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又見蕭呈嫻
惠兒這一趟,去的乃是淩家二房淩暉那裏。蕭老太君一生共得了三子,其中長子淩昭,為淩府世子,這且不去說他。幼子淩昀,卻是天資出眾,萬裏挑一。細數下來,次子淩暉便成了三子之中最平庸也最不為人注意的一個。
淩暉的原配夫人丁氏本也是名門出生,二人結縭數載,丁氏為淩暉產下一子後不久便因病撒手長辭。淩暉對丁氏本就不甚上心,丁氏去後,不到一年,他便將丁氏陪嫁來的幾名貼身丫鬟盡皆抬了做姨太太。蕭老太君對這個兒子雖是早已失望透頂,但見他如此行徑,仍免不了氣怒交集,畢竟將淩暉喚去狠狠叱喝了一頓。
淩暉在蕭老太君麵前自是唯唯諾諾,離了春暉園卻又我行我素,蕭老太君卻也拿他沒法。無奈之餘,老太君也隻有與老侯爺私下商量,想著為次子再續一房妻室,也好管管這個兒子。然而淩府雖好,但淩暉在外的名聲卻實在算不得好,何況又是續弦,房裏又有數名姨太太。
媒婆們來來去去,婚事卻遲遲不成,蕭老太君又豈有不知其中道理的緣故。無奈之餘,也隻得降了一等要求。這麽一來,淩暉的婚事才總算是成了,對方卻是姑蘇趙家。
趙家本是商戶出身,發了些財後,便設法捐了官。有了錢又有了官,自然便想到了子孫。於是子孫紛紛讀書,想借著科考入仕。連著數代,雖沒出什麽高官,但商戶人家,手段靈活,又會逢迎,居然便攀上了宮內的關係,幾代下來,便也坐穩了官商的位置,儼然新貴了。
蕭家原是厚道人家,稍稍訪過之後便定了婚事,卻不料當日議親時候,說的是本家長房嫡女,嫁過來後,才知原是庶女,不過是這一二年才養在太太跟前的。蕭老太君一聽這話,當時便有些暈,但木已成舟,卻也無法可想,隻得忍了,隻當不知這回事。
不過趙夫人雖是庶女,但若論起顏色,卻要遠勝先頭的丁氏夫人。故而老太君與老侯爺固然氣惱趙家欺瞞之舉,但二老爺對這樁婚事卻還是滿意的。隻是這趙夫人別的倒也還罷了,卻唯獨在錢財方麵極是仔細,但凡銀錢,隻要進了她手,是再出不了的。
蕭老太君見她如此,也不禁無奈。節流固然是好,但似趙夫人這樣,也實在是不甚體麵。為此她也委婉的提醒過幾次,怎奈趙夫人麵上應的雖好,一回了頭,卻是依然故我。
說來也怪,趙夫人進門後,自己雖不見有喜,但淩暉房裏的幾個姨太太卻如趕著趟兒般的一再傳來喜訊,幾年工夫,居然連著生了七位千金二位公子,弄得蕭老太君哭笑不得。
或是因了這個緣故,趙夫人於錢財上卻是愈發著緊,當真是隻見錢進不見錢出,府內上下,但凡應了差事去二房處的,無一不是叫苦連天,暗裏多有微詞。
偏偏二房的人,還是淩府嫡係三房裏頭最多的一個,從前幾位小姐不曾出閣的時候,更是鬧出了無數的大小事兒來。而蕭老太君之所以在搬入春暉園後,便令三房不必日日過去請安,其實也不乏這方麵的緣故。二房既是如此,惠兒一無所獲也就不足為奇了。
仍舊將采蓮打發去周姨娘處,遠黛笑向惠兒道:“今兒她們替我跑腿,都有好處,惟有你,卻是白走了這一趟!罷了,我那揀妝裏頭有支赤金鑲碧的簪子,便與了你吧!”
