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院來,隻見裏麵坐滿了人客,竟有數百人之多,裏麵又有許多男女迎接那瞎老嫗。隻是那老嫗不言不語,麵上沒一點笑容,卻也看不出她有什麽不開心。這當兒又從屋裏迎出一個身著紫色長袍的人朝老嫗道:“啊呀,方大嫂!早知您老人家親自來,我該去接您才是。”這人年約六十來歲,須發斑白,可身材高大,滿麵紅光,十分健壯。

那方大嫂點點頭,說道:“阿天哪,你今日功成身退,是大大的好事,我該來祝賀的。”

江海天拱手道:“慚愧慚愧!若非大嫂一家多方關照,我江某怎會有今天。”說罷正要陪老太太一起進去,卻扭頭見了紫衣人一行,忙朝後叫道:“阿儀快來拜見大嫂,好生招呼她老人家!”接著從裏麵走出一位年約六旬的青衣婦人,身後跟隨著四個丫環,乃是江海天的老伴,一幹人接著老太太進去了。

那江海天遠遠地朝紫衣人拱手笑道:“原來是武大俠!當真是天大的麵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那紫衣人也哈哈笑道:“江大俠大喜之日,武某怎敢不來!”心地裏卻暗暗猜疑這江海天有什麽喜事招來這許多人客?怎不見有人送賀禮的?也不見有什麽喜吉對聯和字畫?正暗暗納悶,那江海天忽然神色黯道:“唉,還不是承蒙江湖朋友看得起,在下能有今日已是天大的幸運了,應該見好就收。”忽又悄聲道:“進裏屋說話。”

來到屋裏,隻見大廳裏坐滿了人客,居然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竟有六七十人,廳內一片喧嘩。大家各敘寒暄,相互恭維,也有的在竊竊私語。大廳的正首掛著一幅關公的畫像,畫像下麵有一張檀木桌子,桌上擺滿了各類祭品,正中放著一個純金打造的臉盆,裏麵盛了大半盆水。

紫衣人心下暗暗吃驚,恍然道:“原來這江海天要金盆洗手!看他神色似頗有難言之隱,隻怕事有蹊蹺。”正想著,江海天對他道:“武大俠,今日到寒舍的諸多是素未謀麵的朋友,承蒙大家看得起,江某甚感榮幸。先且給你引見引見幾個熟悉的朋友。”說罷將廳內幾位在武林中頗有聲望的人一一介紹給他。有不少是紫衣人認識的,但江海天頗有深意地介紹給他的幾位卻是泰山派掌人侯樹威、少林寺首座大弟子休原子、另一位卻是柳家堡的堡主柳無風,這柳無風不獨武功了得,還是天下第一毒費無價的大弟子,其毒功可想而知。

江海天最後將那瞎眼老嫗介紹給紫衣人道:“這是方大嫂。武大俠,方家與我可是至交,你與方大嫂多聊聊,待會兒就要吃飯了,少後我還有事請教。”說畢又將紫衣人介紹給眾人道:“這位乃是江湖武林中的神算子武道奇武大俠。”

武道奇才一坐下,便有兩人朝他走來,一人拱手道:“久仰久仰!敝人乃是秀州威德鏢局的馮子浩。久聞武大俠料事如神,敝人有事要請教大俠。”

另一人也道:“請大俠幫忙測算測算。”卻是馮子浩的親信阿龍。

武道奇微微笑道:“在下徒有虛名,家傳些許小技,隻怕不能如你所願。你且說說看,是什麽事體來著?”

馮子浩左右瞧瞧,見沒人在意,乃悄聲道:“乃是測一個人的生死。”

武道奇說:“你且把他的生辰八字報給我。”

馮子浩遲疑片刻道:“這個……隻怕我也不知確切時

日。”

武道奇說:“那你把他的姓名和出走離開的時辰告訴我吧。”

馮子浩道:“他姓張名小寶,才十六歲,乃是我的外甥。”遂將張小寶那天早上離開馮家的時辰說給武道奇聽。

武道奇掐指算了好一會,沉吟道:“他還活著,現在東北方。”

馮子浩忙道:“果真還活著?卻不知如何能找到他?”

武道奇笑了笑道:“不需找的,他還會與你們相見的。”

馮子浩連連拱手道:“多謝多謝!”心裏卻將信將疑。

不一會又一老者過來道:“武大俠,還認得老夫麽?”

武道奇笑道:“原來是龍大俠!哈哈,三年不見,龍大俠還是這麽健壯,一些沒變。”

那龍大俠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哪像老弟你紅日當空,正是有為之時。”這當兒武道奇疑神地望著這龍大俠,好一陣才神色疑重地悄聲道:“龍大俠,你印堂發黑,目光晦暗,隻怕大禍將至,這些天你切不可外出,須在家好生靜養一個月,或可躲過了這血光之災。”

那龍大俠神色黯然道:“唉,老夫正有傷心疑難之事要請教。”

武道奇依仍緊盯著他道:“龍大俠可有意外之事?”

那龍大俠悄聲道:“老夫有個妹妹在江西撫州開錢莊,江湖中人稱柳下惠的趙雪羽便是老夫的妹夫。隻因他為人誠實忠厚,將信譽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故江湖朋友都甚是抬舉他,黑白兩道都有人麵,不料數月前忽然被人殺了。錢莊大大小小二十餘人盡遭慘殺,銀錢財物洗劫一空。唉,我正為此事奔波查詢,不知大俠能否幫我?”

