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貪財好色(下)
京城賣官的事早就傳到了地方,像李萬千這樣的巨富之人自然是清楚。但那些官說到底隻是些虛職,買來也不見得官員們會高看一眼,而且貴的要命,隻有長安城的達官顯貴才會適合去買,一個地方的巨富,所打交道的都是地方的行政官員,不適合大老遠跑到長安城去當個閑官。
而劉愈問出這句話,李萬千怔了怔,隨即恢複自然,官銜不在高而在有用,相比於做官他更願跟劉愈拉上關係。
“小人不是做官的材料。”李萬千陪笑著說道。
劉愈看李萬千的反應便猜到大概,劉愈點頭道:“此事暫不提,喝過水酒再說。”
劉愈吩咐宮女去上酒菜,而天子鑾駕中所帶的都是從長安城準備的食物和酒水,有膳房的人負責烹調,等待期間,劉愈為李萬千倒了一杯酒,李萬千本來坐在那就戰戰兢兢頭都不敢四下亂看,劉愈親自倒酒,他更是起身相謝。
“何必客氣呢。”劉愈拿起酒杯敬了李萬千一杯,李萬千一杯酒下肚,臉色登時紅暈起來。
這是不勝酒力的表現。
“來李老哥,再飲。”
劉愈一臉灌了他三杯酒,李萬千有酒墊底,終於不再太過於拘謹,眼睛也敢四處尋摸。本來他以為能看見皇帝什麽的,可自始至終除了劉愈隻有宮女來來去去,連個太監都沒看到。
本來以他的認識,皇宮應該是“酒池肉林”,宮女們個個應該賽仙女。可如今看來不禁有些失望。有的宮女甚至還不如他家裏的丫鬟漂亮。
“王爺。咱能談談那個……寶帖的買賣了嗎?”李萬千見劉愈一再勸酒,試探著問道。
此時菜肴也開始上桌,劉愈笑道:“李老哥,你年長我幾歲,我把你當老哥看,咱有話也就實說了。你也別王爺小人的稱呼,那太見外。”
李萬千笑的很謹慎道:“不……不敢……”
“沒什麽敢不敢的,再喝一杯。”劉愈又為李萬千倒了一杯酒。“咱既然一見如故,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唉!現在朝廷幾經動亂,東南打了一場仗,北邊又打了一場,打的是國庫空虛朝廷手頭緊,如今我想好好幫陛下管理這個國家,手頭上卻沒銀子,隻好用些東西來換點銀子,解解燃眉之急。”
李萬千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劉愈的意思。
劉愈繼續笑著說道:“你看這樣,李老哥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如果我能給的起的,咱就做個明碼的交易,各取所需怎麽樣?”
李萬千是個買賣人,本來他懼怕的是劉愈的權勢,現在聽劉愈誠心實意跟他講買賣,他也就恢複了幾分生意人的本色。
“王爺您真是客氣……”
“唉,不稱王爺,稱老弟,這樣聽著才舒服。”
李萬千臉上的笑容先是一僵,然後鼓足勇氣道:“老弟你真客氣,小人……我別的沒有,就是有銀子,可有銀子除了置辦些田產就沒別的用了,妻妾是娶了一房又一房,兒子也是越生越多,但我還是苦啊。那些當官的,成天來敲詐我們……當然我說的不是老弟你,是那些……就外邊那些官,咱得罪不起。可人家伸手要銀子,咱也不能不給不是?”
劉愈聽他倒苦水,點點頭表示很理解,順帶問道:“李老哥,有個問題想問你,為了來做這筆買賣花了不少銀子吧?”
李萬千苦笑著點點頭道:“幾千兩銀子是花出去了……”
劉愈暗歎還是商賈有錢。
“老弟,既然您看得起,我也就實話實說了,我就想要個不大不小的官,但必須是要讓那些地方裏的官不敢欺負的那種,以後做買賣,不至於被這個敲完了被那個敲,您看……這有戲嗎?”
