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裏。

“可暖,外麵有人找你。”隋棠從外麵回來,這樣告訴我。

“誰啊?”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隋棠拍著我的肩膀跟我眨了眨眼睛。

“可暖……”

在我走出教室的時候,佳怡喊了我一聲。

“有事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待在學校裏不要出去了!”

“為什麽?”我微笑著望著她。我發現今天的佳怡有些奇怪,她看著我的眼神裏似乎總是充滿憂傷。

“因為……”

“因為孟佳怡同學覺得四星上將已經沒意思了,想升級看看五星是什麽感覺,對嗎?”隋棠忽然冷冷地打斷了佳怡的話。

她們兩個對視了很久,然後,佳怡慢慢地坐了下去,不再說話。

“快去吧,別理她。”隋棠溫柔地笑著跟我說。

出去的時候,我沒再回頭,但我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佳怡的憂傷在我身後變得更濃了。

*** ***

學校門口,我看見了找我的那個人,是莫言。我遠遠就看見了他一臉的笑意。

“找我幹嗎?”我問。

“開心嗎?”他忽然這樣跳躍思維地反問我。

“不!”我這樣回答。

“我也不開心。”

“但你卻在笑。”

“笑著就能代表開心嗎?”莫言說著,伸手捏住了我的臉頰,然後溫柔地往兩邊扯了扯,“你看,這樣你也笑了啊,可是你開心嗎?”

“不開心能怎樣?還不一樣是活,也沒見誰因為不開心就死去!”

“死?!好主意!”莫言狡黠地眨著眼睛這樣說。然後,他便拉住了我的手,開始向前飛快地奔跑起來。

風,也開始隨著我們奔騰起來。

我想起了我們第二次見麵的時候,從酒吧出來,他也是這樣拉著我瘋一樣地跑的。

“你好像很喜歡跑!”我側過頭問他。

他笑了,笑容放肆地在他臉上燦爛著。他說,你知道嗎?一個人隻有在奔跑的時候才是自由的,隻有這種自由,才能讓人忘記一切,飛一樣的輕鬆起來。

說完,他拉著我跑得更快了。

跑著跑著,我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於是,我不再像上次那樣一直被動地被他牽著了,我開始想用自己的力量試著去超越前麵的他。

隻是,不管怎樣,我們的手都一直在一起,始終都沒有放開彼此。

“溫可暖,我愛你!”莫言很大聲地喊。

我好像也是。我的心裏這樣想,於是,我也大聲地喊了出來:“莫言,我喜歡你,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

我喊完以後,莫言回過頭跟我笑了一下,我發現,他的眼睛跟可涼很像,都如同新月一般的好看。

而那天,我們就那樣奔跑著,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人,不知道一起穿過了多少條街道,也不知道曾幾次差點就被疾馳而來的汽車撞飛。隻不過,我們臉上的笑容卻始終沒有停過。

周圍的很多人都在罵我們是瘋子。

不過,我不在乎。而這個世界上,誰又能真的在乎誰呢?!

所以,一切不滿我的人或物,就都隨他們去吧!

*** ***

遊樂園。

莫言帶著我來了這個我從不曾踏足的地方。

“為什麽要來這裏?”我皺著眉頭問。

“因為我從沒來過啊!”莫言指著遊樂場中心那個巨大的噴泉說,“我以前每次路過這裏的時候都想進來玩,可是卻一直沒找到能陪我來這裏的人。”

“帥哥會沒人陪嗎?再說,你又怎麽知道我是能陪你在這裏玩的人呢!而且……”

在我還想繼續往下說的時候,莫言霸道地拉起我的手向過山車那邊走去。

“我早就想玩這個了,待會兒你害怕的時候盡管大聲地喊!”

我其實一直想掙脫開他的手,我也一直想告訴他我並不喜歡這裏,因為我對沒接觸過的東西是沒多大興趣的。可是,莫言的興高采烈卻讓我忘記了說這些。跟他在一起,我似乎總是很被動,而且,對於自己的這種被動,我好像還十分喜歡。

喜歡一個人是這種感覺嗎?我想應該是。不過,要是有人問我是何時喜歡他的,我卻回答不出。也許是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也許是他雇人故意整我的那天,也許是從酒吧出來他牽起我手的那一刻,再也許,或者我喜歡上他,是在某一個未知的時間段裏,那個所謂“喜歡上”的瞬間的確是出現過的,但是,我卻並不知道。

“你看過《死神來了》的第三部嗎?”過山車還沒開動前,我問莫言。

“看過。”

“也許我們今天也會出現跟他們一樣的事情呢!你看,後麵那個人也拿著攝像機。”

“是嗎?其實我並不在乎生死,不過,要是讓我現在死的話我或許會很遺憾。因為,我還沒娶你,沒看著你給我生BB呢!”

