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鳴原本說要帶著她去醫院瞧瞧的,可一早接了個電話就趕著出去了,說是下午要是空閑就請個假帶她去醫院。吳憂擺了擺手,讓他忙自己的事,她可以照顧好自己。
一個人發著高燒,喝著感冒藥,擤著老長的鼻涕,裹著毯子窩在沙發上反省人生。
她忍不住想起了昨天的麵試,要不是那場麵試,她也不至於淪落於此。她想起許心悠故意給自己打零分這事,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湧上心尖。
聽陶欣說,許心悠作為人力資源部的精英,在公司一向與人為善,很多部門領導對她的評價都很高。而且在昨天來應征的7個人裏麵,她打分也是相當公正。可是唯獨,自己在她那拿了個鴨蛋。
想想自己與那個許心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甚至是素昧平生,對方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自己?實在想不明白。
要是一開始不曾有過期待,現在也就不會這樣失望。
令她如鯁在喉的是,另兩名麵試官給她打的都是高分,但凡許心悠給她的不是零分,按平均分她都有機會進入複試。
就這樣與自己心儀的工作失之交臂,她有些不甘,可是不甘心又有什麽用呢?
興許是吃多了感冒藥,藥勁一下子上來了,她渾渾噩噩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吳憂在一陣敲門聲中醒來。起初,她還以為自己在夢裏,可是敲門聲依舊有節奏的響起,的確是有人敲門。
知道是鍾鳴回來看她了,便裹著毯子迷迷糊糊拖著步子去給他開門。
她困得要命,頭還是昏昏沉沉,眼皮也很重,幾乎連頭也沒有抬,打開門一頭就栽進鍾鳴的懷裏,“你回來啦。”她的腦袋從毯子裏伸出來,往他身上蹭了蹭,因為感冒講話的鼻音很重。
成鶴並沒有伸手去抱她,隻是清了清嗓子,用略感懷疑口吻問道:“吳憂?”
吳憂又像是睡了過去,她的一隻手從毯子裏伸出來,攬住他的腰,“我沒事,不用去醫院,睡一覺就好了。”
成鶴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按照男收銀給的地址,找來了這。他還敲了5分鍾的門,不多不少,正好5分鍾。原本以為主人不在家,正打算離開,結果門卻開了,一個不修邊幅的女人往他身上蹭,還蹭髒他的衣服。
他想要看清對方的臉,確定這是不是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對方倒好,把頭埋得更深了。還有她身上怎麽還有一股怪味?他想起自己每次經過藥店的時候都能聞見這個味。
成鶴在心裏歎了口氣,他對氣味很敏感,她現在身上那股怪味簡直夠嗆。
不過從她的身高跟體型來看,跟那晚的女收銀倒是符合。
這女人還靠在他的身上,一點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緩緩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拈住裹在她身上的毯子,將她扶定後,自己再往後退了兩步。這回,終於看清了她的樣子。
盡管她現在的頭發像隻笨鳥搭出來的窩,耷拉著小腦袋,眼睛閉著,眼角還掛著眼屎,還有鼻腔裏還發出沉悶的呼呼聲。
醜是真的醜,邋遢也是真邋遢,難聞也的確是難聞,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眼睛,他需要得到她的眼睛,這雙獨一無二的眼睛。
成鶴又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臉,“吳憂?”
吳憂感覺自己睡得並不踏實,她乜斜著眼睛瞟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她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不是鍾鳴?那這誰啊?怎麽站在她家門口?自己怎麽也站在這?
剛才明明聽見敲門來著,難不成是吃多了感冒藥大白天就開始夢遊?
她嚇得連連後退,警惕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是個帥哥,長得還不錯,穿得也講究,還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他。
成鶴望著她的眼睛,嘴角不由地露出一抹笑意,“你還記得我嗎?”
她現在腦子壓根不好使,昏昏沉沉的,盯著對方看了老半天,“你是……想不起來了……”
他現在有大把的時間讓她慢慢回憶起他來,他等了五十年,現在的耐心可是好得很。
在未來的很長時間裏,她的記憶裏也都會有他。
成鶴緩緩介紹道,“那天晚上在便利店,我買了一盒水果糖,臨走的時候是你囑咐我回家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刻意學著她那晚的語氣,將重音落在了“一定一定”上。
吳憂恍然大悟,“是你。”她想起那夜他的身上有一層黑霧來著,不過現在,那層黑霧已經散盡,看來他已經安全了。
“想起來了?”
“你沒事啊。”她的聲音中更難以掩飾的慶幸。
“那天晚上謝謝你。”成鶴向她道謝。
吳憂怔怔地望著他,對方主動找上門來,著實令她嚇了一大跳。這些年來,她提醒過不少身上有黑霧的人要注意安全,有的沒能救下來,而有些僥幸活下來的人,事後也不會記得她曾經做出的提醒,就算記得,也沒有人會找上門的。
這還是頭一個,真是受寵若驚了。
過了好長一會,她這才問道:“可是你……是怎麽找到這的?”
