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友重逢

清軍又準備發動進攻了。揮舞馬刀的騎兵在兩翼,手持鳥銃和大刀、長矛的步兵在中間。直接參加衝鋒的人數在千人以上。

一字排開的六門大炮後麵,站著一長溜手持火槍和弓箭的督戰隊,槍口和箭頭對著前麵參加攻擊的官兵。一些軍官在督戰隊後麵揮舞著短銃和長劍在嚎叫著什麽。

衝鋒的隊伍開始緩慢地向前移動,連騎兵也是以慢步緩緩地向前挪動。不像是在戰場上衝鋒,而像是騎馬在郊外農場散步。不,比那要慢多了。僅僅是沒有停下來而已。

忽然想起小時候和小夥伴比賽自行車技術,在腳不沾地,車子不倒的情況下,看誰騎得最慢。和此間清兵的衝鋒倒是有幾分相似。我原以為這支軍隊是悍不畏死的呢,原來如此。

陳浩這股國軍缺乏較遠射程的武器,而且彈藥不足,兵力懸殊又實在太大,這才陷入了被動。

我嘴角浮出一絲笑容,招呼張林、嚴學文和辛興過來,如此這般布置了一番。

魏輝到山腳的時候遇上了陳浩派過來找他聯絡的人。兩人見麵,不知道說了句什麽,立刻一起向陳浩所在的位置飛奔過去。

部署在坦克上麵的輕機槍開始向清軍衝擊隊伍射擊了。右側參加衝鋒的清軍騎兵有幾人栽下馬來。清軍**了一下,反而加快了衝擊的速度:反正退回去是死,向前衝,還有生的希望,況且如果真的幸運地衝了上去,升官發財,好處多多。

我輕聲對身邊的嚴學文說道:“命令炮兵,按預定方案開火。”

嚴學文拔出手槍,向空中一舉,卻沒有開槍,隻是大喝了一聲:“迫擊炮,按預定方案開火!”

聲音還真夠洪亮,山間能聽到回音。這個嚴學文,知道節約彈藥了,連發信號的這顆手槍子彈也不願意浪費。這家夥的聲音,傳得這麽遠,肯定是胸腔發音,他家裏原來是幹什麽的?教師?還是演員?

我摸摸頭上的繃帶,怎麽現在想這些,太過分了點兒吧。

其實這嚴學文的父親是個說書藝人,那時候有沒有麥克風,說書的自然對自己的聲音如何傳播是有研究的,否則立刻就難以生存。嚴學文的情況,徐亮應該是很清楚的,可是我華英雄卻不大清楚。

此時兩門82迫擊炮和兩門60迫擊炮射出的炮彈已經落地開花。從望遠鏡裏望去,清軍的督戰隊一片鬼哭狼嚎,督戰的軍官也有的被炸翻在地。六門大炮有兩門被擊中,炮手們被炸得東倒西歪。其中一門炮的彈藥發生了殉爆,響聲巨大,黑煙飛騰,炸碎的鐵塊四處飛舞,場麵相當震撼。

此時這些躲在後麵的家夥們也當體會一下,倒在陳浩陣地前的那些清軍官兵,麵對怪叫的機槍,隆隆炸響的手榴彈和狂風暴雨般的衝鋒槍彈時,在倒下以前受到的那種極度震撼性的恐懼了吧。

當迫擊炮的第二輪炮彈炸響後,督戰隊轉頭擁著他們的同樣驚慌的還沒有死的官長轟然向後轉進。有些甚至丟下了手裏的火槍和弓箭。剩下三門未被擊中的大炮的炮手也丟下大炮加入了向後倉惶轉進的隊伍。

參加衝鋒的步兵見身後沒有了督戰隊,也立刻掉頭,這些人進攻時如龜爬,隻是沒有停步、後退,此時轉進卻猶如驚了槍的兔子一般,隻是恨爹媽沒有給他們像兔子一樣生了四條腿。難怪,不是在官長的督戰隊的火槍現場威逼加上牽連家屬的連帶威逼下,那一個願意向這些個會妖術的妖人們進攻?妖人雖然不多,可是被他們打死的弟兄可是已經有好幾百了。

我坐在擔架上,用望遠鏡觀察著,臉上浮出一絲冷笑:被打出原形了!這幫家夥,不過如此,剛才有有點高估他們了:“傳令,迫擊炮停止射擊!”

這時候,每一發炮彈、每一顆子彈都是珍貴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不該用時不能浪費。

但,該用時候不吝惜。

不能當敗家的闊少爺,也不能當惜財的吝嗇鬼。

清軍的騎兵沒有停下攻擊的腳步。並非他們不想掉頭轉進,隻是騎兵一旦以衝鋒的速度集群前進,短時間、短距離是很難集體停下,或者集體掉頭的。隻是那馬上的騎兵已經全然沒有了要衝上去消滅對手的鬥誌。或者說正處於掉頭轉進的準備期,內心是怎樣的恐慌?