莫言這樣說完,過山車慢慢地啟動了。

當然,《死神來了》的場麵並沒有真的發生,因為現在我和莫言已經坐在了旋轉木馬上。

“為什麽一定要拉著手呢?”我抬起被莫言牽住的手問他。

“因為所有的情侶都是這樣的啊!”

“那,為什麽所有的情侶都要這樣呢?”

“嗬嗬,你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我隻是覺得冬天還好,可以互相取暖,可是如果是夏天的話,不是會很熱很難受嗎?”

“戀愛就是這樣的,有的時候很甜蜜,可是更多的時候卻是在互相折磨的!”

“折磨?”

“對啊,戀愛就是相互間的一種折磨。”

“會折磨一輩子嗎?會折磨到他們生命的盡頭嗎?”

“誰能保證一輩子隻愛一個人呢?”

“可是,如果不能保證幹嗎還要互相折磨呢?萬一其中的一個人變心了、全身而退了,那要剩下的那個人怎麽辦呢?也許剩下的那個人已經習慣了他的折磨,已經退不出來,如果是那樣的話怎麽辦呢?”

“可暖……”

“莫言,你說你愛我是嗎?”

“是,我愛你。”

“那,你可以愛我多久?”

“多久?可暖,你又可以愛我多久呢?”

“我?哼,如果我說我可以愛你愛到我死呢!”

“我也可以。”

“好,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再愛上別人,我就殺了你!”

“如果是你愛上了別人呢?”

“一樣,我也會殺了我自己。”

我這樣說完,莫言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那樣的生動而絕望。

我想,我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愛上莫言的。但,起碼我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上他了!因為我們實在是太相像了,都是從骨子裏深切的自卑,又都是那樣的怕被人拋棄。所以,我們的愛情注定是一場殺人遊戲。一旦開始就不可以喊停了,如果遊戲真的被迫終止了也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我死。第二種,他死。不過,不管是怎樣的,能稱得上是遊戲就一定不會無趣。而人生有趣是最關鍵的,至於可以有趣到何時,真正在意快樂的人是不會去考慮的。

“我想吻你。”莫言溫柔地跟我說。

我笑,然後飛快地側過身把嘴唇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接吻是最幸福也是最溫暖的,而且,真正的吻是沒有任何欲望的。”

他曾經這樣跟我說。

如今,我們兩個的唇就是那樣安靜地靠在一起的。沒有熱情的扭動,隻是如同上唇與下唇般的依賴著。

“可暖……”

一瞬間,我好像聽到有安然的聲音在喊我。

“安然……”我轉頭,木馬依然在安靜地轉著。可是,我卻什麽人也沒有看見。

“可暖……”

這一次我飛快地回頭,於是,我看見了我視線前方的那兩個人,是可涼,還有安然。他們都在跟我笑,笑容跟陽光一樣,生動而明亮。

“安然,可涼……”我輕輕地念,也忍不住地跟著他們笑了起來。

木馬依舊旋轉,緩緩的,安靜的。

就是這種轉動,讓我錯過了那個角度,而可涼和安然也就那樣靜靜地在我視線裏消失了,不見了……

*** ***

“剛才有人喊我,是安然在喊我,她和可涼在一起。”

走出遊樂園的時候,我這樣跟莫言說。但是他卻始終搖著頭否定我,他說:“沒有人喊你,如果有人喊你為什麽我沒有聽見呢?可暖,你的耳朵一定是幻聽了,一定是。”

“可是,我……”

我想說其實我已經看見他們了,隻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安然。

“可暖,你幸福嗎?”安然溫柔的聲音出現在電話的那端。

“你在哪兒,安然?”

“可暖,你幸福嗎?”

“安然,你到底在哪?”

“我……嗬嗬,我就在你的對麵啊!”

安然說完以後,我抬起頭前後左右地看,卻並沒有看到她。

“安然,你到底在哪?我真的很想你!”