他輕聲一笑,“想找,自然就能找到。”
不對。對方主動找上門來,肯定不是為了單純向她致謝的。那天晚上還有一段小插曲,這個人從她的手裏換走了一張50元的假幣。
他這是後悔了?要不然幹嘛大費周章地找上門來,不過這年頭掙點錢也不容易,50塊也是錢啊,夠吃兩頓麻辣燙的。
“你是來換錢的對吧?”她開口問他。
成鶴不動聲色,心想著她記憶還不錯,連這件小事都記得。他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我來,隻是想要專程感謝你。”
聽著對方態度這麽誠懇,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想著一會鍾鳴該回來了,要是看見有個帥哥上門感謝她,到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行,那你的感謝我收到了,你可以……。”她已經下逐客令了,潛台詞就是你可以走了。然而對方隻是“嗯”了一聲。
吳憂也懶得廢話,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轉身進屋,正準備關門的時候,發現他還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裏,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還有什麽事嗎?”
成鶴扭過頭,不動聲色道,“你是怎麽知道我會有危險的?”
吳憂沒有立刻答話,她腦子正在飛速轉啊轉。平時她已經夠倒黴的了,不想再招惹什麽倒黴事。
“因為……一個月以前,有個護士女孩出事了,也是大半夜的,然後她也是一個人。”這事是真的,她可一點沒撒謊,隻不過隱瞞自己的秘密而已。她是異眼,這個秘密連鍾鳴和陶欣都不知道,她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告訴給一個陌生人。
成鶴倒不驚訝,早就聽說異眼善於隱藏身份,他曾經苦心找過異眼人的下落,也沒有確切消息,還以為異眼人真的消失了。
他現在恨不得可以立刻馬上回家,不過眼下還有幾件重要的事情完成。在取走這個女孩的眼睛之前,他會為她實現3個願望,讓她了無遺憾,這是規矩。
“我叫成鶴,心想事成的成,閑雲野鶴的鶴。”他主動自我介紹,並朝她伸出了手。
吳憂剛擤了鼻涕,手也不知道擦沒擦幹淨,沒好意思伸。隻是點了點頭示意,“你好,你好,要是沒別的事,那咱們就先這樣。”說完,她準備關門。
“等一下。”成鶴清了清嗓子,專門強調道:“我說了我是來感謝你的。”
“嗯,我收到了。”她敷衍地點了點頭。
成鶴無奈,隻好言明:“我可以替你實現3個願望,隻能3個,你說吧。”
吳憂瑟縮著身子,又看了眼前這哥們一眼,他是不是也發燒感冒了?實現願望?還3個?這哥們腦子是不是有點……把自己當成了阿拉丁神燈?
成鶴冷眼觀察著她,從來都是別人有求於他,可現在自己上杆子要幫她,她居然……那是什麽表情?不屑一顧嗎?
還是說,她對他心存警惕?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另有所圖?
隻聽見吳憂輕歎一口氣,嘴裏喃喃著,“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不過我現在的願望你又幫不了我。”
“說來聽聽。”
吳憂聳了聳肩,“算了。”
見吳憂要將自己拒之門外,成鶴自然不會輕易作罷,“你不願意說,那我不妨猜一猜。”他若有所思道:“是因為找工作的事吧?”
吳憂唬了一跳,“你是怎麽知道的?”
成鶴輕聲一笑,“想知道,自然就會知道。”
吳憂一時半會也沒轍了,“行。告訴你也沒關係。我昨天去麵試,結果在初試就落選了。”她的情緒很快陷入了沮喪,一提到這事她心情就糟透了,“我就是在想,我要是能拿到那家公司的offer該有多好,隻可惜……”
“原來是這樣。”
吳憂聳了聳肩,耷拉著腦袋,“我就說吧,你幫不了我。”
成鶴並沒有多說什麽了,隻是再次朝她伸出手,“不管怎麽說,謝謝你救了我。”
吳憂猶豫了一會,看著對方再次伸出的手,這次不握有些說不過去了。她隻好往毯子上蹭了蹭,又搓了搓手,這才將手伸了出去。
他的手掌很厚實,也很溫暖,吳憂感覺到一股暖流正朝著掌心湧去。
成鶴感應著她的這個心願,微微閉上眼睛,為她實現。他睜開眼睛,再次望向她,“好了,你要的很快會有。”
吳憂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隻是怔怔地望著他。
成鶴拿出一張名片塞到她的手上,便離開了。
吳憂準備進屋時,發現門口落下了一把傘,“等一下,你的傘……”追到電梯口時,他已經不見了蹤影。她瑟縮著身子重新回到屋內,感覺掌心還是一陣熱意。
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名片,是個書店店主啊,難怪身上透著一股中世紀文藝複興的腔調,就是這腦子……
這把雨傘看上去好像不便宜,想著回頭給人家去個電話,又細看了名片一眼,這個人還真是怪了,名片上居然連個電話號碼也沒有,上麵隻有一個關於書店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