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媽不知道哪輩子作孽,生了你這麽個願意出去讓人白玩的東西!滾啊,滾了你他媽就別回來了……”

聽著陳婊子在我身後大聲地叫罵,我情不自禁地歡喜著。

此刻,任誰也想不到,潑婦如她的陳卓會是個名牌大學的高級教授吧。是的,她叫陳卓,外號陳婊子。陳卓是她媽幫她起的,人如其名,她一向都是沉著的,我想這個世界上唯獨我能讓她暴跳如雷吧。

至於陳婊子嘛,那是認識和知道她的人共推的,聽說她睡過的男人不下一千個,數目之多的確讓人讚歎不已。我常慶幸自己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墮落了,比她早,不然,我真怕自己超不過她。

嗬嗬,我啊,我現在隻要一有時間就找男人上床,估計再奮鬥個十年二十年的應該有希望勝過她,我想到那時候我一定會很高興的,因為我終於比她賤,終於比她騷,終於比她的**還要鬆了。終於,我可以不用再聽別人對我說你媽是天下第一爛貨了,因為,我是第一了。

*** ***

網吧。

聊天室裏不停地有人跟我說話。

我笑。

不過,今天卻不怎麽順當,一直找不到我要的那種人。我發現隨著網絡事業的蒸蒸日上,聊天室裏的人也都越來越有“文化”了,想找人上床的都不直接說了,總是繞著彎子地走文藝路線。

約你出來的口氣也不像要開房,更像是一位哲學大師要找另一位哲學大師做一下情感交流。當然,我不是學哲學的,而且,我對哲學家也不感冒,記得上次安然給我看了一本書,作者叫尼采,我看了半天,看得胃都酸了還是一點都不明白。

後來,安然告訴我尼采是一哲學家,然後我就吐了。再然後我一看見愛跟哲學靠邊的人就覺得惡心,因為我覺得他們都特別虛偽,做什麽事情總喜歡找一個充滿文藝色彩和浪漫色彩的理論。

我覺得男人要是活得跟個哲學家似的,那就簡直跟女人沒什麽區別了。我是女人,而我又不喜歡女人,所以,我繼續找,不停地找。

十點。

有個叫夜未央的人跟我說話,本來我是不想理他的,因為他的名字讓我看了覺得膩歪。不過,最後我們還是聊上了,因為他跟我說的第一句就是:“做嗎?”

我喜歡坦白的人,所以,我跟他說:“介紹”。

“需要介紹什麽?尺寸嗎?”他的答案。

盡管他看不見我的任何表情,但我還是笑得合不攏嘴了。於是,我問了地點還有他的手機號就下機了,我最後跟他說的話是我馬上就到。

坐在出租車上,看著外麵大片大片妖嬈的霓虹,我情不自禁地喜悅。我想,這應該會是個不錯的夜晚吧。

到了我們約好的地方,我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始終沒見那個“夜未央”。在我要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他。

“你來了嗎?”我問。

半天,那邊一點聲音也沒有。

“說話?喂!”我不耐煩地低吼。

“你回去吧,我看見你了。”是個很低沉的男人的聲音。

“不喜歡我?”我問,然後我把領子的位置又拉低了一些。

“不是。”說完這兩個字,他很明顯地頓了一下,“隻不過,希望下次見麵的時候你不要再穿這麽低胸的衣服了,說實話,你的‘那個’真的是很沒看頭!”

“你……”

“拜拜了,洗衣板!”

在我剛準備好語言要對他進行狂轟爛炸的時候,他收線了。

靠!這個無恥的敗類!

不過,他能看到我穿什麽衣服應該離我很近吧。於是,我急忙向四周望去,隻不過,連個蒼蠅都看不見。

無奈之下,我隻能打道回府。上了出租車,還沒等我坐穩當呢,手機裏就進了條短信:

“洗衣板同學,向右看齊!”

我本能地側頭,正好看見車窗外的那個人,很高很帥的一個男生。他騎著自行車,此時正在跟我揮手吐舌頭。

TMD!想氣死老娘是不是?!於是,我在瞬間把臉上全部的肌肉都活動了起來,給了他一個比小S還成功的鬼臉。接著,帥哥忽然笑了起來。明亮的眼睛眯成了一彎月亮的模樣。

“你叫什麽?”我搖下車窗問他。

他繼續笑著,一句話也不說。

“你聾啦?”