惠兒聽得連連搖頭:“我本是小姐買來的丫鬟,為小姐跑腿辦事也是該當的,怎好這樣!”
倒是文屏在旁笑道:“小姐既賞了你,你隻管拿著便是,有什麽該當不該當的!”她說著,卻自走到梳妝台前,開了遠黛的揀妝盒子,將那簪子取了出來,強插在了惠兒頭上。
遠黛見她如此,也不禁失笑,當下抬手戟指文屏,笑罵道:“你如今可是不得了,竟上趕著替我作起主來了!”一邊惠兒見了,卻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畢竟沒將那簪再拔出來。
文屏對遠黛的言語更不在意,隻笑道:“這事明明便是小姐的意思,卻怎麽又混賴我!”
三人正說笑,外頭卻又傳來小丫頭翠衣不無惶急的聲音:“小姐小姐,蕭小姐來了!”
遠黛一怔,卻還不及起身,外頭卻已傳來窸窸窣窣的衣袂之聲,間中還有清脆的環佩交擊聲,蕭呈嫻清脆的嗓音也隨之響起:“我已來了,妹妹也不用迎了!”遠黛聽得為之失笑。
說時遲,那時快,遠黛才剛聽到蕭呈嫻的聲音不多久,蕭呈嫻便已揭了簾子走了進來。畢竟站起身來,遠黛笑道:“蕭姐姐今兒怎麽便來了?我原想著這幾日你怕是都不能來呢!”
蕭呈嫻是何等玲瓏之人,一聽這話,便不由的秀眉一挑:“你知道了?”話中微帶意外。
遠黛一麵讓她坐,一麵應道:“前兒六哥使人喚我說話,我見他麵上憔悴,神態似有失落之意,不免多問了幾句,他便同我說了!”
蕭呈嫻偏頭想了想,卻是出人意料道:“想不到他竟當真對你另眼相看!”
遠黛笑著搖了搖頭,道:“姐姐這是哪裏話?”
蕭呈嫻輕聳香肩,揮退了身邊人後,才道:“我從前總以為淩老六性子綿軟,全無個性,平日更是無可無不可,隻是濫好人一個。卻不料他也有替人出頭的一日!”
這話卻說的有些奇怪,由不得遠黛不詫然道:“姐姐這是說的哪裏話?”
蕭呈嫻朝她頑皮的眨了眨眼,笑道:“我想著你也該不知此事!”說過這話後,她也不等遠黛發問,便自將那日淩遠清與蕭呈燁爭執一事細細說了,嗣後還笑道:“我大哥回府之後,竟還在我跟前抱怨了一通,直說你心機深沉,又擅挑撥離間,才至如此。又好好勸說了我一頓,令我不可與你走的太近,否則將來必要吃虧!”
遠黛不曾想她竟坦然的說出這一番話來,失神片刻之後,方才歎了一聲,道:“卻是今兒聽了姐姐這一番話,才知道六哥竟是這般看重我!”心中一時也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蕭呈嫻聽了這話,便自笑道:“你怎麽隻說淩老六,卻不說我,我對你,難道便差了?”
遠黛被她這麽一說,也不由一笑,她不欲在這個話題上說的太多,便岔開話題道:“說起來,姐姐今兒來的正好,我正想著你若不來,我少不得又要勞動六哥幫忙了!”
她說著,便自揚聲叫道:“文屏,將我昨兒令你盛在水晶盞裏的曇花凍送上來!”
適才退出去的文屏聽了,忙答應了一聲。
蕭呈嫻卻沒注意這些,隻是顧自的道:“昨兒我大哥回府之後,便去我那裏,同我說了一回話,卻將我悔得腸子都險些青了。早知如此,我昨兒便該同大哥一道來的,管他淩老六如何!”蕭呈嫻口中說著,便長長的吸了口氣了,歎氣道:“已開了兩日,氣味仍自不散,也不知初開之時,到底香成什麽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