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春草在臥房門外輕輕敲了幾下,依舊不見有人回應,便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一陣清幽的蘭香襲來,隻見靠近南窗的矮榻上擺著一張小案幾,崔茵竟枕著一隻手臂趴在桌子上,手邊是沒有抄寫完的一遝經書和滾落的羊毫筆。

她側麵向外閉著眼睛,呼吸輕微,眉頭卻皺起來,抓著羊毫筆的纖纖玉指因為用力,那一層白如素雪的皮膚透露出骨骼的細棱。

春草心裏一驚,知道崔茵大概是擔憂小世子,夜裏睡不著才起身抄寫經書,後來大概是困了,卻又做了噩夢,忙上前輕輕叫醒她。

“娘子醒醒。”

崔茵的意識仍在那個迷霧重重的幻境中,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感官和行動,像是一個躲在畫屏後的看戲人,但眼前的景象和聽到的話語是如此熟悉,自己分明是夢中人。

她聽到幼小的阿珩微弱的哭腔,小小的孩子像是拚命壓抑著病痛,不想給夢裏的母親增添憂愁。

她也聽到一個女子和李承璟的爭吵聲,聽到瓷器碎了一地的聲響,大門被重重關閉。

夢裏的“自己”是那麽憤怒而又無助,眼睜睜看到病弱幼小的阿珩被人抱走,哭聲越來越小,直到滔滔的江水聲淹沒。

夢裏的她似乎是被李承璟囚禁在了一個江中的小洲之上,漫漫長夜,隻有被霧氣遮蔽的一輪弦月,還有無盡的潮起潮落。

……

“阿珩!”

崔茵不知是被夢中那種頹然的無力和噬心的痛苦壓抑驚醒,還是被春草溫柔的呼喚喚醒,手指酸麻不已,陡然失去力氣,羊毫筆掉落在了地上。

春草心疼又著急,趕緊拿來厚實的毯子蓋在她身上。

良久,崔茵才眨動眼睛,看清自己是在鍾山南苑的別莊裏,而非那個潮濕壓抑的小洲。

她額角被壓出了一片紅暈,胳膊也酸麻,眼角濕漉漉的似泣未泣,泛著異樣的嫣紅。

春草擔憂道,“娘子以後不要這樣了,您身子本就不好,夜裏再受了涼可不行。”

她收拾好案幾,替崔茵梳妝。

“娘子,崔家人遞信來,今日午後,在後山相見。”

*

午後,崔茵借口去後山走走,李承璟留下的幾個侍衛一聽不是下山去丹陽城,便派了兩個人趕跟著她。

春草擔心地抓著崔茵的袖口,低聲道,“怎麽辦呀娘子,他們若是跟著,我們豈不就會被發現了。”

崔茵卻沒有這份擔心,夢裏反複折磨著她的景象,她已經分不清是一場噩夢,還是自己的未來。

她要賭一把,借崔家人的手徹底逃出去。所以李承璟會不會發現,已經不重要了。

到了後山,兩個跟來的侍衛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崔家的家丁圍了起來。

山路上停著一架馬車,盧嬤嬤冷著一張臉在旁邊等候,見了崔茵也不行禮,大概是極為怨恨她毀了自己的差事惹得崔大夫人不快。

“七娘子,請吧。”

車外黛色的山巒遠去,進了建康城,馬車停在了崔家的後門。

時隔三年,崔茵還記得這扇門。

小時候她與阿娘住在崔家後門的這條街上,阿爹去世的早,生前不過依靠崔氏旁支子弟的身份做著小官。

崔茵對阿爹的印象已經很淡了,隻記得小時候阿爹總是埋頭在書房整理那一堆書簡,抬頭看見她趴在窗口,總會用一種惋惜的目光看著她。

“阿茵若是個小郎君該多好,我崔崇半生無能,隻醉心修史,將來身後,竟無人能繼承遺誌。”

爹娘膝下隻有她一個女郎,崔茵慢慢懂了阿爹眼中的遺憾。

她拚命練字,在崔家的女學裏替其他姊妹抄寫課業,小心翼翼借來名家的字帖。

等她練好了,跑去拿給阿爹看,去看見小小的庭院裏站滿了人,阿娘伏在一具棺槨上,哭得肝腸寸斷。

那張臨了多日的《過秦論》飄飄忽忽落在了腳下。

路過的侍女撿了起來,交給身邊與她年齡相仿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皺著眉頭看完,認真打量了崔茵一番。