“沒有啊!”他還是笑著,表情柔和得如同外麵的風。

“那你為什麽不說話?”

“嗯……下次再告訴你!”說完,他的車子改變了方向。

於是,我們的距離呈直角向前拉伸著。看著他的背影,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想笑。

嗬嗬,他應該是個怪人。不錯!有趣!

*** ***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爸媽都不在。

“姐。”

喊我的人叫溫可涼,是我弟弟。並且,他也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我承認並且疼愛的家人。當然,我的父母都還健在,不過,對於他們,我的存在相對於沒有,所以,根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他們之於我,等於不存在。

我的名字叫溫可暖,嗬嗬,我的姓氏還有我的名字都跟溫度有關,不過,我的家卻是一點溫度也沒有的。沒有極端的寒冷,也沒有極端的燥熱,我和可涼基本上就是在這種不冷不熱的環境下生活了十八年。

不過,可涼應該比我要好一點,起碼我的爸媽還願意承認他這個孩子,因為我的弟弟優秀得可以讓全天下所有的父母嫉妒到眼紅,不管是學習,還是體育或者是其他方麵,可涼永遠都是第一。這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我父母的虛榮心,當然,也許他們是真的愛他們的兒子也說不定。

哦,對了,忘記說一點,我和可涼其實是龍鳳胎,前後就差二十幾分鍾。不過,我們的差別卻像天和地一樣大,我當然是那種父母師長都討厭的孩子了,不過可涼總是很有禮貌,總是那麽溫柔地笑著。不過,這種差別並沒有影響到我們的感情,可涼很依賴我,就像我長久以來依賴他一樣。

“還沒睡呢?”我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

“等你呢!姐,你看,十二點了,該睡了!”可涼指著牆上的表又指了指床邊的櫃子跟我說,“你的熱牛奶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微笑,可涼每晚都會為我準備熱牛奶,他說那樣可以減輕我的失眠現象。

跳上床,可涼輕輕地靠在了我身上,閉著眼睛給了我一個如同嬰兒一般的微笑。

雖然我總會找男人上床,但我都不會跟他們過夜。因為我要回家,而回家的理由就是,可涼在等我。他每天都會等我回來一起睡,他每次都會像幼童那樣地擠進我的懷裏,雖然他已經比我高出很多很多了。

我每天都要在十二點以後睡,因為我想每一天都醒著出場。可涼也就這樣一直陪著我,從我八歲那年開始,已經十年了,十年我們都是在午夜以後,靠在一起睡著的。

我微笑,望著牆壁不知道眨了多少下眼睛,我的牆上沒有明星海報之類的東西。我的偶像是一個怪物,是我有一次在一座廟前買的桃木麵具,長角,不對稱的凶臉,有顆碩大無比的獠牙。它就掛在與床相對的那麵牆上。我睡覺之前都會看著它,醜是醜了點,但是它堅硬無比,對生活沒有什麽過分的苛求,因此是我偶像。

終於,在我對著它眨了第N下眼睛以後,我睡了過去。

夢裏,我又看到了血紅色,從一些看不見麵目的人的手腕處流下,速度那麽快,好像瞬間便可以流幹的樣子。

*** ***

學校裏。

寧亮和楊微死了,死在後操場的草坪上。這是我在第二節課下課,和隋棠一起去上廁所的時候看到的。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躺著,靜靜地手拉著手,臉上也有靜靜的微笑。

周圍的綠草被微風吹起,周圍的同學和老師不斷地議論著,直到警察來把他們抬走,那些人的聲音都沒有停止。不過,一切都與死去的他們無關了,因為他們的表情平靜得就像他們的死亡一樣。

我和楊微算是不錯的,因為我喜歡她的安靜,所以,在她每次跟我說話的時候,我總會對她笑一笑。我本以為像她這樣的人是能夠幸福的,誰知她這麽早就和死亡交會了。不過,死亡未必是件壞事情。如果活著的話,將來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也許現在幸福,以後就痛苦了也說不定呢!

