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服仙丹佛童變血嬰(下)

齊星衡可不管這一僧一道誰勝誰負,在他看來這倆家夥沒一個好東西,看了看懷裏的嬰兒,心想就算把他送還給他母親,一會天上的僧道無論誰下來,他都跑不掉,而且還會連累屋中的柳三娘。

略一尋思,他取出六張替身符,燒成灰燼,打了瓢涼水,泡了,分別給躺在地上的六個潑皮灌下去,然後解開他們身上的黑煞絲的束縛。

齊星衡從乾坤袋中取出斬鐵劍,輕輕一揮,便將一塊青石板劃成兩段,嚇得眾潑皮戰戰兢兢跪地求饒,他冷冷說道:“你們幾個給我看好了,天上那個大和尚和道士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會下來就要捉住你們,吃你們的心肝,我心腸好,見不得人冤苦,所以放你們逃走,不過你們可要記住了,一定得分開,如果兩個以上的在一起,就會被他倆立即察覺,追上去油炸心肝,清蒸人腦,你們六個隻有分別向六個方向逃走,才不會被抓住知道麽?”

六個潑皮嚇得麵如土色,一哄而散,齊星衡從屋裏扯了一條床單,將嬰兒裹上,又用一條絲帶紮在背後,急匆匆出了齊家大院,往城北疾奔。

此時夜深人靜,大明朝實行宵禁,而且四門早已經關閉,齊星衡剛到城門口就有四個官兵阻攔,他舉起五鬼幡,射出黑煞絲將四人纏住,奮力用斬鐵劍去砍城門。

斬鐵劍何等的鋒利,切那包鐵的城門就如切豆腐一般,將城門砍出一個大洞,然後穿洞而出,此時吊橋高高豎起,外麵就是波濤滾滾的護城河,他在河邊略一躊躇,又將五鬼放出,給每隻厲鬼都貼上一張五行血遁符,分按五行方位,圍成一圈,又咬破中指,每隻鬼賞了一滴精血,他腳踏罡步,掐訣念咒,最後命令:“速降將我送到對岸,五鬼速行,急急如律令!”

那五鬼這次倒也聽話,他話一說完,周圍便刮起騰騰黑風,繞著他不住旋轉,越來越快,到後來便將他輕飄飄托起,“嗖嗖嗖”,陰風怒號,很快便帶著他飛到對岸。

雙腳一踏實地,他立即收了五鬼,齊星衡臉色此時極是慘白,這五鬼搬運法對修煉多年的修真自然伸手拈來,不在話下,隻是他才隻是修煉了幾天光景,雖然《煉血真經》是截教秘法,但也不可能讓他立即就有多少道行法力,剛才這一會的功夫,便讓他頭暈目眩,上眼皮直打下眼皮,隻想就地躺下,昏昏睡去。

咬了咬牙,吞了一顆血髓丹,齊星衡背著血嬰在城外繞了一圈,用黑煞絲捉了一隻老鼠,喂它吃了一張替身符,然後轉到向西。

雖然齊星衡用張波兒等潑皮和老鼠們帶著他的替身符混淆視聽,又轉道向西,但也沒能支持多久,剛走出數裏,就聽到後麵傳來大和尚法善的聲音:“小娃娃!竟然將我教佛童拐走,實乃罪大惡極!”

齊星衡一回頭,便看到法善在距離地麵不到三丈高的地方麵朝下疾飛而來,一張胖臉已經扭曲到極為恐怖的地步,七竅都流出血來,身上隻剩下那件袈裟還算完好,裏麵的僧袍都已經破破爛爛,黝黑結塊,仿佛被濃硫酸燒過一樣。

見他追來,齊星衡心中一凜,心想莫不是那三屍道人已經被他殺了?

法善在空中,張開一隻大手,就往齊星衡頭上抓來,齊星衡就勢滾到,反手解下背上絲絛,將嬰兒抱在懷裏,眼看那金剛降魔巨手,帶著無匹佛光二次抓下,他立即打出焚天血咒,然後也不敢看結果,手腳並用,向前疾奔,眼看有一座城隍廟,取出斬鐵劍,將牆壁破開一個窟窿,彎腰鑽了進去。

法善見他竟然能夠發火,也不吃驚,一把便將火焰抓滅,正要第三次將齊星衡腳踝抓住,忽然覺察不妥,收回手掌一看,隻見寬大的手掌心已經被烙下了一個血紅色的道教符號,上麵兀自有火焰燃燒。

“咦?好怪的符印!”法善右掌金光閃爍,瞬間將血咒抹去,不過心中也有些驚異,心想一會捉到那小孩一定要好好問問他,莫非佛童身上的異變就是他搞的?佛童身上可是有師父七指禪師的舍利佛光護體,他竟然能夠令其異變,那得有多高的法力!

