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性福手冊

新置辦的馬是洛老太太用腕上的翠鐲子換的,洛清鳶曉得後有些怪意,在老太太的手腕上摸了摸,“祖母可真舍得,一個上好鑲金翠鐲說抵就抵了,我瞧這馬根本不值這個價。”

洛老太太見她碎碎念了許久,不由搖頭一笑,“鳶丫頭,這些都不過是為了錦上添花裝點門麵,出門在外哪還用顧忌這些門麵。若是那定遠將軍真打了你的主意,這一個鐲子花得豈會不值。”

“祖母好端端的怎麽又說起這個?”洛清鳶微微低頭,嘀咕道。

洛老太太並未聽清她低喃的話,兀自繼續道:“鳶丫頭,你同蘭姐兒不一樣,她是太太生養的,且出嫁的時候你父親還是正三品的文清閣大學士,她同那忠勇侯府二房的席陌淩便是門當戶對,無可挑剔。定遠將軍是好,隻終歸不是你的良緣。不說別的,光說這門第之見,祖母擔保那忠勇侯和席雲氏是不會讓你進他忠勇侯府的大門,就算礙著兒子的喜歡同意了,你也隻能是個妾室。”歎了口氣,目中帶憐地看著她,“這些事想來不必我說,你也拎得清。”

老太太說話期間,洛清鳶漸漸正色,抬頭回視著她,等她道完後渾不在意,隻是清淺一笑,“祖母也說了,孫女都拎得清。不該覬覦的東西孫女從來不會多看一眼,免得想多了糟心。上回我也同祖母提及,不一定對方家境多好,隻要那人品行好,就算低嫁,孫女也不會覺得委屈。至於那定遠將軍,祖母莫要再提了,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何況他根本就沒那心。”

“沒有那心最好。”洛老太太在她肩膀上輕拍兩下,“鳶丫頭放心,祖母以後多為你留意著。”

洛清鳶輕笑,“祖母顧著身子就好,這種事有太太操勞呢,屆時隻消祖母過一下眼,祖母瞧著不錯的話,孫女便放心了。”

話畢良久,沒聽到回話,洛清鳶偏頭一看,老太太已經雙眼輕闔,睡了過去,便拉起那毯子給她蓋上,自己也開始眯眼小憩起來。

因著頭次來這西陽,趕車的家丁這一路上幾乎是走走問問,最後果如席夜楓所說,於天黑之前就抵達了西陽知州府。洛清鳶和老太太皆未想到,洛尹峰竟已得了消息,和江氏領著幾個丫鬟婆子早早在府門口等著了。

見自家馬車抵達,鳶姐兒先踏了家丁放好的轎凳下車,洛尹峰忙大步走去,朝著已探出一個腦袋的洛老太太笑道:“母親可算到了,讓兒子好等。”

洛老太太被洛尹峰親自扶著下了馬車,一掃這一路上的疲態,心情好上不少。隨即又想到什麽,調頭問他,“你怎的算準了我們今個兒抵達,可是有什麽人告訴你?”洛老太太忽然就想到了席夜楓,若真是那人報的信,那人也未免太過上心,讓她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洛尹峰聽了這話,赧顏道:“兒子五日前才收到母親的家信,但是因為這近一個月公事繁忙,沒能日日親自候在這裏等母親,是今個兒早間劉勇派人拖了個信兒來,兒子得知這消息,這才暫放了公務,到府門口候著母親。聽劉勇提到他受了傷,雖沒多說,兒子也被驚出一身冷汗,如今得見母親無事,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洛老太太見他一臉擔憂不似作假,由著他攙扶著自己往裏走,悠悠道:“其實也無甚大事,等會兒到屋內,我同你細細道來。”回頭看了洛清鳶一眼,“鳶丫頭,過來扶著祖母。”

洛清鳶聞言,連忙哎了一聲,豈料門前候著的江氏已搶先一步接了這活,笑著挽住老太太右邊的胳膊,“兒媳不是在這兒麽,老太太何必舍近求遠。”