隻是,在我回頭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了隋棠臉上的那抹笑容,那樣的邪氣而沒有生機。

*** ***

“你看見了嗎?”

“看見什麽?”

“寧亮身邊的那封信啊!”

“什麽信?”

“就是那封遺書啊,蚊子寫給他們的遺書。”

“蚊子?你說他們死之前也見過蚊子嗎?”

“嗯!”

……

……

回到班級以後,同學們仍然在不停地議論著寧亮和楊微自殺的事情。隻不過,他們的吵聲裏多了一個名字。

“隋棠,蚊子是誰?”我看了隋棠一眼,問她。

“蚊子是‘灰色空間’的創辦者,是‘灰色空間’裏所有人的偶像。”隋棠輕輕地說。

我點了點頭。

灰色空間。

這是一個在三年的時間裏就聲名大噪的網站。

“你也知道它嗎?”隋棠笑著問我。

我也笑,我說:“知道,但是了解不多。”

“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我隨口問著。

“想知道嗎?”隋棠眨了眨眼睛反問著我,“想知道的話就去看看吧,那是個很好玩的地方。”

隋棠這樣說完以後,上課鈴就響了起來。

我剛想說什麽,她就已經回到了座位上,臉上的表情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平靜了起來。隻不過,我總覺得她身上蔓布著一層無人可知的詭異。

*** ***

放學以後我去了網吧。

QQ上線以後有人跟我說話,是隋棠。

她給我發了一個網址,還有一個笑臉。她跟我說:“有空去看看。”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點擊進入了。

“歡迎光臨灰色空間。”

大大的標題下是入站要求:

【凡對家庭與社會絕望的高中生,均可進入!】

我冷笑,估計這個站長又是一個小憤青。

確認。

我看到了今天的主題:**戀誰對誰錯?!

我好奇地點擊,網頁打開以後,我看見了寧亮和楊微的照片。

然後是一段文字:

憂亡·寧亮

我死了,馬上就要死了。不過,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的手和我最愛的人的手,是牽著的。

我的家庭在我的印象裏一直是和諧且幸福的,我以為,我的父母是很相愛很相愛的。如果楊微沒有在我生命裏出現的話,我想我會一直那樣以為下去吧。不過,會出現的就一定會出現,所以,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是沒有如果的。

我和楊微相愛了。然而,我的父親卻跟我說,我們不可以在一起,而不可以在一起的理由更是可笑。

他告訴我,楊微是我妹妹,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嗬嗬,我從沒想過我的人生還有我的家庭會是如此的可笑,然而,它們卻真的按照我所不能想象的情況在發生著。

接著,我在淚流滿麵的母親那裏聽到了一個悲慘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她,父親,還有楊微的母親。

原來,父親一直以來都不愛母親,他跟母親的結合隻是為了自己的事業。而他真正愛的,是楊微的媽媽。那個一直沒結婚,並且在母親生下我的那年,也為父親生了個女兒的女人。

我想我無法責怪任何人,因為他們跟我一樣的可悲。隻不過,他們的可悲是他們自己造成的,而我和楊微的可悲,是他們為我們帶來的。

不過,我從沒想過要和楊微分開,她也一樣。

這大概是我唯一能感到安慰的地方吧。

可是,就算我們可以不在乎家庭,不在乎那些將罪孽牽扯到我們身上的家人,但是我們依舊無法抗擊得了這個社會。

社會太大了,社會上的人也太多。而我們就像是兩粒沙子,麵對如海一般的社會,被吞沒是遲早的。

我說過會一輩子好好地照顧楊微的,所以,我不可以讓她受到傷害,也不可以讓她難過,幸好她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麽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

這樣很好,不知道,也就不會痛苦。

所以,在知道以前,我們要離開這裏。

而這裏,就是這個世界。

楊微把藥喝下去的時候沒有問我為什麽,我清楚,她肯陪我死隻是因為她愛我,就像我愛她,不想讓她難過一樣。

我們就那麽拉著手靠在一起,一起看著天上無數的星鬥。

我們誰都沒有流淚,我們活著的時候已經有那麽多傷感的事了,所以,死的時候我們不想讓自己難過。

藥發作的時候,她問我:“怕嗎?”

