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眾人至始至終都未聽到那轎內之人吭聲,但見那轎子雕龍描鳳,錦簾玉頂,煞是華麗,大家心中都暗暗忖道:“這轎內主人若非是一代豪門怪客,便必是一代邪派高手!否則正派武林人物怎會坐這等花花綠綠的轎子?”眾人已見識過那褐衣侍者的身手,更無法想象那做主人的武功深淺,隻覺得這頂轎子裏陰森森地透出一股殺氣,一時之間個個屏聲斂氣,等候著那轎內主兒出來。

少頃,隻聽轎內輕咳一聲,門簾輕動,從裏麵緩緩走出一人來。眾人隻覺眼前一亮,個個驚得合不攏嘴來,原來從裏麵出來一個二十餘歲的嬌嬈女子!隻見她上穿果綠桃領衣,下著絳紅絨條褲,麵如出水芙蓉,膚似白雪凝脂,龍眉鳳眼,朱唇玉齒,頭上雲髻飛金釵,耳下溫玉垂玲瓏,煞是好看。

這女子下得轎來,神色淡然地掃了眾人一眼,卻將手伸進轎門內,從裏麵又拉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女孩兒出來。這女孩兒柳眉杏眼,紅唇白齒,也甚是俏麗。她上著一身大紅金縷衣,下配藕荷白鶴裙,腳躡朱紅繡花鞋,蓮蓮碎步,才一下得轎來,便格格笑道:“小姑,平日裏常聽爹爹說,江湖險惡,人心狡詐,莫與莫從,目下無塵。你瞧這些人個個橫眉怒眼,舞刀弄劍的,動不動便要殺人,果然是撞上了那話兒。現下我們要救了地下那人的性命,隻怕不容易呢。”

這女孩身上穿金戴玉,環佩交脆,伴隨著她那玲兒般的笑聲,衝淡了這搏殺場中的戾氣,添卻一種截然不同的情趣。

那綠衣女子秀眉微蹙,執著少女的手邊走邊道:“小妮子多嘴多舌,竟不聽話,悔不該帶你出來。”

那女孩兒兀是格格笑道:“這一路上我都不曾露麵吭聲,怎的沒聽你話?如今咱們出了轎子,這些人又都瞪眼望著咱們,豈能不聲不響,讓人家小瞧了咱們?”說話之間,已到了候樹威一幹人前麵。那兩個褐衣侍者也都一聲不響地緊隨在兩個女子身後。

候樹威見轎子裏出來的竟是兩女娃兒,驚奇之餘,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心下忖道:“這兩個女娃兒的父輩必是江湖中大有名頭的武林高手,卻不知是哪一位?剛才那褐衣人使用的武功招式,我竟看不出門道,隻怕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須得盡數料理了他們,留下活口便會後患無窮。”眼見這兩個女子款款行來,不覺又暗暗疑惑道:“看這兩個小丫頭的神態氣勢,又全不似武林中人,她們這般不知死活,全不知江湖顧忌,便是再有幾個褐衣高手相隨,又如何能保得了她們的性命?若她們的父輩果真是武林中大有名頭的人,豈能不知會我們關照些個?怎放心讓她們這

般行走江湖?”想罷,遂微露笑意道:“姑娘有何見教?令尊是哪位高人?或者我們認識呢。”

綠衣女子淡淡一笑,才要說話,那女孩兒卻連珠炮般地搶著道:“我爹爹從不與外人交往,你怎識得他?哼,你們將地下這人折磨得半死,還不放過他,定要斃了他的性命,我們看不過去,要叫你們放人!”綠衣女子瞪了她一眼,微露責備之色,卻也沒說什麽。

候樹威雖甚是惱怒,卻也不便當著眾人與一個小女孩為難。心下暗道:“這小賤人當真沒得家教,不知她爹娘是如何教她的?以老夫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名頭,有幾個人敢這般和我說話?他媽的,老子若非看在你是個乳臭未幹的女孩兒份上,便要一掌斃了你!”見那綠衣女子似是默許了她的說話,不由沉聲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便是你爹爹在此,也不敢如此同我說話。哼,誰要想從我手底下救走了武道奇這廝,須得有些真本領才是。小娃兒,不如回去叫你爹爹來吧。”