洛老太太瞅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洛尹峰看了看許久沒見的小女兒,這才發現這鳶姐兒竟瘦了許多,不由心生愧疚,朝她扇扇手,“鳶丫頭,到父親跟前來。”

“這些日子你也吃苦了。”洛尹峰打量著她,道。

洛清鳶忙笑著搖了搖頭,“女兒這一路上陪著祖母,說說笑笑的,一點兒都不苦累,不信的話父親問問祖母便是。”

洛老太太聽了這話,心情愈發舒暢,“好了好了,先回去,做堆兒地停滯在府門口成個什麽樣,莫讓別人看了笑話去。”連說話也帶了幾分少見的愜意。

洛尹峰見老太太心情不錯,笑應道:“兒子這不是許久沒見母親和鳶姐兒,心中掛念,話匣子便開了。”

幾人慢悠悠地往裏走,那些坐下等車的婆子丫鬟以及管貨車的家丁們也已從角門進了府,開始安置東西。

洛尹峰早早讓廚房做了些菜肴,端至老太太的屋閣,讓鳶姐兒湊在一塊用了。飯後,老太太小憩稍許養了會兒精神,這才不鹹不淡地將路上發生的事同洛尹峰說了。

老太太說得清淡,洛尹峰卻嚇得驚了魂兒,愧道:“早知如此,當初合該讓陌淩女婿送來的那些兵士留下來護送母親。”

這會兒子洛老太太雖已沒了當時路遇賊寇的恐慌,隻如今想起來仍心有餘悸。“這件事不怪你,你帶的貨車和家當遠比我這個老婆子多,若是你被劫了,那還成了什麽樣。索性我和鳶姐兒也沒出什麽事,你也無需自責。”

“看來,我洛府是欠了定遠將軍一個大人情。”說到這兒,洛尹峰又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母親方才還說,這定遠將軍親自護送你們了一天?”

洛老太太嗯了一聲,“原先那馬兒行不得路了,定遠將軍這才將轡頭換到自己的坐騎上,護送我們到下一個小鎮後便匆匆走了。”

洛尹峰略驚詫。

“你老實同我說,來的這些天,公務上可曾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洛老太太看著他問道。

洛尹峰微皺眉,“西陽此地崇武,文官最是不值錢,想要在百姓中建立威望,一時半會兒是行不通的。兒子聽說,過去的幾年,百姓有什麽冤屈直接找的是當地的將士,縣衙都不管事,也不怪百姓們眼裏無我這個新任知州。”

洛老太太早已料到,抿嘴想了一會便道:“定遠將軍這次幫了我們洛府大忙,左右看來你都該寫張帖子請他到府中做客,好叫他明白你對他的謝意。”

洛尹峰眼一抬,已是明白過來,“自然是該謝的,陌淩送來的那些護送士兵據說也是定遠將軍向皇上親口討要的。”

“有這回兒事?”洛老太太微微凝眉,才消的疑慮又起。

“兒子也是這一路上無意聽到的,定遠將軍多年征戰中折了不少士兵,皇上有意撥他一些人馬,定遠將軍拒了數次,這次卻忽然主動提及,道有想要去邊城曆練的可隨他一同去西陽,我還聽說劉兄家的昊哥兒也是來了的。母親應曉得,明昊那孩子在今年的武科考試中奪了第二,前途大好。”說到這兒,洛尹峰聲音微微壓低,“有件事我還未同母親說,上回劉兄來了信,言語誠懇地向我道了歉,隻說上次的事是個誤會,王氏所言做不得數,若我願意,他還是喜歡鳶姐兒當他兒媳婦的。這事兒子一直沒有表態,不曉得母親覺得此事該不該應下?”

