜翎今夜震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但是他萬萬不會想到,箢明除了要左右自己的終身之外,居然還要左右沐兒的終身。

但是看到沐兒的表情,明顯的也是和阿蠻一樣的嬌羞,當即也是明白了什麽。

她不辭千裏跋涉,從蜀中趕到汴京,為的,不也是找梁霽麽?如今找到了,百年大事,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蕭煜翎終究還是帶著最後一點希望,“沐兒呢,她不是有父母嗎,父母健在,如何不先詢問一聲,再做定奪。”

“不必了!”箢明如同嫁自己女兒一樣的,執起蘇沐的手,“本宮與沐兒的父母,關係如何,想必皇帝比我要更加清楚不過了,沐兒的婚事,姑母可是完全可以做主的,相信沐兒的父母也不會反對。”

“而且,他們這段姻緣也苦求了八年才能得償所願,皇帝難道不為他們高興嗎?”箢明問著,但是卻更像的是在嘲諷蕭煜翎的自作多情。

事已成定局,苦求無益!

幾人在幾巡酒後,都顯得有點意興闌珊了。箢明卻發話,今夜得重新整理一座宮殿出來,便借機早早的離去。而箢明離去之後,西疆兩兄妹與皇帝聊了一些國事上的話題,久了就也起身告辭了。

而蘇沐,一直是酒桌上最安靜的人。

在此刻所有人都離去之後,也想離去。卻被蕭煜翎一把抓住,借著幾分酒意強行將她攬入懷中。

“煜翎哥哥,你醉了!”蘇沐有些驚慌,她料不到蕭煜翎會突然這樣,閃躲之下,離蕭煜翎又遠了幾步。

蕭煜翎帶著淚,“沐兒,現在再不好好的將你擁入懷中,此生恐怕就沒什麽機會了!”他吸了一口氣,仰起頭,將那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收了回去,“我將娶,你將嫁,隻是朕的心思,這麽多年來,卻一直沒有機會讓你知道。”

“你可以苦等了梁霽八年,朕也是思了你八年呀!”蕭煜翎端起酒杯,再次將那酒猛飲而下,“當年在蜀道上的相遇,或許那是上天注定的一種緣分,你與梁霽的定情之物會落到朕的手中,朕那時候就肯定相信,冥冥之中這是天意,所以朕這些年一直沒有立後,你可知道,這個位置,朕是為你而留的。”

“不,不是這樣的!”蘇沐搖著頭,“煜翎哥哥,你喝醉了,你即將要娶西疆公主,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沐兒說這樣的渾話,這樣對公主不公平,也玷汙了你我之間的友情!”

“屁!”蕭煜翎頓時勃然大怒,酒意趁著此刻的片刻鬆弛,頓時全部上腦,“軒錦愈在她的手上,我不得不答應,我負不得天下,但是沐兒,朕也不想負你,倘若此生能不生帝王之家,朕唯一的心願,便是與你終老蜀中,不問世事,你可曾想過,可曾想過?”

蕭煜翎失笑了幾聲,又將酒灌下,“你從來都沒有,當年蜀中,相隔渺渺萬裏,你情思所牽,心之所鍾,從來不在朕的身上,隻在梁霽的身上,梁霽,梁霽,哈哈,哈哈哈,……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這一句久久纏繞不去的話,也將蘇沐困惑了,她搖著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隻知道,我在當年就與梁哥哥定下了終身,沐兒的此生,隻屬梁哥哥所有。”說罷,沐兒一笑,垂下了頭,頓時有種風情萬種的錯覺,竟然教蕭煜翎看得癡了。

隻是,這萬種風情,卻始終非他所有。

就在蘇沐轉身離開的那一刹那,莫名的,蕭煜翎有種此生決絕的錯覺。竟然伸出手,將蘇沐拉近了自己的身旁,也不顧蘇沐的反抗,徑自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低頭吻下,在那嬌嫩的紅唇上不斷的掠奪著。