旁邊休原和尚暗暗忖道:“這兩個女孩兒雖然不似武林中人,但她們的家人決非泛泛之輩,大約也聽到我們的名頭,她們這般不知死活,自不知我們是何許人了。”當下接著候樹威的話道:“姑娘有所不知,武道奇這廝殺人無數,死有餘辜,你們與他非親非故,何必定要替他出頭惹事?眼前這位乃是天下聞名的泰山派掌門人候樹威候大俠,老衲便是少林寺首座休原子。”遂又指著柳無風道:“這位便是名震江湖的柳堡主柳大俠。”

不料那綠衣女子不動聲色,隻冷冷道:“三位的名頭我們怎會不知?虧你還是佛門長者,竟不知‘慈悲為懷,普度眾生’的佛門道義?你們定要斃了這位武壯士,隻怕是要替梅花幫銷跡,殺人滅口吧?候掌門和柳堡主的德行我們也是清楚的,須知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隻是我們與江湖無緣,聽由你們如何標榜,我們眼不見心不煩。可是今日既讓我們撞見,卻不能見死不救,還望諸位給我們一個麵子,放了這武道奇一條生路。”

候樹威一幹人聽得這女子如此說話,竟連他們與五毒教的隱秘勾當都知道,隻驚得個個瞠目驚舌,半晌說不出話來。還未待他們回過神來,那女孩兒又接著她嫂嫂的話道:“我奶奶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今兒個卻是應了那話兒。喂,你們快快放了這人,我們好早些趕路。”說時小嘴一嘟,甚是嬌癡。

此刻候樹威等人個個神色陰森,大家一般心思,知道自己行藏已經泄露,若不速速斃了這女娃兒一幹人,隻怕後患無窮。可是候樹威三人畢竟聲名不凡,自不屑仗著人多來對付

女娃兒一幹人,隻聽侯樹威陰森森道:“我先前說了,誰要在我手底下救走了這姓武的,須得有幾分真本領才行。哼哼,不知你們如何救走了他?”

綠衣女子道:“候掌門既然不給麵子,小女子自不量力,要鬥膽領教候掌門的高招。”

眾人聞言皆是一震,見這女子優雅美貌,兩手空空,渾不似武林中人,誰知她竟敢向聲名赫赫的侯掌門叫陣,一時都怔怔地望著她。

侯樹威又驚又怒,心下暗暗忖道:“莫非我們都看走了眼不成?這小賤人果然有些古怪,說不定比那褐衣人還厲害,我堂堂一派掌門,實不便與這女娃兒交手,早知這轎裏坐的是這等人物,我還不如與那褐衣人交手。”當下冷冷道:“老夫向來不與女流之輩交手。——阿彬,你來會會這位姑娘。”

那阿彬是候樹威的師弟,武功雖是略遜於師兄,但身份卻不同,勝敗都無大礙。

不料那綠衣女子冷冷道:“候掌門剛才說我家下人不配與你動手,定要轎內主人出來,如今卻又說三道四,是不屑與我動手,還是不敢與我動手?”

候樹威惱羞成怒,正要發作,那阿彬搶將上來道:“你這女娃兒,不知天高地厚,怎配與我們掌門人動手?來來來,待我來會會你!”

綠衣女子才要說話,那女孩兒卻嬌聲道:“你這廝怎配與我小姑交手?不如我來與你打過!”這邊眾人隻道那綠衣女子會喝止女孩兒,不料她卻含笑道:“死妮子好不曉事,這人乃是候掌門的師弟,算是泰山派的二號人物,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隻怕惹人笑話呢。”

那女孩兒格格笑道:“這廝是他們第二號人物,如今咱們家來這裏的,除你便以我為尊,自也是第二號人物了。呔,我與他交手,誰來笑話?”說畢,又朝阿彬道:“我們如何打過?你善使拳掌還是兵器?”一眼瞥見阿彬腰間的騰龍劍,不由又笑道:“是了,泰山派的劍法聞名天下,原來你是要和我比劍,是也不是?”

那阿彬隻是怔怔地望著女孩兒,好一陣出聲不得,他實不願意與這未成年的女孩兒動手,倒不是擔心會折在她手裏,而是怕壞了自己的名頭,心下忖道:“這不知死活的小賤人,老子在武學上浸泡了幾十年,動一個手指頭便可要了你的命,何需什麽兵器?”事到臨頭,卻也不好推辭,心想他們這七八個人反正都要斃命於此,我便給她一個痛快,讓她少受些苦痛,也算是彌補了我心中這份以大欺小的歉意。遂笑道:“小丫頭,我和你動手怎須得什麽兵器?有什麽能耐你隻管使將出來,要不要我們借一柄好劍給你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