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性福手冊
這一路上,洛清鳶和洛老太太也偶爾吃些幹糧,隻是遠不如客棧裏那些熱乎乎的飯食好吃。當雪梨和滿玉接連端了幾道小菜到房裏時,洛清鳶瞅見後雙眼明顯亮了許多。羊皮鎮雖是西洲邊界,卻位於西南方向,這裏的主食大多是稻米,還有些米粉,小菜的樣式也是種類繁多。
洛清鳶這些年早已養成了淑女的端莊吃相,何況還有老太太一道,就算恨不得立即掃**完這一桌飯菜,卻也隻能細嚼慢咽地慢慢扒飯吃,偶爾給老太太夾些好菜,催她多吃些。
高嬤嬤在府中就是專門伺候膳食的,這會兒便同滿玉和雪梨兩個丫頭低眉候在一旁。
等著兩位主子用足了飯,高嬤嬤走到老太太跟前,因著有些難以啟齒,微微猶豫後才道:“老太太,有些話我憋了許久,覺得還是同老太太說了的比較好。”
洛老太太方用完飯本有些困乏,聽得高嬤嬤這一句話,便抬了眼皮看她,話中微帶怠倦,“高嬤嬤既然覺得該說那便說,你也是府中的老嬤嬤了,什麽事情都應該拎得清。”
高嬤嬤得了話這才道:“不瞞老太太和姑娘,這一路上都是劉護院管這打尖住店之事,那些銀兩也是在他身上裝著,可是路遇賊寇之後,劉護院因受傷被將軍手下帶走,我卻……忘了這茬事。所以,今晚花費的銀兩都是定遠將軍出的。”
洛老太太聽完這話,渾身的乏意一下去了大半,洛清鳶也是訝異地看向眼前的高嬤嬤。
“……這事我心裏已經有數,你們先下去罷。”洛老太太拂了拂手道。
高嬤嬤哎了一聲,領著雪梨和滿玉走了出去,才至門口便聞老太太又囑咐了一句,“這件事你們知道便好,不要再四處亂說,總歸是我們洛家欠了定遠將軍的人情,沒必要弄得眾人皆知。”
“老太太放心,我還是明白這個理兒的,這倆丫頭我也會多加看管著,不叫她們亂嚼舌根。”高嬤嬤忙道,然後一手拉著一個丫鬟走了出去,將那木門輕輕闔實。
洛老太太一反疲困之態,雙眼變得灼灼有神,轉頭看著洛清鳶,眉頭微微擰起,“鳶丫頭,你怎麽看這定遠將軍?”
洛清鳶沒想到老太太會直接詢問她的意見,看到那如古井般深邃的雙眼定定地瞧著自己,洛清鳶的心髒不由突突一跳。思酌良久後才出口道:“祖母既然問我,那孫女便直言不諱了。按理說,這定遠將軍就算跟我們洛府沾著點兒親戚關係,可半路相救已是仁義盡至,完全沒有必要一路相送,還將這所有的事都打點得如此妥當,更何況他之前根本不曉得我們的身份,恕孫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總覺得他似乎是揣著什麽目的而來,至於這目的,孫女……並不曉得是何。”
洛老太太的眉頭皺得愈緊,時而看洛清鳶兩眼,時而轉眸思量著什麽,這麽來回幾下,才從鼻中悶籲出一口氣,聲音微沉,“希望是我多慮了。”
“鳶丫頭,你給祖母說句實話,在這之前,你同那定遠將軍可曾見過麵?”
“……祖母為何這般問,難道祖母以為他——”洛清鳶微微瞪大眼睛,愣了愣,便將上次季府做客發生的那事跟洛老太太說了,“……孫女不小心走差了路,這才無意碰到了他,他給我指完路便走了,根本沒有多看我一眼,祖母你真真個是多慮了,孫女是什麽身份,他又是什麽身份,何況他閱曆豐富,哪能看上我一個黃毛丫頭。”洛清鳶隱去了席夜楓讓她轉交金鎖這□。要說席夜楓堂堂定遠將軍對她隻這麽一眼便一見鍾情,她是如何都不會相信的,本就不可能的事又何必再說一些徒惹人生疑的話。
聽她這話,洛老太太思量片刻,心裏也覺得這種事是不大可能的。雖然鳶姐兒是個美人坯子,隻那大將軍又不是沒見過比這更美的,聽聞忠勇侯府的大太太每年定要給這定遠將軍物色幾個好人家,後來是怎麽不了了之她卻不甚清楚。京都裏倒也有大戶人家的庶女給人家做妾室的,一思及此,洛老太太神色轉為凝重。
“鳶丫頭,若擱在以前,祖母並不曉得你心中的想法,可自上次你在車上跟祖母表明立場後,祖母才曉得,我孫女並不是個喜歡榮華富貴的,定遠將軍沒有了這想法就好,若是真有什麽,不管太太和你父親意見如何,祖母我也是萬萬不會答應。”
洛清鳶一怔,心中微暖,“孫女先謝過祖母。不過,如今萬事都隻是祖母自個兒的猜測,或許這定遠將軍隻是單單地幫人而已,也或者他在祖母告知他以前,就無意中得知了我們的身份,看在這沾親帶故的份上才考慮得麵麵周到。”
“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洛老太太點了點頭,“希望真是我想的多了,鳶丫頭既然對祖母我掏心掏肺,祖母以後自會為鳶丫頭多思量一些。”