我握緊了她的手告訴她:“我一點都不怕。”

之後她就笑了,一直笑到我們失去意識。她說:“她也是,隻要跟我在一起,她一點也不怕。”

然後,我也笑了。我想,我們應該是很相愛的吧。不過,很相愛的人卻不能在一起。

“……下輩子,我們一定要再相愛,然後結婚……然後……”

這是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而我是在她之後斷的氣,所以,我還來得及去親吻她一下。

隻不過,我一直不敢說,也一直不敢想。

想什麽?

嗬,當然是下輩子了。

我記得,有本書上說過,下輩子是閑人編出來騙傻子的。

上麵還說,就算真有下輩子,也許還不如這輩子呢!

我不知道那本書的作者是個怎樣的人,我隻怕一切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我該怎樣?楊微該怎樣?

也許我們下輩子不會再遇見,也許我們下輩子就算遇見了也不認識,也許,我們的下輩子跟這輩子是一樣的……

這樣想著,我忽然害怕起來,忽然難過起來。然後,我的身體劇烈地疼痛起來。

我想我馬上就要死了,死亡的感覺一下子衝淡了我剛才的悲傷。

原來,死比活著好,起碼,我不用去想了。

最後,謝謝蚊子。

看來,這真的是一個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

看完,手腕處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緊張地看了一眼,沒有異樣,隻是那條暗紅色的線有些微微發癢而已。不過,腦子裏忽然模糊地出現了一個片段,淡淡的,如霧氣一樣的氤氳著,沒來得及看清就迅速地消散掉了。

而那條線,也沒有再傳來任何感覺。它是三年前出現在我手腕上的,到目前為止,我都沒能想起它出現的原因。

隻是每天都會看到它,細細長長地生長在那裏,如同一道自殺的痕跡。然而,自殺,我又是從未有過的。隻是,每當視線掃過它時,我都會覺得身體沒來由地抖一下。

原來,寧亮在沒死以前是灰色空間的會員。

署名:無頭蒼蠅,等級是五星上將。

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麽,隻是覺得,在看完信以後,我完全否定了自己剛入站時的想法,我在想,這個叫蚊子的人,應該真的很不簡單!

想著曾經和楊微的那些交集,我現在隻想祝福他們。

也許,他們的下輩子是可以幸福的。畢竟,她和寧亮的年紀都還小,應該沒做過什麽罪孽的事情。所以,他們或許可以幸福。不過,所謂可以幸福也隻是一個或許而已。

因為,如果那個屬於亡靈的世界也跟這個人類社會一樣的話,他們的好壞也就無法作為他們能否幸福的憑據了。

QQ上有人跟我說話,是隋棠。

她問我:“有沒有去聊天室看看。”

我回她:“沒有。”

她給了我一個笑臉,她說:“那你就等於沒有進入灰色空間!”

我笑,我說:“你在裏麵嗎?”

她說:“在。”

我問她:“你在裏麵叫什麽名字?”

她又給我發了一個笑臉,接著是兩條文字,應該是進入這個聊天室的規則吧。

1.每一個注冊者的名字裏必須帶有一個動物的名稱。

2.每一個會員或者遊客都不許互相詢問對方有關名字的問題。

看完之後我啞然失笑,這第二條我或許還能勉強接受。不過第一條對我來講實在是太小了,我無法把自己不當人看。

你問我為什麽?

嗬嗬,當然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做人是最輕鬆的。

人,總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誌去宰割任何動物,包括同屬高等動物的人類自己。殺或害,隻要你動腦,就都能做到。

所以,地球上應該沒有比人活得還逍遙自在的生物了。所以,還是做人好。

做人隻要虛偽點、認命點、自私點,不那麽善良點,寧可害別人也不讓別人來害你點,是應該不會有什麽生死問題的。哦,對,如果再活得下賤點、不擇手段點、愛裝孫子點,估計奔小康也是指日可待的。

正因如此,我要做人。做人好!

