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一直沒忘了那日在後廚聽到的碎語,那個叫雋靈和隱鵲的丫頭,無故失蹤……於是她便主動跟倩雪“搶”了來後廚等燕窩的活計,朝著那位好脾氣地婆婆喊道:“李媽媽,我去外麵給姐姐們打打下手,燕窩好了就叫我啊!”
“好嘞!”李媽媽樂嗬嗬地答應了。
阿諾便悠哉悠哉地走到院子裏,看著一群說說笑笑的丫頭們洗菜、挑菜、揀菜,她挑了一個呆在角落裏的姑娘,走過去問道:“這位姐姐,需要幫忙嗎?”阿諾麵相好,給人一看就是個老實姑娘。
可洗菜的姑娘並未看她那和善的麵容,隻斜瞟了一眼就直接搖了搖頭。
阿諾並不準備就此作罷,索性便蹲在了她的旁邊,在她耳畔輕問:“姐姐,你認識雋靈和隱鵲嗎?”此話一問,她明顯看到那姑娘手上洗菜的動作慢了一瞬,其後便若無其事默不作聲,仿佛方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阿諾不甘心,四處望了望,又繼續說著:“姐姐,我並無惡意,隻是聽聞我的好朋友在此處一向與她們交好,可我如今找不到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了!”
對方聞言嗤笑,“你這謊話未免太假了些,雋靈和隱鵲並無其他朋友。”
“所以姐姐是認識她們嘍!”阿諾一副得逞的笑臉。對方瞪了瞪她,咬了咬下唇內側的肉,再次緘口。
阿諾也知此處並非談話之地,於是稍微拔了拔聲音,也並未刻意大聲,“姐姐你的衣服髒了,不如回去換一件吧,若是一不小心把不潔之物帶進餐食裏,擾壞了主子可如何是好?”她這就拉起那姑娘,邊推搡著邊說:“姐姐你放心,我會幫你把菜端進去的,你快去快回!”
她都做到這份上了,那姑娘如何還待得住?隻能遂了她的願。阿諾瞧著那些菜其實也已洗好了,便又換了點水清了一遍,端進去的時候順口問道:“李媽媽,燕窩還需多久啊?”
“再有一盞茶的功夫便好了!”
“好,那我先去解個手……”阿諾一臉難為情地樣子對李媽媽輕聲說著,見李媽媽笑著揚了揚頭,便迅速溜了。
她去了丫頭們群居的廂房,在一扇虛掩著的門裏,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那姑娘,對方瞧她進來了,立刻掀起了眼瞼,“你到底是誰?”
阿諾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質問驚得呆了呆,吞了吞口水,道:“我隻是容姨娘房裏的一個丫頭,聽聞她們失蹤了,所以才想多嘴問一句。”
“那你真不該多嘴!”正當阿諾不知該如何回答之時,對方接著說:“我和隱鵲本是蘭姨娘房裏的丫頭,因為沒看住三小姐,讓她被打碎的茶盞傷到了,所以被驅到後廚來做事,隱鵲生性活潑,很快便有了雋靈這個好姐妹,可沒過多久,她們就一起失蹤了。”
“那你們不曾跟管事婆婆上報嗎?沒派人去尋嗎?”
姑娘懶懶地看看她,微掀的嘴角似在嘲笑她的天真,“區區一個丫頭,哪值得派人去尋?院兒裏那些,更恨不得能多拿點兒她們留下的東西。”
不曾想,後廚裏的仆役竟是這般景象,她在沉湘閣是和倩雪、曦月三個人睡一間屋子,盡管交情點到為止,可也萬不會這般落井下石。阿諾似乎終於讀懂了她眼睛裏那股子淩厲,那是看透人心涼薄的冷漠,她輕聲問道:“那,你可曾想過,她們為何失蹤?”
那姑娘深吸了口氣,又鬆口呼出,“左不過,是因得罪了主子吧。或許你下次來,就已見不到我了。”
她如此坦然地說出這句話,加上那雙沒有希望與生氣的眼睛,不由讓阿諾露出了一瞬的戰栗。那些失蹤的姑娘,會如何?
會死嗎?
輕顫的睫毛似在掩飾她對各種設想的恐懼,阿諾的胸膛有一些起伏,但她還是盡力地遏製,不讓身形有所顫動,“你叫什麽名字?”
這次的笑,不再是嘲笑,而是苦笑。那姑娘的眼眸,終於有了一絲情緒,“在這宅院裏,你是第一個,認認真真問我名字的人。”
*
“今日阿諾那丫頭沒在你跟前伺候嗎?”
“她隻有辰時才過來,畢竟是容姨娘房裏的丫頭,還得去那邊伺候呢。”楊冉惜新奇地扒著眼前蘇葉莆給她帶過來的小玩意兒,漫不經心地回答著。不過下一刻,她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麽,“怎麽?你想她了?”
如此口無遮掩,渾然不知楊甫玉次次煞費苦心找各種理由喊蘇葉莆過來,是為了促成與她的親事。
蘇葉莆聞言不由心下一驚,委實沒料到這姑娘如此心直口快,看見楊冉惜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他亦回了一個淡淡的微笑,“二小姐說笑了。”說罷便兀自往嘴裏掀了一口茶水。
楊冉惜也無甚所謂地緘了口,目光又重新回到手裏的小玩意兒中。她擺弄的十分歡樂,不由想著,這外麵的集市還真是應有盡有,可惜父親母親不許她經常出府……
她忽的想起了什麽,“綠朝,明日是不是阿諾出府賣藥的日子啊?”
“是,小姐。”
楊冉惜心上一喜,“那你去讓阿諾給我看看外麵有什麽好玩兒的,給我帶回來點兒。”
綠朝應著,一旁的蘇葉莆終於提起了一絲興趣,但卻用著十分隨意的語氣,“為何買藥還要看日子?”
提到此,楊冉惜的臉上便收起了笑意,語氣裏也頗有些諷刺,“是容姨娘的安胎藥!我家這房妾室可金貴呢!府裏那麽些下人,買藥熬藥這些活計偏偏隻讓阿諾做!連從她房裏要個丫頭給我做伴讀,母親都得讓父親去跟她說。”
看著楊冉惜這佯裝氣鼓鼓的模樣,蘇葉莆倏地笑了,“如此說來,阿諾很重要了?你們都爭著要她。”
“才不是!阿諾有什麽要緊的?還不是她瞧著老實,辦事讓人踏實嘛!而且她那唯唯諾諾的性子,即使被人欺負了,也不會去告狀。”楊冉惜心思單純,並不考慮言者無心聽者會否有意。也並未注意到,蘇葉莆的眼眸裏儼然多了一樣複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