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媽看著寧驍這樣,自己心裏也不是滋味,她輕輕拍了下寧驍的肩膀道:“還是我來吧。”
寧驍沉默片刻,終是又將鯽魚湯給了馮媽。
似是怕自己在這裏會影響喬念的心情,看了她一眼以後,他便從病房裏走了出去,守在門口。
馮媽拿起鯽魚湯攪了攪,沒有立刻遞到喬念麵前,而是道:“這條鯽魚,是我選了好久,才挑到的一條,買回來以後啊,在湯煲裏燉了三個小時才熬出來這一碗,小念,無論發生了什麽,身體都是自己的,你這麽不愛惜自己,不是讓愛你、關心你的人傷心嗎?”
她說著,舀了一勺魚湯放在她嘴邊:“孩子,我知道你在為那個還未出世孩子難過,可是,你在馮媽眼裏,在你的父母眼裏也是個孩子啊,你這樣不吃不喝的糟蹋自己的身體,有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
果然,聽到自己的父母,喬念眼睛瞬間便濕潤了,她緩緩轉動眼眸,一滴淚水無聲的順著眼角落下。
“好孩子。”馮媽見她哭了,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安慰道:“別哭了孩子,咱們吃點東西,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虧待自己知道嗎?”
說著,又將勺子遞地更近了些。
喬念微微垂眸,馮媽一向把她照顧的很好,這次的事情,和馮媽更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不該對馮媽這樣的。
想著,喬念緩緩張開已經幹到起皮的嘴巴,飲下了那口魚湯。
隻是,長時間靠著滴營養液的她,現在實在吃不下太多,隻喝了小半碗,便不再吃了。
馮媽知道她不舒服,也就沒有勸她多喝,隻要肯吃飯了就是好事,也不急於這一時,以後時間還長,心結解開就好了。
隨後,她將碗放回廚房,又到門口打開了門,看到寧驍還在守著。
“馮媽。”見到她出來,寧驍立刻走了過去,問道:“念念……她肯吃了嗎?”
“嗯。”馮媽點了點頭:“隻喝了小半碗魚湯,不多。”
“那也好……”寧驍仿佛鬆了口氣,呢喃道:“隻要她肯吃了就好。”
似是看出了他的失落,馮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驍,小念現在有心結,你也不要太著急,等過段時間會好的。”
寧驍點了點頭。
“還有……”馮媽想了想,終是開了口:“小念出院以後,還需要在家養一個月,等她身體痊愈了,沒事了,我就回寧宅了。”
“回寧宅?”寧驍有些驚訝:“馮媽,寧宅現在隻有幾個傭人在了,您回去、”
“我老了,留下來也幫不上你們什麽忙。”馮媽不等寧驍把話說完,便出言打斷了他:“我當初來嵐園之港,是因為你說小念懷孕了,我才會過來照顧她的,可現在……”
她說著,微微歎了口氣:“再說,我一輩子都是待在寧宅的,現在老了,還是覺得那裏更親切,更像是我的家,我知道以你的能力,找幾個更可靠、更年輕、更專業的保姆一定不是難事,所以,馮媽很放心。”
寧驍心裏五位雜陳,認真道:“馮媽,你不是保姆。”
在他心裏,他從未將這個照顧著他長大的老人當做傭人保姆。
“好啦。”馮媽欣慰的笑了笑:“我去把廚房收拾了,給你做好的飯在小桌子上放著呢,你吃一點,然後陪著小念,她現在最需要你陪著了。”
話畢,馮媽在轉身的時候擦了擦眼睛,隨後進了廚房。
寧驍站在門口,想要進去,卻覺得兩條腿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挪不動半分。
正糾結著,就聽到手機在口袋裏振動起來,他拿出手機,上麵顯示著‘路嘉諺’三個字。
劃下接聽鍵,道:“喂。”
“喂,阿驍,我有事找你。”路嘉諺語氣有些著急:“你在醫院嗎?”
“嗯。”
“好,我過去找你。”話畢,路嘉諺不再耽擱,在路上開車都幾乎用了最快的速度。
見到寧驍後,便將手裏拿著的一份文件遞給了寧驍。
“你看看這個。”
“什麽?”寧驍伸手接過,看著被包裝的十分緊密的文件,伸手把它拆開。
還未細翻,便被第一頁上的圖片給抓住了眼球,他微微蹙眉,抬眸問道:“這是從哪兒來的?”