想著,我準備以遊客的身份進去瞧瞧。這時,手機忽然叫了起來,是安然。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她是我的天使,我常常這樣想。

*** ***

安然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是對我來說跟可涼一樣重要的人。

我們是四年前認識的,那時候她後轉到我們班。

忘記了是哪一天,她忽然出現在我的麵前說要跟我做朋友。我當時有點發木,我說我不想有朋友。然後在我轉身走掉的時候,她就在後麵喊我的名字,她讓我回頭。

我記得那天她第一次叫我的時候我差點就落下淚來,因為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用那麽溫柔的聲音喊我的名字。

在我回頭的時候,我們成了朋友。從此,我讓安然成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朋友,真正的朋友。

“為什麽那麽想跟我做朋友?”

“因為你眼睛裏閃爍著這個世界上最純粹、最善良、最真實的東西,我喜歡那些,因為在我的世界裏它們一個都不存在。”

在後來的很多時候,我總會問她這樣的相同的一個問題。

太多次以後,安然也學會了反問我。她問我:“為什麽總問她這個相同的問題?”

我說:“因為我總以為,再問一次,答案或許就變了。”

每次我這樣跟她說的時候,她都會很好看地衝著我笑,然後很認真地告訴我:“她的答案永遠不會變。”

我問她:“為什麽永遠不會。”

我問完,她就會開始沉默,不過還是沒忘記給我笑容。

安然,她是知道我的,可是,即使當我衣衫不整地出現在她麵前,她依然會那麽溫柔地給我溫暖,跟我說:“來,我幫你洗澡,洗完澡睡一覺,我的可暖明天又是幹幹淨淨的了!”

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哭,而安然則微笑著輕拍我的肩膀,這時,我總會聽到她在我耳邊跟我說謝謝。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跟我說謝謝,不過我不會去問她。因為我不想看到她沉默的樣子,看著她沉默,我會很難過。

*** ***

“剛剛那個人就是你的男朋友嗎?”我邊說邊擠眉弄眼地衝安然壞笑。

安然看了一眼那個背影,也捂著嘴笑了起來。

“哎喲哎喲,小妮子學得不害臊了,是不是?看把你樂得,都得捂著嘴笑了,怎麽著,怕中風啊?”我用手輕輕地推了一下她的腦門。

於是,安然笑得更歡了。

“沒完了是吧?給我嚴肅點,說,他叫什麽?”

“賈琳。”

“靠!怎麽大男人起個女的名啊?賈琳?這男的夠娘的吧?”我撇著嘴問她。以我的經驗來看,叫這種名字的男生,九成是Gay,剩下的一成也被戀母情結和娘娘腔給五五瓜分了。

不過安然卻給了一個讓我足以崩潰的答案,而且她跟我說的時候還特不以為意。

她說:“她本來就是個女生。”

聽完我差點暈菜,我記得我剛才看見的明明是一個穿著運動鞋、牛仔褲、白襯衫的帥哥啊?怎麽才一轉眼的工夫她就變性了呢?

很久以後安然才告訴我,那人真是她的學妹,也在她們學校,比她低一年。

“她該不會是追你吧?看她那打扮,參加超女能拿冠軍了,瞅著比李宇春還爺們啊!”我感歎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哪吹起了這麽股“中性風”,男不男的叫花樣,女不女的叫率性。用我奶奶的話就是,媽的,這年頭世界真是要毀滅了!

我這麽說完安然隻是笑了一下,沒下文了。

我覺得事情苗頭有點不對。

“怎麽著?還被我說中了?這個變態,你以後少跟她在一起!”我大聲地跟安然說。

安然看了我一眼,她說,我沒覺得她哪兒變態。

“女的喜歡女的那還不變態?”說完,我頓了頓,我說“你該不會接受她了吧?你要跟她搞那個,咱倆立刻斷交!”

我賭氣地說完就站在原地不動了,安然也停下了腳步。

半天,她說:“如果今天我知道可暖跟一個女生談戀愛的話,我依然會像以前一樣喜歡可暖的。”說完,她忽然就對我燦爛地笑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樣好,隻是看著她很想流淚。我想我剛才的話是說得太重了,我怎麽可以說跟她斷交呢?不管安然變成什麽樣子,跟誰在一起,她不一樣還是安然嗎?

我看著她,又問了一遍,我說:“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嗎?”