劉愈想了想,道:“李老哥說的這種情況也的確是實情,地方上這些官,太不是東西了。這樣,我給你個監察禦史,正五品的官,跟那外麵人模狗樣的龔善才一個品階,怎樣?”
“監察禦史?做什麽的?”
“就是監督官員,隻要你發現周圍郡縣的官員有不法的行為,就可以向朝廷呈奏秘本,陳述他們貪贓枉法的行為,這樣他們就不敢伸手跟你要錢。”
李萬千臉上先是有幾分喜色,但很快也就暗淡一下,麵含疑色道:“我的話,那些官老爺們也未必會聽吧。”
“你管他們聽不聽呢,我聽不就完了?你寫奏本到朝廷,誰欺負你,我看了回頭就收拾他,而且你是朝廷的五品命官,誰敢明擺著跟你過不去?”
劉愈話說的很好,但李萬千還是將信將疑,李萬千試探問道:“不知道這個監察禦史……要多少兩銀子?”
“十萬兩,你看如何?”
李萬千登時又瞪大了眼睛,看樣子好像很為難。
劉愈卻認為這家夥不差錢,都肯花幾萬兩銀子買本破帖子,還在乎多花點錢買個官當當?
“老弟你……能不能容我回去考慮考慮?”
劉愈心說跟這些生意人做買賣還有這麽不痛快的時候,劉愈笑著點頭道:“當然可以,不過咱說好了,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李老哥,我就在這呆一天,明天早上可就走了。”
“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李萬千也顧不得酒宴了,起身便告辭離去,走的時候還回頭望望,劉愈大概猜想他是想見什麽人見不得。在這裏,想見的自然就是皇帝了。
送李萬千離開,劉愈到了樓上,自家的女人正聚在一起吃飯,剛才李萬千沒瞧見皇帝,但皇帝早就瞧見了他,琪兒還躲在門縫後麵看了老半天。
“相公。他是誰啊?”琪兒問道。
“他是一個財主。有的是錢。我準備用個官跟他換點銀子花花。”
“哦,他長的像個肉球一樣,真難看。”琪兒一邊吃東西一邊說道。
劉愈也是淡淡一笑,雖然琪兒是皇帝,外人看來是高高在上不可高攀,但在劉愈嚴重,她不過是個有血有肉的小姑娘罷了,依舊是孩子心性天真無暇。
入了夜。劉愈正在看評書本子,呂楚兒匆忙來回報,說是“肉球”回來了。劉愈瞅了呂楚兒一眼,再看看琪兒和徐軒築,心說“肉球”不是自己一個人對李萬千的看法,簡直是得到共識。
“讓他進來。”劉愈放下評書本子,整理了一下衣冠道。
“姑爺,他不肯進,說讓你出去見他。”
“嘿,好大的架子。”劉愈起身把短槍別褲腰帶上。然後把外衣穿上,“為夫先出去看看。可能回來的晚點,你們困了的話就先睡。”
劉愈又交待了兩句,便隨著呂楚兒一起出了門。在驛館外,李萬千弓著身在外等候著。
“李老哥,這麽快就回來了?可是有了決定?”
李萬千笑道:“這個官,我買了。”
“買了?好事啊,你看各取所需,多好?銀子可帶來了?”
李萬千搖搖頭道:“王爺能否跟我進城走一趟,我有幾個生意上的至交,也想買個官當當,不用我這麽大,能花幾萬兩銀子作實的就行。順帶,也好讓他們知道,我結交了您不是?”
劉愈心說李萬千不愧是生意人,不肯做冤大頭,花錢之前準備收點頭寸。劉愈本來也擔心這家夥賴賬,等進了城他又不買了,但轉念一想,現在答應了回頭反悔,他是不想活了!