酒氣,突然在鼻息之間來回,任蘇沐怎麽掙紮,都逃不開蕭煜翎這雙有力的臂彎。

就在貝齒被他唇齒撬開的那一刻,蘇沐不知何時竟然騰出了一手,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在了這個醉意大甚之人的身上。

酒醉在這一巴掌下去之後,頓然清醒,蕭煜翎眼睜睜看著蘇沐離去的身影,驀然之間無比的酸澀,竟然再也沒有顏麵去挽留她什麽。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蕭煜翎一個癱軟,自己跌倒在地,卻一味的掌刮著自己的臉頰,“蕭煜翎啊蕭煜翎,你幹了什麽禽獸不如的事情呀!”

夜寂寂,淩亂的宴席,蕭煜翎也不讓宮人前來收拾。直到下半夜,一抹黑影彭然從宮牆上翻落,利落的進到了蕭煜翎的寢宮當中,當他看到這一派淩亂以及蕭煜翎頹廢的坐在地上,一身酒氣久散不去的時候,那人扯下了臉上的麵巾。

柴武半跪在了蕭煜翎的身邊,“陛下,出了什麽事?”

柴武的這一句話,將蕭煜翎一直渙散的眼神凝聚了回來,他看到了柴武平安的回來,頓時一笑,心想,這一切或許在這一刻,才能讓人感到安慰吧!“怎麽樣,營救得還順利嗎?”

柴武沒有回答,在蕭煜翎的注視下,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蕭煜翎的精神,在這一刻徹底的無力了起來,但是,卻依舊拍了拍柴武的肩膀,道了聲,“朕知道,你已經盡了力了,不必自責,朕不會怪你!”

柴武沒有見到過蕭煜翎有過這個樣子,就連當初那麽多年,在箢明無止境的壓製下,也沒有看到他有這麽頹廢過的一天,不禁有點擔心。但是卻是否了蕭煜翎的話,“不是的,皇上,軒錦愈公子雖然沒有被微臣救出,但是卻被高玧所救,所以陛下現在可以放心,軒公子此時此刻,應該是再安全不過的,高先生定會保他無虞。”

蕭煜翎如死的眼神,聽到了這話之後,稍微有一點緩和之色,“高玧,高玧麽,他會出手嗎?是呀,朕怎麽將他忘了,他雖然是個病君子,但是,智者更比武人還要多謀,朕怎麽就偏偏忘了他呢!”

柴武扶起蕭煜翎,沒有理會他此刻說話已經有點消沉和飄飄然了。“是臣去請他幫忙的,搶奪軒公子的人,不在少數。屬下與高先生的護衛交過手,自然認得他的招數,所以在最後,我與他聯手,我掩護他,他帶著軒公子走。”

蕭煜翎點點頭,讚許的道:“那個護衛,確實是個好辦事的人!”蕭煜翎看著柴武,止住了一晚上的聒噪,靜靜的,如同對著自己的父親,訴說心中苦悶一樣,“我要娶那個西疆公主了,你應該知道的,朕喜歡的是沐兒,朕真的好想好先她,可是,她也要嫁了,嫁給梁霽!”

梁霽,柴武的眉頭一蹙,“梁霽不是……”他說到一半,話卻止住了,他忘了,蕭煜翎還不知道高玧才是真正的梁霽,而且現在也不能讓他知道。

蕭煜翎是個幹大事的人,他還有國家的重擔在身。

如果,現在讓他知道高玧就是當年與他結過生死之仇的話,他難保蕭煜翎會像現在這樣信任梁霽,而去信任蕭煜翎。

梁霽是把利劍,他非得好好的利用不可,哪怕這是一把嗜血的劍,他也要好好的利用他,幫蕭煜翎將身邊的禍害斬除,再用自己的血來喂這把利劍。

這就是他的忠誠!

等到柴武再次看望蕭煜翎的時候,蕭煜翎卻已經趴在桌子上,醉倒了!

“可憐了這孩子!”柴武感慨著道,“皇後娘娘,您的孩子,再過不久,也就不用再受這樣的苦了!”柴武對著茫茫夜色,暗自感慨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