安然笑著搖了搖頭,她說:“我拒絕她了,不過,我沒覺得她哪兒變態。而且,你也不要覺得她變態好不好!她其實很可憐的。”

說完,安然的眼淚成串地流下來。然後,她給我講了那個叫賈琳的女生。

“她父母在她五歲那年就離婚了,她一直跟她媽媽住在一起。她媽總說她爸是因為賈琳是女孩才不要她們的。所以,賈琳很小的時候就痛恨自己是個女孩。而且,她媽媽又總是在她麵前說男孩子是如何如何的好,所以,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賈琳開始把自己當男孩子去看待,無論是打扮還是在生活上,她都讓自己像男生一樣。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對男生已經沒興趣了。”

安然說完以後眼睛紅紅地看著我,長長歎了一口氣。我衝她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我開始很後悔。我怎麽能隨便說別人是變態呢?

忘了是哪部電視劇裏說過,說這個世界上一開始是沒有變態的,如果可以,也是誰都不想當變態的,不過,在很多時候,變態不是你不想做就不用做的。

*** ***

我和安然一直走到她家樓下都沒怎麽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到了。”安然站在她家的門洞前跟我說。

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我說:“上去吧,早點睡,記得睡前不要喝水,不然又要起夜,失眠!”

安然點了點頭,接著便對著我笑了一下,如同正午的陽光一樣明媚。她說:“可暖,我最近過得很幸福。”

“是嗎?那很好啊,他對你還不錯吧?”

“他對我很好!哦,對了,他叫沈飛,有時間帶他見你。”安然很幸福地跟我說。

我點了點頭,也對她笑了笑。

*** ***

我望著白白的天花板,屋子裏的燈全關了,很黑,微弱的光讓白白的東西看上去是有顏色的。

“姐,你們學校出事了吧?”可涼靠著我這樣問。

我點了點頭。

我想起了寧亮的那封遺書,也想起了那個灰色空間。

我問可涼,我說你們學校有知道灰色空間的學生嗎?

“灰色空間嗎?有,很多人都喜歡去那裏。”可涼說。

“哦。”

“姐,你問它做什麽?該不會是你也迷上那裏了吧!?”可涼忽然用很敏感的聲音問我。

我笑,我說怎麽了?迷上那裏會出什麽事嗎?

“會死人!”可涼激動地說,“你難道沒聽過有關蚊子索命的事情嗎?”

蚊子索命?

對啊,我們學校已經出現很多自殺的事件了。每一個自殺的同學身邊都會有一封蚊子留下來的文字,裏麵會交代這個人自殺的原因。而且,那些人在沒死以前,都是灰色空間的會員。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們學校的學生會正在查這件事。”

“那,沒人見過那個蚊子嗎?”

“有。”

“那為什麽不抓住他,問問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這樣說完,可涼沉默了。

我推了推他,看他的時候發現他也在望著天花板發呆。很久以後他才說話,他說:“那些自殺的人在死之前都見過蚊子,不過,見過蚊子的人都已經死了。換言之,死人是無法問出什麽的,就算問了,活人也不會知道。”

“所以,姐,你絕對不要去碰那個網站,知道嗎?”可涼擔心地捏了一下我的手。

我點了點頭,我說:“我才沒那麽無聊呢,放心吧,沒事。”

“這還差不多。”可涼看著我說。而我也發現,他的眼睛在黑夜裏也是可以發光的,就像星星。

“安然最近怎麽樣?”我忽然想起安然說起沈飛時的幸福模樣,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她表現出的那麽幸福。

“成績下滑得很大,老師對她都已經快灰心了。”

“是因為沈飛嗎?”

“嗯,應該有關係吧,不過,他們兩個真的很好。”

“很好?”

“是啊,沈飛對安然很好。”

“那安然幸福嗎?”

“應該很幸福吧。反正老師說她的時候,她都會望著沈飛笑出來。”可涼思索地說著。

我在黑暗裏微笑著,隻要安然幸福就好。隻要那個男人可以給她幸福、讓她幸福,那麽,他就等於是給了她一切了。或許這個世界還是有點人情味的,起碼它還知道讓善良的人得到幸福啊!

我想著安然開心的樣子,一下子也覺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