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傳位

出帶有藥香的房間,賀蘭長舒了一口氣,此時太子一直想得到的東西,可是他卻永遠都看不到了。

熱浪撲麵而來,將她從思想裏推出來,她隻得又長舒了一口氣,將盒子更緊的抱住,抱住,仿佛她已經抱住了天下。

秦攸明不知何時跟在了她的身後,低低的問道:“公主,想去哪?”

“去哪?武英~。”賀蘭吐出了這三個字。秦攸明懂得武英殿對於賀蘭的含義,那是他跟洛明恪成親的地方,那也是她在宮中時,待的時間最長的地方。

武英殿清風嫋嫋,吹散了它本應有的凝重,此時在夕陽的餘暉之中,竟然著點點的溫存,賀蘭忍不住對著秦攸明說道:“這裏跟太子在時已經大不一樣了。太子在時,每天晚上都會批閱奏折到很晚……”

“我對太子不是熟悉,但我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秦攸明也淡淡的說道。

賀蘭輕輕的點著頭,繼續道:“他不僅是一個很好的人,他也是一個很好的夫君,隻是我從來都沒有在意過。”

賀蘭一邊說,一邊登上了武英殿的台階,她邊走邊向上張望。武英武英,這是多麽大氣的名字,而手中的詔書和玉璽卻沉重的壓在手中,“秦公子,你說,待有一天我老了,還能否走上這武英殿漫長的台階?”

“公主,你是不會老的。”

“這是一句多麽阿諛奉的話。”

賀然覺得自己已經老了。從她將玉璽抓到手中地一刻。她覺得自己就開始衰老了。她抓在手中地不是玉璽。而是帝國萬萬地生命。

“你知道武英殿地台階為什這麽長嗎?”賀蘭向秦攸明問道。

“臣知道。”他在漸漸地適應她地身份。

她卻笑了。“因為它在告訴所有登上它地人。權利就宛如這一步步地台階。要一步步地登上去。而我現在卻是在向上麵飛。然後撲騰一聲。我就被踹了下來。然後粉身碎骨。”

“公主……”秦攸明聽出了賀蘭話裏地意味。剛要開口在說話。卻被賀蘭止住了。“秦公子。你明白就可以了。”

她終於走到了武英殿前地平台。殿外地侍衛都俯身給她施禮。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但他們還知道她是公主。賀蘭公主。

賀蘭推開武英殿厚重的大門,門上竟然還落下了一些細細地灰塵,她自言自語的說道:“這裏應該很久沒有上早朝了吧?”沒有人回答她,隻有殿內那空曠的回音來解答。

“太子……”話隻吐出了一半,卻又收了回來,“他已經不在了。”

他在這裏上朝,在這裏接見大臣,在這裏辦公,他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這裏……

“小時候,在靜闌,父王總是很忙,我總是埋怨他,陪我的時間太少。待太子將我接入宮中,他也是很忙,每天天蒙蒙亮,他就起床,晚上我睡著了,他才回來。

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少,可那時候我從來都沒有將他當成過我地夫君,我依舊將他當成兄長,從內心深處我越過不了血緣的距離。現在想想,真覺得那場婚姻地可笑。”賀蘭的臉上透出一抹淡淡地苦澀,“我十歲之前,生活在豔粉街,這些你們都知道,我跟著母親生活在一起。後來我到了靜闌,又與我父王生活了二年。再後來,我到了魏源,住在將軍府裏。十六歲的時候,我愛上了莫修羅,可是他卻又拋棄了我。因為他是我地堂兄……”賀蘭轉身看向秦攸明,秦攸明隻是低著頭,聽她自言自語的講述著自己的故事,“我一直想有一個家,一個安定的家,家裏麵有爹,有娘,有愛著的丈夫,有可愛的孩子,可是這樣,在權力的麵前,竟然是如此的渺小。他總是對我說,有他,我不需要天下,不需要兵馬,他會保護我,可是我一直跟他執拗的生活,與他同床異夢……”

到這裏,賀蘭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我愛他,我愛他對我的寵愛,對我近似於一種無私的痛愛,我那時候根本就不懂那些感情是怎麽的貴重,我把它們都無度浪費掉,有時甚至還惹他發火。他給我一段平靜溫和的生活,而我那時卻覺得他將我囚禁住了,如果他還活著,我真的好希望他能重新將我囚禁在他的愛裏。沒有天下的爭鬥,沒有金戈鐵馬的血色江山。”