洛老太太見他終於同自己說了,麵上也未表露出自己早已知曉的意思,隻琢磨了一會兒,建議道:“不瞞老爺,我對這昊哥兒是極為中意的,若這門親事真能挽回,老爺為了鳶姐兒不妨就拉下這次臉麵,應下那劉節度使。”

“兒子也是覺得昊哥兒實在不錯,才一直沒能忍得下心拒絕,隻怪我當初自己放了狠話,如今為了鳶姐兒,這麵子不要也罷。”洛尹峰點了點頭道。

當天晚上,洛尹峰便修書一封,差人第二日送往京都,而那表示謝意的請帖也叫家丁送到了將軍府。說到這將軍府,據說還是當地的富商合夥兒為定遠將軍專門修建的,裏麵長廊假山,亭台樓閣,華美耀目絲毫不遜色於京都的府邸,隻不過,定遠將軍很少回這名義上的將軍府,大多時候同以往一樣,是住在軍營的。

軍營之外是一個偌大的校場,士兵們早已養成了卯時未至便早起操練的習慣。此時朗朗操練聲入耳,聽在席夜楓的耳裏隻覺全身上下都極為舒暢。

“將軍,從京都來的那些士兵以及那個叫劉明昊的屬下已經安排好了住處。”一個長相結實身著兵裝的大塊頭走到席夜楓麵前恭敬道。身前這頎長挺拔的背影傳來一道淡淡的嗯聲,隨後便沒了下文。

那塊頭有些不甘心,見他沒其他說的,又忍不住心中疑問,隻好先問出了口,“將軍,恕屬下愚鈍,咱西陽軍又不缺人,將軍為何向皇上討了那數十個人來,不是屬下看不起京都的士兵,實在是他們嬌生慣養,屬下安排的住房他們麵上雖未說,我看他們心裏卻都是極為嫌棄的。”

席夜楓望著遠處整齊操練的士兵,聽到他的質疑後,嘴角微一勾,說得漫不經心,“石高,非我之意,實乃聖上之命不可違。況且這些人都是心甘情願而來,既然來了,以後的事也都由不得他們。”

叫石高的人性子很直,心中有疑惑從來都是直接問出口,隻聞粗嗓子又起,“將軍以前不都是拒絕了麽,這次難道不能再拒一次,屬下聽聞皇上與將軍的關係鐵如哥們,將軍的麵子可大著呢。”

席夜楓回頭睨了他一眼,“這些事你從哪兒聽的?”

石高見他有些不悅,眼神躲避地撓了撓頭,“屬下也是聽其他將士說的。”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大不敬的話,就算這是真的,也不要讓我聽到從你們口中說出來。”

不怒自威的話讓石高魁梧的身子一繃,“將軍放心,以後屬下再聽到有人背後議論將軍或皇上,屬下直接踹他們幾屁股!”

席夜楓嗯了聲,回頭看向遠處的密麻人影,一雙眼變得極為幽深,目光微抬,望著遠處已經被暈紅的天,連眼瞳裏也罩了一層淺紅。

石高正要悄聲退下,卻聞他又忽地發了話,帶著他很少聽到的那種微微上揚的腔調。“你到我府中跑一趟,跟李管事吱一聲,若是近日有知州府的帖子找我,直接替我應下。”

石高聽完這話立馬怪叫一聲,“將……將軍,屬下忘了同你說,方才將軍府的李管事來過了,道這次是新任知州送的請帖,他不好做主直接回絕,所以特意前來問一聲,那個時候將軍不在,屬下便替將軍直接回了。”

席夜楓負在背後的手倏地鬆開,整個身子轉了過來,盯著他,一字一句問,“你是如何回的?”

很好,語氣柔和。石高嗬嗬笑了兩聲,“還能怎麽回,就重複了將軍以前的話。很忙,沒空。”

席夜楓張了張嘴,那眼刀子剜他一眼,怒斥一句,“我就知道!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石頭幹不出好事!”話畢,已是招來破風疾馳而去,徒留石高在原地狠狠撓頭。他這是做錯啥了,以前那麽多人的拜帖,將軍不都是這麽直截了當地拒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