隻見那些照片上,頻繁出鏡的那個人,是消失了快半年的寧天。
“我知道你在調查寧安城,所以也沒有閑著,查了寧天。”路嘉諺解釋道:“我想,寧天畢竟是寧安城的兒子,雖然寧天從小沒有在他身邊長大,但畢竟血濃於水,如果寧安城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出事,那他最信任的人一定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說著,又替寧驍往後翻了幾頁:“你再看看這個。”
路嘉諺伸手指了指照片上的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和寧天來往很密切,起初我隻是覺得他眼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但你還記我們被寧天困了一整晚的事情嗎?”
寧驍點了點頭。
“那天,我被石七帶走後關到了一個類似於手術室的地方,進去的時候裏麵有兩個人,這就是其中的一個,也就是說,寧天在失蹤後,一直都和寧安城有聯係,那個和寧天聯係密切的人在寧安城手下,我猜著,不是調製藥品就是研究新藥品的,不然也不會在那個滿是瓶瓶罐罐的手術室裏了。”
寧驍凝眉,盯著照片,不語。
寧天剛失蹤的時候,他也讓周鵬安排人盯過他一段時間,但期間寧天並沒有什麽動作,不過是拿著從寧家帶走的錢整日沉迷於玩樂,見他這樣,自己也就沒太放在心上,一個月之後,他就讓周鵬把人給撤了回來。
真是沒有想到,寧天竟然可以裝那麽久。
“阿驍,我擔心,寧安城會不會和寧天又在謀劃著什麽?”
路嘉諺見寧驍不說話,心急如焚。
須臾,寧驍將手裏:的文件合上,但並沒有還給路嘉諺,隻問道:“嘉諺,替你調查這件事的人是誰?”
路嘉諺愣了兩秒,但很快便明白了寧驍的擔心:“你放心,調查這件事的人很可靠,不是我花錢找的什麽私家偵探,他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見路嘉諺不肯透露那個人的姓名,寧驍也就沒有再問,隻交代道:“無論是否可靠,都不要再讓他插手這件事了,還有,你也不要再插手了。”
“為什麽?”一聽這話,路嘉諺立刻急了:“為什麽不讓我插手?不是說好了我跟你一起的嗎?”
“你能拿到這個就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寧驍沒有多解釋,隻是道:“寧安城和寧天到底是寧家人,我來處理就夠了,你知道寧安城的手段,如果你插手太多,可能會給倪爾集團甚至是整個路家帶來危險。”
最重要的是,路家和寧家不一樣,寧世博年輕的時候一手創辦‘雲宮’,又建立了‘寧氏集團’,可以說腳踩黑白兩路,是個不得了的風雲人物,可路家是個本本分分的商人世家,從沒有接觸過任何不能見光的事情,要是寧安城真的被惹怒了,隻怕隻需要動動手,就能讓路家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化作雲煙。
路嘉諺不聽他說什麽,隻有滿心的愧疚:“可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如果不是我當初被寧安城利用,接下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寧驍沉吟,低聲道:“不全是你的錯。”
他想說,這不是你的錯,可終究是說不出口,雖然那不是路嘉諺的本意,但無論怎麽說,他都插手了這件事。
“不全是,但也有我的錯。”路嘉諺苦笑一聲:“我隻是想贖罪而已,阿驍,你不要阻止我。”
“追本溯源的話,這源頭恐怕是我吧。”
寧驍微微垂眸,就算沒有路嘉諺,寧安城也不會放過他和寧家,念念被牽連,不過是因為嫁給了他,說到底,是他連累了念念。
這世上的事,本就無法說清道明,若再往前追溯,豈不是就連寧世博,寧安煜,甚至是林月婉都逃不掉。
所以,現在說怪誰還有用嗎?
路嘉諺也知道再爭執下去沒有意義,便深深吸了口氣,隨後轉了話題:“喬醒了嗎?她……怎麽樣?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醒了。”提起喬念,寧驍便不自禁放軟了語氣:“隻是,她不肯說話,不肯動。”
“醒了就好,你也別太著急了。”路嘉諺說著,伸手拍了下寧驍的肩膀:“突然沒了自己的孩子,無論是誰都要傷心一陣,難過一陣的,當初喬手筋被挑,她不是也頹廢了很久?但後來不是也堅持下來了嗎?等她把這件事淡忘了,就會好了。”
寧驍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但他心裏清楚,這跟當初手筋被挑不一樣,手筋被挑,隻要好好醫治,勤加練習,還是有希望恢複的,但那個孩子沒了,就是永遠的沒了,無論做什麽努力,哪怕以後他們再有孩子,也代替不了這個孩子在念念心裏位置。
隻是這樣的話,他誰也沒說,也誰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