秦攸明不知道自己此時說什麽好,也不知道自己用什麽語言來寬慰她,隻是呆呆的站著,看著她的相武英殿的大殿之上蔓延,“人,總是在失去

才知道珍惜。可我們為何偏偏非要等到失去的時候本就不是我堂兄,可為何他離開我的時候才知道呢?江山,我們為這座江山失去了太多,太多了。”

“秦攸明再不忍她繼續說下去。

“讓我說下去,好嗎?”賀蘭抿了一下鼻尖的淚水,又深深的抽泣了一下,背對過秦攸明,可卻再說不出一句話。

秦攸明從身後悄悄的抱住她,貼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道:“公主,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子。”

堅強,這一句堅強,更讓她淚流滿麵,堅強的背後,誰懂得她的痛苦?

情!愛啊!在這麵前,堅強是何等的蒼白無力?

秦攸明掏出手帕,去擦拭的淚水,輕柔的說道:“公主,帝王的眼淚隻留給自己。

她點了點頭,懂得這句話的意思。

“公主,你有何打算?按照定,你最快也要十一月才能登基。”秦攸明有些擔心賀蘭現在的局勢。

賀上眼睛,讓自己清醒一下,隨即又睜開,竟然說道:“你覺得我能登基嗎?”

秦攸明倒吸了一口寒氣,賀不溫不火的笑笑,“太子去年的形勢不知道比我要好上多少倍,可我現在呢?除了身邊的這幾個人,我還能靠上誰?更重要的是,我是女子,誰能信服我?我拿到了玉璽又能怎麽樣?不過是一塊石頭而已。”

“可公主……”秦攸明想說他們秦家,賀蘭哪裏想不到?

“秦家嗎?”賀蘭搖搖頭,“秦家的人,你能保證都聽從你父親的安排,就算都聽從你的父親,能保證聽從我嗎?傳位詔書對於我,不過是一張廢紙而已。”

“那公主,你為什麽還要收下?”

“置之死地而後生。我還有別的選擇了嗎?”她坦誠自信,卻是一般女子不能達到的。

殿外吹進了一陣暖風,溫暖著軒朗的大殿。

“有幾個人,我想公主應該見見。”秦攸明突然說道。

“什麽人?”

“見公主就知道了。”

賀蘭聽他如此說心中已經猜出了十之八九,冷不丁的問道:“我娘和舅舅在哪裏?”

“聽說是去了東邊。”秦攸明很隱晦的說出了他們的去向。

賀蘭點點頭,“不在京城最好了。”接著她走上高台,向龍椅的方向而去,秦攸明也跟在她的身後,沿陛而上。賀蘭的手搭在龍椅上,黃金的質地,沉重而厚實,“九月立儲的消息不要改,不過要加上皇上病重,公主攝政的消息,看看天下諸侯的反應?”

賀蘭握住龍椅的扶手,緊緊的抓在手中。

兩個人離開武英殿,秦攸明帶著賀蘭進了皇宮的一個院落,竟然是清軒,清軒已經不是賀蘭離開時凋零的模樣了,倒是開滿著鮮花,賀蘭站在門口,沒有進去,而是看向秦攸明,小心的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人在裏麵。”秦攸明說道。

賀蘭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走了進去。屋子裏的人聽見腳步聲,“呼啦”的迎了出來,見是她,條件反射的都跪了下來,“叩見公主。”

與賀蘭想的一樣,真的是陳武他們。

賀蘭俯身扶起他,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了,從問天閣一別,竟然有一年沒有見到他們了,“真的是你們,真的是你們。”

“公主,我們終於見到你了。”陳武激動的都要哭了。

從幼年開始跟隨她的侍衛,此時隻剩下了他自己,賀蘭狠狠的咬著嘴唇,“你們都要好吧?”

問完這聲好,她還是沒有忍住,淚就落了下來。

“公主,我們很好,能見到你,我們更好了。”黃嶺、張一恒等侍衛跟在身後,同樣悲喜交加。

賀蘭轉過身去,偷的拭了拭淚水,才轉過身來對著他們說道:“你們竟然已經跟隨我走到今天,我洛賀蘭絕對不會辜負你們的忠誠。可是危險對於我來說,才剛剛開始,你們呢?”

“誓死跟隨公主。”陳武義無反顧的帶頭說道。

緊跟著十多名侍衛都跟著說道:“誓死跟隨公主,誓死跟隨公主……”

這是賀蘭多日以來聽見的最振奮的聲音,“誓死”,你們都不在乎生死了,賀蘭在乎什麽?

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

賀蘭十年積攢下的人氣,是爆發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