“可暖,你看,我已經飛起來了……”

安然這樣說,然後,我聽到了一聲很長的刹車聲。

於是,我再抬起頭的時候,我看見了安然,她的身體已經被那輛大卡車撞得飛了起來,像鳥一樣。

接著,是沉悶的落地聲。安然的身體激起了地上無數的塵埃,然後,那些塵埃慢慢地再降落在地上,降落在那一地鮮紅的血上。

“安然——”

我驚叫著跑過去。隻是,那個熟悉的懷表再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聽到那個好聽的聲音跟我說:

“睡吧,睡吧……”

他的聲音結束,我也昏了過去。而我的手機,安然的聲音依然在我的耳邊模糊地問著我:

“可暖,你幸福嗎……”

*** ***

“醒了?!”是可涼溫柔的聲音。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他正望著我,眼神如同窗外的陽光一樣。

可是,我怎麽會在這裏呢?

我怎麽會在自己家呢?

“安然呢,安然怎麽樣了?”

“安然?安然怎麽了?”可涼聽完我的話皺起了眉頭,一臉的詫異。

“安然被車撞了啊,今天下午你們不是在一起的嗎?就在遊樂園對麵的馬路上,她被車撞的飛了起來啊……”我邊說邊回憶著,當安然被車撞飛的那一刻再次出現於我腦海中的時候,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淌下來。

“今天下午?姐,你知道現在是幾點嗎?現在是星期六上午九點整。而且,我昨天下午一直在學校裏上課怎麽會和安然在一起呢?”可涼的表情愈加迷惑了。

“星期六?今天不應該是星期五嗎?怎麽會是星期六呢?”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那上麵所顯示的時間讓我恐懼。

“姐,你一定是做噩夢了。”

“夢?怎麽會是夢呢?我在遊樂場坐旋轉木馬的時候,明明看見你和安然了啊?而且,你們還跟我笑了!明明是那樣的啊……”

可涼聽完我的話,忽然表情變得迷茫起來,他慢慢地搖頭,不容我置疑否定著我。

“不可能,我明明看見安然了,她還在電話裏一直問我……”

電話!我自言自語著,忽然想起電話。對!安然昨天曾給我打過電話。

於是,我飛快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可是,已接電話的顯示欄裏卻並沒有安然的電話。

正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莫言。

“出門了嗎?我到了哦!”莫言的聲音快樂地傳進我耳朵裏。

“到了?什麽到了?”

“嗬嗬,你忘了嗎?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今天要到遊樂園玩嗎?這裏好多人啊,真熱鬧!”

“昨天?”

“是啊!”

“……那,你在那裏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我說完就衝出了家門,可涼在我身後不停地喊我,我卻一直沒有回頭。

我忽然覺得,我的人生好像已經在我所不知道的情況下,悄悄變得莫名詭異起來了。

*** ***

見到莫言的時候,他還是跟昨天一樣,一臉的笑意。然而,在我問他關於昨天的事情時,他卻這樣告訴我:

“可暖,你一定是記錯了。我們昨天根本沒有來過遊樂園,你忘記了嗎?我們跑了很久,在你累得昏過去以後我就送你回家了!晚上你給我打電話說你很想來遊樂園玩,然後咱們才約好今天一起來的啊!”

“是嗎?”我看著莫言,他臉上的誠懇跟可涼一樣。

“是!”他用這一個字,毋庸置疑地確定著我的疑問。

“可是,我明明記得我們在旋轉木馬上……然後,我就看到了可涼和安然……然後……安然就被……”

“可暖,那都是夢,你一定是做夢了,忘了它們吧!”莫言這樣說著,輕輕地把我抱住了。

“夢?!……夢嗎?!”

我自言自語著。然後,我聽到我的手機響了。

“喂!”按下接聽鍵,我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的。

然而,在下一秒,我全身上下每一個汗毛卻都立了起來!

因為,我聽到了安然的聲音!

她還是用那麽溫柔的語氣,如同我記憶中的那樣問著我:

“可暖,你幸福嗎?……可暖……你幸福嗎?”

“安然?!是你嗎……”聽到安然的聲音,我的眼淚一瞬間就流了下來。

“是我,可暖,你幸福嗎?”

“你在哪?”

“可暖,你幸福嗎……”

“我幸福,很幸福。安然,快告訴我吧,你到底在哪?!”

“真的嗎?嗬嗬,幸福就好……”

安然在電話那邊輕輕地笑著,然後,我的耳朵聽到了一連串的忙音。

我回撥著那個號碼,可是,一遍又一遍,我始終沒能撥通。

“可暖,你幸福嗎?”