進城一趟還能多拉攏幾個“客戶”,這也是好事。
“到老哥府上走走,也是好事,熟絡一下嘛。”劉愈笑著招呼上侍衛,呼啦帶了幾百號人進城,光是這氣勢就足夠威嚇人的。
李萬千本來是乘著轎子來的,劉愈嫌慢,直接讓他做馬車在前引路,而他則騎馬與侍衛同行,一行浩浩****進了城。本來龔善才還以為劉愈是進城視察的,匆忙出來迎接,見到劉愈跟李萬千同行,大概猜到些什麽,劉愈笑道:“龔太守還是先回去吧,今日我是以私人目的進城,並非公幹。”
劉愈雖然讓龔善才回去,龔善才還是不放心,派了衙差隨行。
進了城,劉愈在李萬千引路下到了李府的宅院,李家作為城中巨富,雖然有錢,但門楣不大,在外宅門口便早就立著些人在等候,燈籠的光並不強烈,這些人等的有些著急。
“給王爺請安。”見到劉愈,個個下跪。
劉愈笑道:“今日李老哥宴客,不要太見外,當我是個普通人便可。”
劉愈如此說算是給足了李萬千麵子。這些商賈見到劉愈身邊那些凶悍的侍衛就已經是不敢抬頭,更不敢與劉愈同輩論處。
進了外宅,穿過垂花門,一行進了內堂。這次李萬千宴客也是極為有心,把宴席擺在內堂,這樣才顯得親密。劉愈也是第一次進入陌生人家中的內宅,要知道內宅是女人的田地,古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二門”便是指內宅與外宅相聯係的垂花門。
酒菜菜色豐富,隻有一桌,同桌之人大約有六七位,還有幾十個站著看,劉愈心說這宴席還挺不簡單。
“……老弟,請。”
在眾生意夥伴麵前,李萬千總算是鼓足勇氣稱呼了劉愈一聲老弟,這聲稱呼就足以讓旁邊那些商賈感覺到驚秫。很多人都在看劉愈的反應。
“李老哥客氣了,同請。”
在驛館是劉愈給李萬千倒酒,到了這裏,改為李萬千為劉愈斟酒。劉愈身為攝政王,在外一定要小心謹慎,本來他是不準備吃這酒菜,但畢竟是為了賺錢,有時也隻能做些妥協。劉愈先讓人用銀針試探過杯中是否無毒,才飲了一杯,李萬千臉上笑容滿麵,攝政王親自到他府上喝酒,光是這點就足以價值個萬八千兩銀子。
劉愈看著李萬千那興奮勁,心說感情自己是出來“走穴”的。
“搬銀子出來,快點。”
李萬千這一聲招呼。外麵有些動靜。劉愈親自出來看過。隻見院子裏一些李府的家丁正在搬動箱子,每個都很沉重,畢竟十萬兩有幾千斤重,光是把這些銀子搬回去就很費事。李萬千拱手對劉愈道:“老弟,請點收。”
劉愈尷尬一笑道:“老哥你就沒有銀票嗎?”
“那個東西,我不放心,還是把銀子帶在身邊才妥當。”
劉愈苦笑一聲,一斤十六兩。雖然現在的一斤不到五百克,但全數銀子加起來也有兩三噸重,搬回去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這樣吧,把銀子先運到城中的錢莊,兌換成銀票帶回去。”
李萬千笑道:“這樣也好。”
在李萬千看來,隻要是劉愈收了銀子,銀子被侍衛負責,之後就跟他無關,他不再管劉愈到底是把銀子抬回去還是換成銀票。
劉愈對侍衛吩咐了兩聲,有幾名侍衛先行出城去驛館的方向。劉愈是找與天子鑾駕隨行的官員進城,既然劉愈要把李萬千委任為“監察禦史”。一切就要按照規章製度,必須要獲得朝廷的任命文書,而這些劉愈並不用自己勞心。
“老哥先等候片刻,回頭此事便可落實。”
李萬千忙不迭應道:“如此甚好。”
他同樣也怕劉愈收了錢不辦事,但看劉愈慎重的態度,再看劉愈親自進城來陪他“長臉”,便知道劉愈很有誠意。
見到李萬千“得手”,其他的商賈坐不住了,紛紛對李萬千耳語幾句,讓李萬千來詢問劉愈關於其他官職的價格,劉愈一一回答了,既然他們不想出十萬兩,那就出兩三萬兩,一人給個“淮西郡副檢查禦史”,官七品,如此一來劉愈便可多撈個十幾二十萬兩銀子。
有的商賈覺得貴,便沒買,有的覺得合適的已經回去湊銀子過來。而劉愈也終於可以坐下來休息一下,李萬千又在笑著為劉愈斟酒。
“老弟蒞臨寒舍,沒什麽可招待的,我便叫內人出來作陪如何?”