“這是你寫的?”小娘子問。

崔茵點了點頭。

那小娘子拿著崔茵的字去給叔父看,那位崔家的長輩聽說後看了崔茵一眼,撇下一句“不倫不類,沒有半分士族貴女的做派”。

崔茵茫然地聽著,看著眼前路過的仆婦穿上了白衣。

隻見那小娘子旁邊的侍女將字還給了她,不屑道,“我們五娘子師從名家朱夫人,七娘子這筆字,不如改日來崔府旁聽一番。”

原來這個錦衣華服的少女是自幼養在大夫人膝下的五娘子崔瑩。

崔茵攥緊小手,垂下頭。

她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今日她隻是想拿給阿爹看一看,想讓阿爹知道,女兒也是一樣的。

她想撫平阿爹的眉頭,想叫他高興一回。

可是阿爹他……不在了。

……

崔大夫人端坐在堂上,她出身士族陸氏,兩家向來是姻親,互通婚姻,原本若非先太後謝氏從中作梗賜婚,崔瑩是要嫁給陸家長子的。

遠遠地看見庭院裏走來一個嫋娜翩躚的女子,素衣打扮,卻難掩天姿國色,步步生蓮。

崔大夫人不禁冷笑,三年前竟是漏了這一茬,如此殊色,怪不得李承璟視若珍寶,不肯放手,竟然還為了她與崔家談條件。

那曼妙的女郎跪在了堂前,垂首行禮。

“七娘崔茵,拜見大伯母。”

“起來吧。”

崔大夫人移開眼,淡淡開口,堂上的仆婦沒有她的指令,無人上前攙扶,更沒有人引她入座。

崔茵隻好站在原地,啟唇淺笑道,“一別三年,大伯母可還安好?”

“好與不好,都是為了崔家操勞,理所應當。”崔大夫人絲毫沒給她好臉色。

崔茵聽了,知道她是指責自己與崔家作對,給他們惹麻煩。

“大伯母這是在生氣,七娘沒能安分守己,攪亂崔家的計劃。”

她歎道,“七娘不過是個無所依仗的孤女,威脅不到崔家什麽,更不會妨礙五娘子做攝政王妃。”

崔大夫人哼笑,“你這是心中有怨,怨我,怨五娘搶了你的名分?七娘,你是個聰明孩子,自然該知道,有些東西原本就不該屬於你。”

崔茵心一緊,仿佛被人揪了一下般的疼痛。

她沒想過自己配不配擁有李承璟的王妃之位,但三年的夫妻情分,讓她誤以為李承璟是愛重她的,不會輕易拋棄她。

她想錯了,卻也別無他路。

這條路一開始就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

“七娘知道。”

她抬頭,直視著崔大夫人的目光,“今日費盡周折要見大伯母一麵,崔茵隻有一個請求。”

她重新跪下,懇切道,“求大伯母看在往日七娘替五娘子出嫁,替五娘子遇到叛亂,替五娘在豫章三年困苦的份上,放我與幼子一條生路。”

崔大夫人笑出來,“我憑什麽?”

她知道崔大夫人冷血,這些話根本不能打動她。

“憑李承璟心裏有我。”

她笑笑,“他心裏有我,因為是我陪他在豫章受人三年的冷眼,是我與他結發為夫妻,是我……阿珩是他的長子,他放不下我,也放不下阿珩。”

“崔大夫人,”她不再叫她伯母,“因為放不下我和阿珩,他與崔家便始終有著一層隔閡,我不願為人妾、為人外室,他兩相為難。阿珩在一日,世子之位便永遠不可能換人,五娘子將來生下自己的孩子,永遠無法名正言順繼承他的位子。”

“隻有我和阿珩‘死’了,他才會徹底死心。”

崔大夫人抓緊桌角,“那若是我惡人做到底,真要你們母子死,又如何?”

“大夫人若敢,不怕了李承璟徹底與崔家離心,大可試試。”

崔茵笑笑,“若大夫人助我與阿珩假死遁逃,李承璟最多傷心幾日,若我母子真的沒了性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會不會被他抓到蛛絲馬跡?大夫人,真死和假死,差別可大了。我知道,崔家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可是大夫人,您今日叫我來,不也正是這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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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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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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