又是安然的聲音。

在我轉頭的時候,我再次看到了昨天的場麵,安然被一輛卡車撞飛了起來。然後,她的身體重重地跌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安然——”我驚叫著跑過去。

當我馬上要跑到安然身邊的時候,我眼前的那個躺在地上的安然忽然不見了,連同把她撞倒的那輛卡車,連同那一地的鮮紅,瞬間消失了……

“可暖!”莫言在我身後緊張地叫著我的名字。

“是幻覺嗎?我又看到了,莫言,我剛才,又看到了那個幻覺,我看到安然被車撞了,流了那麽多血,她還一直在問我‘可暖,你幸福嗎’,莫言,我……”

我邊哭邊說,說著說著,我開始覺得頭很昏很昏。

後來,我倒在了莫言的懷裏。這次,我沒有看到那個讓我有熟悉感覺的懷表,我隻是看著莫言抱著我,聽著他跟我說:“睡吧,睡吧,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就沒事了……”

於是,莫言的麵孔在我眼前逐漸地模糊起來,最後那一刻,我看見莫言衝著我笑了一下。

*** ***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莫言的**,周圍都是他的味道。

屋子裏沒開燈,很黑。而當我坐起來的時候,卻忽然看見窗戶上亮起了一排光亮。

是那種節日的彩燈,被人編成了兩顆心的形狀貼掛在玻璃上。

我輕輕地笑,然後,黑暗裏我看到莫言慢慢地走到我麵前。

我想說什麽,他卻先我一步開了口,他跟我說:“情人節快樂!”

接著,莫言點燃了打火機,然後,我看見了他手上拿著的東西。

是那種無煙的煙花棒。

“給你幾根!”莫言帶著笑意跟我說。

於是,屋子裏很快便亮起了那麽多星星點點的光亮。

我試著用手去觸摸那火光,不是很燙手,是溫的,溫暖的。

“喜歡嗎?”莫言溫柔地問我。

我輕輕地笑,輕輕地點頭。

而莫言,他也輕輕地笑著,和我一起把所有的煙花棒都點燃了。

“今天吃什麽?”

燈亮起來的時候,我問莫言。問完以後我忽然發現,原來人在黑暗的時候跟在光明的時候,心態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像剛才,我的周圍很黑,所以,我喜歡煙花棒那並不實際的溫暖還有光亮,然而,當真正可以照亮周圍的東西出現以後,當黑暗被趕走的時候,我又立刻覺得自己餓了,想吃東西了。

嗬嗬,難怪很多人都喜歡躲在黑暗裏,似乎真的是這樣,在黑暗中,人似乎就會變得不再現實了,似乎也就沒那麽害怕足以吞噬一切的現實和光明了。

莫言看著我,臉上一直有輕柔的笑。他說:“今天吃麵。”

我點了點頭,我問他:“什麽口味的?”

“我隻會做炸醬麵!”

“方便麵也有炸醬口味的嗎?”

“方便麵?什麽方便麵?”

“不是你說的今天吃麵嗎!?”

莫言看著我愣了一下,等他臉上的笑再次生動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我抱在了懷裏,用那種會讓我流淚的,那麽溫柔的聲音跟我說:“方便麵太沒營養了,我不要你吃那麽沒營養的東西!我說的麵是炸醬麵,我親手做的炸醬麵!”

我看著莫言,很想哭。我說:“你是在心疼我嗎?可是你這樣做真的很賤,你知不知道?為什麽要心疼我?我一點也不好,為什麽要心疼我?”

“是啊,我就是很賤,就是想要心疼你,而且我這個人是很認死理的,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是沒人可以阻止的!”莫言慢慢地捧起我的臉,慢慢地跟我說。

我笑,我說:“你真的很賤!”

“是啊,對你,我真的是想不賤都不行呢!”

這樣說完,莫言輕輕地親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 ***

“好吃嗎?”莫言坐在我對麵微笑著問我。

“不好吃。”我把碗裏最後的那口麵條也吃掉以後這樣說。在他撅起嘴巴的時候,我笑了起來,我說:“騙你的!”

莫言聽了,一下子跟著我笑得很好看。

其實,這不是我吃過的第一碗炸醬麵,也不是最好吃的一碗。但卻是唯一一碗被我全部吃光的炸醬麵。原因是,這是我第一次吃到別人特意為我做的炸醬麵,不用花錢就讓我吃的炸醬麵。所以,我把它們通通吃進了肚子裏。

而在以前,麵對那些很好吃很好吃的炸醬麵,我也總會剩下好多。也許很多人都會覺得我是在浪費,但其實我是真的吃不了。而以前我每次吃炸醬麵都是在麵館吃的,在麵館吃麵當然也就要花錢,而花了錢我也就理所當然有支配那碗麵的權利,因為那碗麵隻是我用錢換來的,讓我想吃多少,想剩多少都可以的食物。而今天的這碗卻不同,它是莫言特意為我做的,而且他一分錢也沒管我要。

“你知道嗎?我在一本書上看過,說一個女人如果在情人節那天吃了一個男人為她做的炸醬麵,就得永遠愛那個男人。”

“為什麽?”