陳浩陣地上一發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同時陣地上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手榴彈從陣地上成群地飛向已經接近陣地正試圖轉向的清軍騎兵。巨大的爆炸聲後,衝鋒槍的聲音刮風般響了起來,甚至一些手槍也在向清軍騎兵隊射擊。這些個家夥,不是彈藥很匱乏嗎?再說,敵人已經有明顯要潰逃的跡象,為什麽不喊話抓俘虜?嗯,主要是為了抓那些馬。不過也許這招政治攻心的法子在這裏不靈。要是騎兵趁機衝上來,可大事不妙,距離最近的隻有幾十米,騎兵全力衝擊的話,時間是以秒為單位計算的。

張林、辛興帶部隊衝下山去。我們在國軍的東麵,而清軍騎兵是自北向南攻擊的,也就是說,我們其實是在雙方側翼,靠近國軍陣地的一邊。

張林他們衝擊的速度很快,清軍的大炮已停止了射擊,他們的前進不受任何威脅。間或有步槍零零星星的射擊聲。幾乎每一聲步槍射擊聲響過,總有一個清軍騎兵落馬。事先交待過大家,此戰要盡可能多地繳獲些馬。看來這個徐旅不僅家底厚,武器好,而且兵員素質好,貫徹首長命令堅決。嗯,不錯,我喜歡。可惜,這裏隻有一百多人,不是全旅。

董大海最近幾天心裏煩,這個參謀長當的可是太難了,先是師長陳浩在與共軍遭遇戰中負了重傷,接著共軍失去了蹤跡,大霧彌漫,友軍、上峰忽然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連自己的下屬部隊也都忽然消失不見。派出人員和唯一的一輛坦克四處搜索,一無所獲,白白耗光了燃油。好不容易,大霧散去,師長也醒過來了,不料卻遭到一股來曆不明的奇怪軍隊的攻擊。唉,要是彈藥能補得上,或者師直屬隊能聯係上,這些來進攻的家夥原是不再話下,不足為患的,可是現在卻隻能用手邊現有的不滿員的警衛連迎戰,而對方卻又數千人之多。敵人第一次衝鋒被打退後,抓到了幾個俘虜,陳師長強自支撐,親自審問,不料這些家夥滿口胡言,說什麽是皖西苗大人的團練隊伍,說是因為他們的重要人物苗九大人被俘,所以苗大人下令全力營救。陳師長忽然問:“現在是哪一年?”這還用問,是1946年,民國35年嘛。

可是那些俘虜卻胡說什麽今年是鹹豐九年,清朝?陳師長居然好像是相信了,陳師長一向英明,難道是負傷後神誌出現了問題?看樣子又不像。

幾日沒有任何動靜的電台忽然有了信號,電報員一臉興奮。電報拿過來,卻是共軍徐亮的電報,也說回到了清朝,圍攻者是清軍,還說要來救援。這怎麽可能?而師長卻似乎相信了,還讓發電請求支援,難道不怕他們偷襲?徐長官搞偷襲可是很又一套的,當年鬼子吃了他多少苦頭?不過看看那些在對我軍發動攻擊的家夥,還有他們腦後的辮子,這情況似乎真是回到了清朝,那辮子可是真的,共軍搞詭計也一下子變不出來,再說那些火槍、鳥銃一時也弄不來這許多,況且也沒這個必要。現在陣地前敵人的屍體已經有好幾百了,這樣笨的攻擊方法可不是共軍的打法。

敵人又要進攻了,弟兄們已經傷亡了十幾個了。彈藥剩下的也不多了,敵人的大炮雖然威力不大,準確性也很差,但是不停的炮擊也是很讓人討厭。唉,要是我們的炮兵團在就好了,隻要幾分鍾就會讓這些家夥後悔來到這裏。看來不得不撤退了,師長還在等什麽,魏輝這小子也沒有動靜,派人去看看,那裏可是唯一可以撤退的方向。

敵人進攻了,現在不能撤,隻有打退這次進攻才有可能從容撤退。呀,上千人,還有這麽多騎兵,凶多吉少!如果命喪在這些家夥手裏,董大海覺得實在是太窩囊了。

魏輝,這小子下山了,有什麽事情,跑的這麽急?管他,反正最多也不能比現在壞到哪兒去!命令機槍開火,也不知道彈藥能否支持到擊退這次進攻?

忽然,聽見迫擊炮彈出膛的聲音,援兵?心中一陣驚喜,董大海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師直屬隊,他們有迫擊炮,看著炮彈在敵人督戰隊和大炮陣地開花,董大海興奮:這太好了!

魏輝過來報告:山上是徐亮共軍的援兵,徐亮親自帶傷來援。董大海這個感動:徐長官真是夠意思,前幾天兄弟間打架還你死我活的,現在這麽快就不計前嫌來救我們了。

“快打信號彈,把這個消息告訴全體弟兄!”

信號彈升起來了,陣地上的歡呼聲也響了起來。

清軍已經完全在潰逃,騎兵終於完成了轉頭的機動,戰場上人馬的屍體、丟棄的刀矛、火槍、鳥銃、大炮到處都是。張林、辛興也不追擊潰兵,而是帶人盡力抓獲那些無主的馬匹。

兩付擔架在戰場上遇到了一起。擔架上是這兩隻配合作戰的小部隊的最高指揮官。

我看著擔架上微笑著的國軍少將,既陌生又熟悉,那人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和我差不多。

這人應該是陳浩了,可是感覺好像有些不對,怎麽那表情,那笑容有點像……祁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