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的門再被推開,又進來兩個樣貌出眾的男人。

梁司閔走在前麵,沈星也跟在後麵。

兩人進門後雙眼就跟裝了雷達一樣,直接鎖定窩在沙發裏神情懨懨的薑行川。

“怎麽了這是,我們薑大導演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是新電影拍得不順利?”

沈星也一屁股坐在薑行川身側,伸著手臂要去倒酒,身旁的人嘖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朝他小腿肚上踹了一腳。

“明天不是要演出?今晚還敢喝酒,嗓子不想要了?”

沈星也訕訕地摸了下鼻子,跟受氣小媳婦兒似的臊眉耷眼。

梁司閔笑了一聲,在周斯聿身旁坐下。

沈星也的父親沈成岸是薑老夫人的弟弟,薑老夫人原名沈念庵,這輩分上一排,他就是薑行川的舅表叔父,他也應當喊薑行川一聲表侄子。

但沈成岸前幾個孩子都夭折了,年過四十才有的沈星也,這就導致沈星也這個表叔父比自己的表侄還要小四歲。

四歲,意味著薑行川在幼兒園橫行霸道當混世魔王的時候,沈星也剛呱呱墜地。

單論氣勢上,他就矮了薑行川半個珠穆朗瑪峰。

所以沈星也平時挺怵他表侄的。

薑行川動了動金貴的身子,稍微坐正了點。

煙嗓微沉,不疾不徐地回答。

“電影拍攝很順利,至於煩心事,我最大的煩心事就是不能在家補覺反而要跑來這裏見你們。”

沈星也:“……”

梁司閔:“……”

周斯聿忽地抬頭,注意力從手機轉移到薑行川臉上,“你小叔沒去宋家?”

話音剛落,薑老夫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川寶兒啊,你小叔今晚忙,脫不開身,宋家的帖子畢竟已經送上門了,要是咱們家一個人都不去也確實有失大家風範,要不然你替奶奶救個場?”

薑行川:“……”

宋家這樣大張旗鼓邀請半個京城的名門貴族參加這場接風宴,目的就在於把跟薑家的聯姻公布於眾。

聯姻一成,宋家、薑家強強聯手,地位必定在一夜之間水漲船高。

但眼下如果薑牧城不去,宋家所有的如意算盤都會落空。

“川寶兒,咱們薑家是個體麵人,麵子什麽的還是要過得去,你可是我們薑家唯一的川寶兒啊,家族體麵可都指著你呢,奶奶知道這時間緊任務重,但絕沒有任何趕鴨子上架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抽不開身的話……”

“我抽不開身。”

“……”

眼下的情況就好比是一場相親活動,男方沒相中女方,但又礙於麵子不肯直說,隻能迂回地折騰媒人把這件事一拖再拖,直到拖不下去兩人一拍兩散。

此刻,薑行川就莫名成了那個媒人角色。

“奶奶,小叔今晚是真的忙還是您安排小叔忙的?就算是對這門親事並不滿意,也應該當事人自己去解決,你派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去,豈不是羞辱人家姑娘?”

薑老夫人被噎住,知道軟的不行,就來無賴的。

“行,你不去,你小叔也不肯去,那讓我一把老骨頭去,反正我最近風濕犯了,身上疼得睡不著,我就當出去散步了,要是再不小心閃了腰扭到腿什麽的,我也……”

“我去。”

薑行川揉了揉發疼的眉心。

千年聊齋這場大戲,老夫人哪怕唱了六十七年也樂此不疲。

沒辦法,她早就吃定薑行川對誰都鐵石心腸唯獨對她再三退讓。

雖然薑行川答應了。

但他還是由衷地提醒了一句,“奶奶,您知道我們的祖孫之情如今已經變得岌岌可危了嗎?”

備受驚嚇的薑老夫人挽留似的假情假意道:“……對不起哦川寶兒,雖然如此……但你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幫奶奶拍幾張那姑娘的照片?”

薑行川:“……”

要實在不行,明天就斷絕祖孫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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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念那孩子打小就身子弱,早些年我們給清念算命,說她需要到依山傍水的地方好生修養才能有所好轉,我們這才決定把她送去平江,十多年了,今天終於有機會把清念接回來……說起這孩子啊,我總覺得心中有愧。”

眾人聞言唏噓不已,紛紛安慰宋老夫人。

“您也是為了大小姐的身體不得不這樣做,又不是故意棄養,何必這樣愧疚呢。”

宋老夫人拿著手帕擦了擦毫無淚意的眼角。

故事編出去,他們宋家就不是什麽棄養的惡人。

眾人笑笑,也當個故事聽,並不拆穿。

十六年前,宋家棄養這事兒,可是鬧出不小動靜,那個叫陳婉君的婦人可是親自找上門過,隻不過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那點陳年舊事真假難辨,也沒提的必要。

但有一件事肯定是要問的。

“宋夫人,外麵都傳大小姐是個啞巴?”

問話的女人是周魏賢,也就是沈星也的母親。

見宋老夫人下了臉,周魏賢忙笑道,“你看這外麵真的是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亂傳,我也確實不該唐突一問,宋家大小姐又怎麽可能是個啞巴呢,您說是不是啊老夫人?”

眾人麵麵相覷。

這不是坐等著看笑話嗎?

周魏賢雖然麵上掛著笑,但是嘴上始終不依不饒,“今兒這接風宴不是專為為了大小姐設的,怎麽我們都聊半宿了,也沒見主人公出來呀?老夫人怕不是當寶貝藏起來了吧?”

眾人附和著笑,跟著起哄,“是啊,快把大小姐領出來我們瞧瞧。”

眾人催促,宋老夫人眼見推脫不了,便輕咳一聲,讓人去喊陳清念。

是騾子是馬,總該拉出來遛遛。

原本是想等薑牧城來了之後再喊陳清念出來的,但這都八點半了,薑家人怎麽遲遲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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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後花園。

陳媽領著幾個下人裏裏外外院子都找遍了,都沒找到陳清念。

“二小姐,你確定大小姐剛剛就在這兒嗎?”

宋心瓷有些不耐煩,“我還能騙你們?一個臭啞巴而已,那麽大的人還能在家裏走丟不成。”

陳媽有些為難,“老夫人喊大小姐到前廳呢,那麽多客人都等著呢,這人不見了……”她很難交差啊。

宋心瓷冷哼一聲,提著裙邊往前廳走,“也不知道那個臭啞巴每天除了找麻煩還能幹什麽,要是冷落了那些客人丟了宋家的臉,奶奶肯定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後花園旁邊挨著車庫。

薑行川抽完一支煙,才緩步從一片昏暗中走出來,停在一棵樹下,抬頭看了一眼。

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帶著幾分笑意:“是在樹上當猴兒,還是在耍猴兒呢?”

陳清念覺著聲音熟悉,不由地頓了一下,她慢慢地從枝幹後探出一顆圓圓的腦袋。

是許久未見的薑行川。

“還不下來?我好歹也是你們宋家的客人,不接待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