“因為那個男人是想了好久以後,才用他的‘心’做了那碗麵的。你想想啊,那個女人都把那個男人的心給吃了,她怎麽能不愛他呢?對不對?”

“那,你的心被多少女孩子吃過啊?”

“就你一個!”

“騙人!”

“騙什麽人啊!你可不能吃完了我的‘心’就想賴賬!跟你說,我可是昨天才學會做炸醬麵的!”說完,莫言把他手機上的一個視頻給我看了。

是他用手機拍下的昨天的一個電視節目。上麵講了一個民族有個風俗,就是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他就要在情人節的那天,用心做一碗炸醬麵來纏住那個女人的心。

“我可以纏住你的心嗎?”莫言說。

我看著他,我說,如果把你那碗也給我的話,我應該可以考慮一下!

說完,我捧起莫言的那碗麵又大口地吃了起來。

在我用眼角的餘光看他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眼睛裏有一層水霧,像淚一樣的晶瑩。然而莫言卻沒有讓它們掉下來,他隻是在很好看很好看地笑著,如幼童一般。

*** ***

夜裏,我上廁所回來,莫言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黑暗裏,他看著我的眼神很像外麵朦朧的新月。

接著,我們的嘴唇輕輕地靠上了,然後開始難舍難分地糾纏起來…………

“如果你喜歡一個女人,你會跟她一直在一起嗎?”

“那要看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啊!”

“如果你是真的喜歡她呢?”

“那麽我會。到死,也不跟她分開。”

“但是,如果那個女的不是處女呢?”在他進入我的時候,我這樣問他。

“愛她,她就永遠都是處女!”

“如果我是那個女的,你願意嗎?”

“嗯。”隻有這一個字,卻誠懇得勝過千言萬語。

我微笑,慢慢將臉埋進他的臂彎裏。那一瞬間,我忽然發現,原來肉與肉之間的契合,竟是那樣的溫暖!

*** ***

“姐,醒一醒,姐——”

是可涼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躺在自家的**。

昨天,又是一個夢嗎?

我坐起來望了望四周,沒有莫言,連他的氣味都沒有。

“姐,我們該走了。”可涼跟我說。

“去哪裏?”我問他。

可涼看著我,歎息了一下,他說:“姐,你忘了嗎?我們要去看安然啊。”

“看安然?安然回來了嗎?”

“姐,你真的忘了嗎?”

“忘了什麽?”

“昨天的事啊。”

“昨天?昨天發生什麽了?”

昨天,昨天我不是一整天都跟莫言在一起嗎?

“昨天安然約你去你們常去的那個天台見麵,然後,你到那裏的時候,她就跳了下去。”

可涼說這些的時候,眼神是那樣的憂傷。

*** ***

安然的葬禮上,她的父母流了好多的淚。

我也是。

安然死了,我想,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忽然出現在我身後,用那麽好聽的聲音喊我了,

再也不會了。

“可暖,十樓的距離有多高?”

安然,是安然的聲音,我聽到安然這樣問我。

向四周望去,沒有安然的身影。

“剛剛是你在跟我說話嗎?”我流著淚輕輕地對著安然的遺像說。

安然透過那層薄薄的玻璃跟我笑著,但卻一句話也沒有。

“安然真的已經死了,姐,你別太傷心了。”可涼這樣告訴我。

安然死了?!

是啊,安然死了,真的死了,我現在不是就在她的葬禮上嗎?可是,她怎麽會死了呢?

“可暖,我有孩子了,你看,他已經四個月大了,醫生說是男孩……”

忽然,我好像又聽到了安然的聲音。

“孩子,安然說她有孩子了?”

“是啊,她死的時候,肚子裏是懷著孩子,姐,你想起來了嗎?”可涼說。

我搖了搖頭。我想說什麽,又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於是我問可涼,我說:“沈飛呢?沈飛來了嗎?”

“來了。”

“在哪?”

“那。”

我順著可涼的手指看過去,我看到了一個麵容清秀的男生。

他很好看,五官精致得像女孩子。

這難道就是安然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嗎?男人?