“嗯?”劉愈不太理解,這是準備把家人也拉出來見見?
劉愈顯然“曲解”了李萬千的意思,李萬千叫“內人出來作陪”,是真的作陪,畢竟李萬千家中妻妾眾多,等劉愈點了頭,李萬千進去叫出來二三十人,在院子裏站了兩列,一個個提著燈籠就好像是等待皇帝臨幸的宮女,一個個都是花枝招展的跟青樓的女子也差不多。
“內人都是些蒲柳之姿,老弟你看上的,盡管點,我叫他們陪你便是,今夜老弟你也在府上歇宿一晚,讓她們好好招待你。”
劉愈早就聽說大戶之家對妾侍的不重視,以妾來招待朋友的事情也多見,今天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登時便有些尷尬。
如果他真領了李萬千的“好意”,豈不是要跟這個“肉球”共用一個女人?這麽糟心的事他還真受不了。畢竟自家那麽多嬌滴滴的女人在等著他的恩澤。
“老哥見諒了,我這個人雖然也好色,但對女人尚比較挑剔。”
李萬千愣了愣,想了想大概是劉愈看不上他的這些女人,李萬千馬上笑道:“老弟眼界高,那使然,使然。本來我剛納了一房妾侍,不想讓他出來見生,今日便讓她出來,也讓老弟你品鑒品鑒。”
劉愈本想說“你自己的還是你自己留著用吧”,可話未開口,李萬千已經讓丫鬟去叫了,本來劉愈就想見見這傳說中李大財主都舍不得的女人長什麽模樣,等這女人在丫鬟的相扶下出來,一副嬴弱不堪的模樣我見猶憐地出現在眾人麵前,李萬千的那些商賈“至交”一個個登時看的都直流口水,而劉愈卻是頗為驚駭,因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彥後宮的女人之一,從正月初五便消失在長安城的曹怡。
曹怡出來便低著頭,並未見到劉愈,她可能是知道李萬千的秉性,清楚自己早晚要出來侍奉其他男人,因而麵含酸楚有幾分不願見人的羞憤,但同時也是迫於無奈必須要出來。情感複雜,簡直把一個我見猶憐的嬌弱女人形象演化的淋漓盡致。
“老哥,你女人你怎麽得來的?”劉愈直接問道。
曹怡聽到劉愈的聲音,身體一震,當看清楚門口立的便是劉愈,登時驚惶地便想逃走,但見周圍全都是侍衛,便感覺自己已經是甕中之鱉,整個人癱在地上起不來身。丫鬟相扶,她也隻是坐在地上看著劉愈。
“這女人,哭哭啼啼的,不過模樣真美。我是花了大銀子,才從人牙子那裏買來,若我不出手她是要被賣去青樓。這才娶回來沒幾天,要不是老弟來,我……還真舍不得呢。”
劉愈看了看地上受驚過度的曹怡,不由歎口氣。
這還真是時移世易,曾經的大家閨秀,也曾淪落到歌舞教坊當個舞女,但因緣際會還能被天子所記著,進宮當了怡美人,也算是造化一件。誰知道紅顏多禍水,如果沒有曹怡,蘇彥也就不用那麽快被劉愈趕下台,現在蘇彥遭逢劫難生死不明,而她也落到這“肉球”的手上,當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商賈小妾。
“這女人,還真是漂亮。”劉愈最後笑著說道,“就是不知道,李老哥你願不願意割愛了。”
李萬千一聽,心中不由懊惱,沒想到這攝政王貪財好色,惦記上他的心頭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