明代的城隍廟香火還是很旺盛的,明太祖朱元璋落難的時候就曾夜宿城隍廟,所以對其推崇有加,稱帝之後,還冊封過四城城隍為王,職位一品,與三公、左右丞相平級,州府縣城的為公、伯、侯,職位二品,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全國各地幾乎有城池的地方,就有城隍廟,而且裏麵樂師、道士、祭祀皆全。

齊星衡進了城隍廟,口中祝禱:“城隍爺,我今天為救人活命,被凶僧惡道追殺,隻能犧牲你的金身了!”說完就拿了供桌上麵的燭火,四處放起火來。

古代建築多是木製,大火一起,立時不可收拾,廟裏的人紛紛呼叫者跑出來,提水救火,齊星衡又成亂貼了幾張替身符,直到全部用光,正要跑出城隍廟,忽然看到後麵大和尚法善和三屍道長雙雙趕到,二人在空中一邊鬥法,一邊在人群之中尋找齊星衡。

現在跑出去,隻能夠立即暴露目標,他一轉身,又跑到前殿。

一邁進大殿,正要求城隍多多保佑,雖然知道那玩意隻是一個紙紮的東西,即使在這個仙俠滿天飛的世界也未必真的有靈,但人越是在無助的時候,越是心存僥幸,死馬當作活馬醫也好。

剛來到城隍像前,忽然看到供桌上麵坐著一個小男孩,隻見他年紀也就十一二歲,身上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短衣,項下帶著一個黃金項圈,赤著一雙粉嫩的白足,生得純靈俊秀,一對大眼睛閃亮得如同兩泓泉水,甚是可愛,正坐在供桌上麵,當啷著一雙小腳,隨意地晃動。

齊星衡嚇了一跳,伸手把他抓過來:“小朋友,你家大人呢?這裏很危險,你快點走吧!”

那男孩並沒掙紮,也沒有說話,隻是不住地打量他。

這時外麵傳來陣陣屍吼,越來越近,齊星衡急了,左手抱著嬰兒,右手將這男孩抱起,跳過供桌,跑到城隍爺像後麵去,又取了三枚隱身符,貼在己方三人身上。

他剛藏好,大門上便傳來“砰”地一聲,緊跟著三屍道長的化身之一,那個拿刀的僵屍便闖了進來,他瞪著一雙灰色的眸子,四處打量,又不住地嗅著人的氣味,齊星衡那三張隱身符畢竟功效太弱,這僵屍隻問了兩下就覺察到神像後麵有人,大吼一聲,揚手便將刀橫著掄出,他那刀也是一件利器,射出丈餘精芒,橫貫斬來。

寶刀將城隍爺的神像一斬兩段,泥土飛揚,碎泥塊滾落滿地。

“當!”齊星衡奮力用斬鐵劍將刀架住,他雙臂都好像斷了一樣,胸口一窒,竟然喘過氣來,勉強擋住了兩下,仰身翻倒躲過刀鋒,之後抱著嬰兒和那男孩一起滾下泥台,鑽到供桌底下。

齊星衡把嬰兒塞到男孩懷裏:“小弟弟,那僵屍要殺這孩子,你快帶他走吧,我來擋住這僵屍!”說完取出一張血符,施展焚天血咒,那僵屍舉起寶刀,又要斬落,忽然眼前血光迸發,隨即被符咒印在胸口,兀自緩緩燃燒。

僵屍低頭看了看胸口的血咒,忽然狂性大發,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雙手舉刀撲過來,齊星衡橫過斬鐵劍,正要咬牙再接他一擊,忽然身後閃出一道匹練似的金光,比閃電還疾,飛出去圍著那僵屍隻一繞,便將這堪稱刀槍不入的千年掛甲古屍分為兩截。

齊星衡看得目瞪口呆,回頭看見那男孩伸手將金光收回,攏入袖中,不禁又驚又喜,伸手去撫摸男孩頭頂:“行啊,小弟弟,有兩下子啊,你既然這麽厲害,為啥也不早點出手,害得我這麽狼狽!應該罰你!”說著伸手去男孩臉上輕輕捏了兩下。

那男孩眉頭微蹙,將齊星衡的手拿下來,問道:“你也是上清一脈的道友麽?”

齊星衡伸手拍他後腦勺,失笑道:“你這小家夥!還跟我倆拽文,上清一脈就上清一脈……你是上清道門的?嗯,你修道幾年了?家大人是誰啊?”

男孩身上金光一閃,躲過他的“鬼爪”,向後滑出兩步,打了個稽首:“貧道李靜虛,道號極樂童子,師承正是上清一脈!”

“李靜虛?還極樂童子!”齊星衡看他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似的就感覺好笑,伸手又把不住後退的他給抓了回來,“你小子說的上清一脈,就應該是,嗯,截教嘍,那跟我還真是一派的,說,你是誰的徒弟?多寶道人?瘟神呂嶽?財神趙公明?”齊星衡看過《封神榜》,對《蜀山劍俠傳》了解不多,連說了幾個,男孩搖頭,他又念叨“極樂童子”幾個字,忽然一拍後腦勺,“你不會是青城派的吧?極樂真人是你什麽人啊?呀,我想起來了,極樂真人不就是一副小孩打扮,並且叫李靜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