店小二知道大戶人家有講究,便將那燒好的熱水等都送去了下人房中,由著她們自個兒的丫鬟婆子再送過去。
滿玉送水去房中的時候隱約看到眼前青影一掠而過,立馬駐足定睛看去,豈料卻是什麽都沒見著,不由感歎,定時白日太過勞累才導致自己有些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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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羊皮鎮過往客商不少,小鎮邊上的這家客棧裏基本是住滿了人的,洛清鳶隻得和老太太在一個屋子裏歇息,其餘的丫鬟婆子和家丁各兩間下房。洛清鳶顧著一旁睡姿端正的老太太,怕自己睡熟後踢被子等陋習盡現,愣是不敢睡得太死,又因著老太太每日初至卯時便起身了,洛清鳶不好比這睡得更晚,次日隨老太太一起起來的時候眼底兩道青痕隱約可見。
高嬤嬤和滿玉幾個早早準備了熱水候著,一幹人收拾妥帖後又開始行路。剛出了客棧,遠處一青影已經立於高頭大馬身側,聽見動靜緩緩轉了頭,朝老太太和洛清鳶稍稍頷首,他身上仿佛還帶著一股濕氣般,如那沾了露珠的晨間青葉。
馬車下已經搭好了轎凳,那高頭大馬經過一夜歇息看著也精神不少。
洛老太太被洛清鳶扶著走了過去,見他隻帶了幾分敬重看著自己,目不斜視,不由放下心來,客氣一笑道,“這一路上勞將軍護送已是大恩,將軍其實不必再為我等費心了,昨個兒我遣人問了問這客棧的店小二,探得他們店中正好喂養著幾匹閑置的馬。我已經讓吳嬤嬤買了一匹來,想必等會兒那店小二就牽來了。”似乎覺得自己這話有些太直接,洛老太太又笑著補到:“將軍應該是個忙人,老婆子可不敢讓將軍因為我們耽擱了正事。”
席夜楓並不在意,麵上的笑永遠都是輕淡而清俊,“我跟洛家也算沾親,老太太無需客氣,直接叫我夜楓便好。本來於半路上遇到賊匪之前,夜楓並不曉得老太太就是洛大學士的母親,後路上老太太清淡提起,我才得以知曉,既然有這麽一層關係,夜楓身為晚輩,理應多顧著一些。不止看在我堂弟陌淩的麵子上,也是源於洛大學士曾經對夜楓在經學上指教一二。”說到這兒,朝店門口那處看了看,果真看到有店小二取了一匹棕色大馬來。席夜楓表情無異,隻微作思量後,便淡淡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相送了,從這到西陽的知州府處已是不遠,且道途暢通,應該沒什麽大礙。”
那店小二牽著馬走近,席夜楓便接過韁繩,卸下破風身上的轡頭換到了這新馬上,細細檢查了一下後,回頭朝怵在原地的兩人道:“轡頭已經安好,找個會駕車的家丁趕車,不消一天就能抵達,夜楓就此拜別,願老太太及姑娘一路順風。”
“也祝將軍此行順風。”洛老太太頷首回道,麵目慈祥。
破風卸下那一身的重擔子,立即小跑了幾步,似在活動筋骨,席夜楓幾個大步跟去,一把抓住那韁繩,左腳一蹬地,修長右腿邁開的同時整個身子幾乎是騰空飛起,穩穩騎在了馬背上,但聞他長長高喝了一聲,“駕——”幾個轉眼間,那頎長青影已經隨著那奔飛的棗紅高馬在一陣清塵中漸行漸遠,沒有片刻停頓。
洛清鳶望著那抹青影看了許久,直到完全看不見,這才扶了老太太踏著轎凳上了馬車,換了個會駕車的家丁後,一切便又回到了原先那那枯燥的行路生活。
馬車內,洛清鳶有些嗔怪地看著洛老太太,“祖母,這下你可瞧見了,這定遠將軍純粹是看在兩家沾親的份兒上才打點得如此妥當,一看咱們無事,可不就是急急走了麽?祖母原先做出那種猜測,讓孫女都覺得羞人,幸好是外人不曉得此事,若是被哪個碎嘴的聽到了,難保孫女我不會落得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笑柄。”
洛老太太見她真的有些惱了,忙將她摟入了懷裏靠著,“鳶丫頭莫氣莫氣,沒有這檔子事豈不正合了咱的心意。誰敢亂嚼舌根,祖母第一個不饒她。”
洛清鳶聽她這威中帶笑的話,不由展了顏,“孫女哪敢胡亂置氣,這件窘事就當成我和祖母間的一個小秘密,以後可不準叫別人曉得了,祖母可答應?”
“好好,答應,祖母自然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