武道奇伸手掐了好一會,語氣沉重道:“兄長若要老弟我幫忙,那就得聽我的勸告,趕快回家,靜養一個月,其他事自會迎刃而解。”見龍大俠滿臉疑惑地望著自己,武道奇又說:“兄長若不放手此事,隻怕大禍至矣!你妹夫一家的事不出一月就會水落石出,無須你去查的。快快回家!”

那龍大俠兀是將信將疑,似不為所動,武道奇望著他搖頭歎氣,自語道:“莫非天意?唉,這龍步雲性情中人,為人處事也甚是通達,隻是太過耿直和倔強,隻怕我也無能為力。”

這當兒忽聽江海天大聲道:“各位親朋好友,江湖同道,在下行走江湖數十年,承蒙大家關照和抬愛,倒也十分順當,在下感激不盡,今日略備水酒,聊表謝意,要請眾位賓客多喝幾杯。在下年老體弱,近來更是臥病多日,隻怕難有起色,諸事均有不逮之感,今日隻好向各位告老還鄉,從此退出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之事。但各位對在下的情義卻是江某永誌不忘的,大家若是不棄,請常來敝舍做客。”

話未落音,忽聽有人粗聲粗氣道:“江大俠隻怕不是身體不好吧?近來有不少武林名宿不聲不響地就消失了,有的不明不白地死了,有的卻音訊全無,不知是死是活。江大俠今日金盆洗手,是不是也接了那個什麽生死貼?”

江海天連連搖頭道:“非也非也,老夫當真是年老力衰,力所不逮,早有退出江湖之意的。”

又一人道:“既是如此,江老爺子也該說說漕幫前番在江南劫殺洪幫老大黃兆顯等人之事,也好讓我們明白江老爺子不是因此而躲避仇家?”

江海天怔了片刻,有些氣

惱道:“這話從何說起?我江某可是行得正,站得直的人,決不會暗地裏去做那勾當。何況洪幫老大與我素不相識,又無過節,我怎會對他下這等毒手?”

先前一人道:“話可不能這麽說。那黃兆顯乃是黃甫修庭的至交好友,而黃甫修庭身懷武林至寶,死前就是從黃兆顯家裏出來的,那武林中人人窺視的窮天大法卻不在黃甫修庭的身上。唔唔,若是要取得這武林至寶,怎需得與黃兆顯有何過節?”

又一人陰森森道:“江老爺子若是得了這武林至寶,那自是要好生閉門操練,等得功德圓滿再出來不遲的,嗬嗬,這金盆洗手隻怕是掩人耳目吧?”

那江海天氣得好一陣說不出話來,隻是怔怔地望著這幾人。忽見一人騰身而起,寒光閃處,一柄長劍直襲江海天,居然快疾之極,隻聽那人恨恨道:“老賊!還我師兄命來!”

江海天怔驚之中不及防護,那人的劍尖眼看就要刺到他的吼嚨,忽見一點銀光如電,那持劍之人在半空中跌落於地,吼嚨上中了一支小小的銀發叉,眼見已是不活了。

隻聽有人冷冷道:“今日乃是江海天金盆洗手的大好日子,在坐的大都是武林名宿,豈容小輩搗亂?”卻居然是那叫方老夫人的瞎老太太。

一邊武道奇驚愕之中,暗暗忖道:“剛才這事甚是兀突,在坐的雖說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但要說到能及時出手救助江海天的,隻怕寥寥無幾。”又想在坐的諸如泰山派掌門人侯樹威、少林寺休圓大師及柳無風等一幹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這江海天居然都不怎麽看重他們,反而把那方老太太尊為貴客,還慎重其事地將她介紹給自己,可見這老太太確是非同一般。心念之中,不由暗暗打量了方老太一番。隻見那老太甚是平靜,看不出絲毫喜怒,渾似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

忽見七八個勁裝大漢掠將過來,其中四人揮劍襲向方老太婆,另四人則朝江海天襲去。那方老太太居然坐著不動,將手中拐杖一伸一吐,兩個奔在前麵的漢子長劍尚未遞老,便有一人跌倒在地,另一人也長劍脫手,似是穴道被製,居然無法動彈。老太太的兩個貼身丫環也雙雙拔劍,攔住另二人廝殺。那兩個漢子雖然劍勢咄咄,甚是了得,但那兩個丫環劍術更是精妙,交手不到十招,兩個漢子便現不敵,忽聽一丫環嬌叱道:“給我躺下!”果有一人應聲倒地,卻是腹部中劍,鮮血片刻間染紅了大片衣服。跟著另一人也大腿中劍,倒地不起。

這邊江海天身後也湧出十來個家人,各各揮劍敵住那四人,雙方殺成一團。大廳內頓時亂成一片,兩旁客人紛紛躲避,武道奇原以為休圓和尚及侯樹威一幹人會出麵阻止,但見他們不動聲色地冷眼觀看,心裏不由暗暗吃驚:這些人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可居然袖手旁觀,可見他們並非江海天的摯友。心念之中,飛身加入戰團,長劍遞出,將打鬥之人分開,嘴裏大聲道:“今日在坐的都是武林中有身份的人,怎可如此不講江湖規矩?要動武也該待事情弄明白後不遲呀!”

那休圓和尚這時才接著武的話說:“武大俠說的是。大家快快住手,這事須查個水落石出,待事情明了之後再說。”

侯樹威也道:“大家不可魯莽,有話慢慢說,既然在坐的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自是要給受害人一個交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