可是,他看上去明明比安然更像一個孩子啊?為什麽安然會那麽癡迷地愛上他,甚至還為他懷了孩子?

但是,他應該是很愛安然的吧。因為在我看來,他是整個葬禮上哭的最傷心的人。

而當葬禮結束以後,當沈飛繼續抹著淚,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沒有如想象中的那樣拉住他,也就更沒有問那些我想問的事情。

因為我覺得,他的眼淚已經跟我訴說了一切。

他們的回憶裏,應該是充滿幸福的。

隻是,安然為什麽要選擇死呢?我的安然怎麽就這樣死了呢?

“溫可暖——”

有人在我背後大聲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回頭,看見了滿眼憤怒的她。

賈琳,那個我曾經很討厭,安然卻說她可憐的,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的女生。

“我殺了你!”

她咬牙切齒地說完,我就看見了她左手上拿著的那把明晃晃的尖刀。

接著,她把那尖刀狠狠地向我刺了過來。

“姐……”

是可涼的聲音。他推開了我,我看見他倒在了地上,我看見了他胸前的那把刀。

“可涼!”我大喊著抱住了他。

他流了好多的血,但是他卻還在一直對我笑著。

“傻瓜,為什麽要替我擋著,讓我死好了啊!可涼,你才是該活下去的人啊!”

嗬嗬。可涼聽我這麽說,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擴大了好幾倍,“姐,你才傻好不好?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你了,那我還活著有什麽意思啊?不過……你知道嗎?剛才有那麽一瞬間,我還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為你擋這一下,因為我覺得,如果我死了,你也許不會陪我一起死,但是……如果死的那個是你的話,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跟你一起死的!不過……我好像……好像還是不能看見你死在我麵前……嗬嗬……我真的好差勁啊……姐……我……我……”

可涼沒有說完就已經被趕來的救護人員抬走了,所以,我沒能聽見他想要跟我說的話。

“為什麽要這樣做?”賈琳逃走的時候我問她。

“安然是你殺的,我要幫她報仇!”這是她給我的答案。

我笑,然後在警察來的時候,我什麽都沒有說。

坐計程車去醫院的一路上,我的耳邊始終回**著一句話,是安然的聲音。

她問我:“可暖,十樓的距離有多高?有多高……”

*** ***

可涼沒有死。

醫生說,他的傷並沒有傷及內髒。

不過,傷了就是傷了,還是要在醫院住些天的。

我的爸媽,他們在可涼住院後的第一時間趕了來,並且,我在他們的臉上都看到了焦急的神情。

他們應該是真的很在乎可涼吧,應該是。

“姐,你要回家嗎?”

我要出去買飯的時候,可涼這樣問我。

“不是,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我不餓,姐,你不要走好不好?”可涼虛弱地說。

我望著他,病房裏雖然很黑,但我依然還是可以看清他的眼睛,像夜幕低垂下的星星。

“姐,安然死了你很難過,是嗎?”可涼在我坐下以後忽然這樣問我。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可涼輕輕地笑著,那笑容有跟周圍的黑暗一模一樣的安靜。他說:“姐,你不要難過,就算死再多的人你也沒必要難過,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會陪著你,不管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可是,除了你以外,安然也是肯愛我的人啊!”

“愛?嗬嗬,我早就說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是沒有人會真心去愛姐的。就像,沒有人會像你真心愛我一樣。”

“爸和媽也愛你啊,還有曉悅,如果她沒死,她也很愛你啊!”

可涼看著我,臉上忽然笑得更生動了。他說:“他們不是愛我,他們隻是愛溫可涼而已。”

“那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如果溫可涼不是那麽好,不是樣樣都第一,也許,他們就不願意愛我了。所以,他們隻是很愛很愛那個優秀的溫可涼。他們一點也不愛我。”可涼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淡。

“可是……”

“姐,你說善良跟邪惡有區別嗎?”可涼握住了我的手,微笑地打斷了我。

“有啊,當然有。”

“是嗎?那我,安然,還有姐現在的男朋友,我們算是善良的人還是邪惡的人呢?”

“你們?當然都是善良的人啊。”

“嗬嗬,是嗎?”可涼開心地笑了起來,我看見他的手掌輕輕地撫上了我的臉頰,那麽溫暖。

而我,我就像一塊急於融化的冰一樣,貪婪地吸吮著那溫度。

慢慢的,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困。

失去意識的時候,我聽見可涼在我耳邊跟我說:

“姐,其實,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因為隻有善良的人,才會覺得別人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