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選一
對於嶽無雙和嶽無紫的要求,陌飛雲全都答應了。他的內傷既然永遠沒有辦法治好,他又不得不離開那人身邊,也必須尋找一條屬於他自己的路,不管是生還是死。
陌飛雲輕身功夫雖好,但也未必好到在大內天牢內穿梭自如之餘帶著一個囚犯進去,掉包之後再帶著人出來。
嶽無紫的五色砂不知效用如何,陌飛雲也隻能放手一搏。
奉天醒來,猛然之間憶起陌飛雲抱著他那時的眼神,生生打了個寒戰。他有些害怕了,陌飛雲究竟想做什麽?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方靜施死,陌飛雲單槍匹馬,能做什麽?
白術出現在身邊的時候,奉天幾乎是惡狠狠地揪著他的衣領,“你竟然就這麽放他走了?”
“你以為這裏又有誰能留得住他?他說他會在天黑前趕回來,將人帶回來。應該好好想一想的人,恐怕是殿下才是。”白術冷笑一聲,漠然地看著麵前的少年。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他失敗了呢?”奉天咬牙道。
白術輕笑一聲,搖搖頭道:“如果是陌飛雲說的話,就算是拚了命,也會把人帶回來。”其實白術想說:陌飛雲真是天生犯賤,白白把一條命給了一匹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你錯了,這世上陌飛雲一條命,是不能和方靜施一條命等同起來的。”奉天驀然轉身,朝外走去。
白術目光一愣,對著奉天遠去的背影道:“若是他死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這世上還有誰會這麽寵著你?!”
奉天心中冷笑,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能等到陌飛雲失手再來想辦法,無論他成功與否,這一次就是他孤軍奮戰的時候。賀蓮派人過來的時候,奉天已經帶著親信布好了一切。
逼宮是一條最最愚蠢的路,奉天比誰都更加明白這樣做的後果,可是他已走上絕境。
壹突然出現在奉天麵前的時候,奉天有些錯愕。
“二殿下,請下令收回成命,統領已經回來了。”壹吐字清晰,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
奉天提步向外衝去,庭院外下著雪,陌飛雲懷裏抱著一個人,筆直站在大學中,見他出現,微微抬起目光,將懷裏的人托起來,送到奉天麵前。
陌飛雲見奉天立著不動,低頭伸手撕了方靜施臉上的那層薄薄的□□,“他傷得很重。”陌飛雲淡淡開口。
奉天伸手將方靜施抱在懷裏,目光凝聚在他的麵頰上,沒有片刻離開過。“方大哥……已經沒事了。”他猛然驚覺懷裏的人聽不到,“白術!快去把白術叫來!”
說著已經慌忙帶著人進到內室。
陌飛雲靜靜立在雪地裏,大雪紛紛揚揚,一直沒有停。周圍白茫茫一片,卻沒覺得冷。他微微閉上眼,覺得身體有些不聽使喚。喉間微微有些癢,惹得他一陣咳嗽不止,他睜開眼,嘔出一口血,映在純白的落雪上分外鮮明,血漸漸匯成一灘,陌飛雲脫力,身體倒在柔軟的雪地當中。
他鼻息聚成白霧,用輕微喘息的聲音低喃著:“奉天,我陌飛雲今生再不欠你什麽……”
玲瓏猛的跑過去,重重跌倒在回廊上,她泣不成聲爬起身來抱著陌飛雲的身子,“陌大哥,你怎麽了?陌大哥!”玲瓏心中害怕,連忙抹了眼淚,“江伯伯!江伯伯!”
陌飛雲睜開眼睛,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裏燈光亮著,爐火很暖。他感覺得到身上裹著厚厚的繃帶,喉嚨就想要燒起來一般。他低低□□一聲坐起身來。
玲瓏猛然已經醒了過來,連忙過來相扶。“你渾身上下都是傷,不要亂動。”
“給我一杯水就好。”陌飛雲搖搖頭。
玲瓏連忙端了茶過來,喂他喝完,又倒了一杯。陌飛雲清楚一口氣,下意識看了看門外。
玲瓏心中一痛,奉天如今正在那人榻前照料,恐怕都還不知道陌飛雲傷得這樣重。她咬了咬牙道:“陌大哥,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陌飛雲微微一愣,轉而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大婚一過,我也沒有辦法留下了。現在走,還不是時候。”
“何必要這麽為難自己?以你的一身本領,哪裏不能過得逍遙自在?別再這麽折磨自己了!”
“你為什麽覺得我實在折磨自己?”陌飛雲無奈道,“我隻是欠了他的,現在看來,差不多也還完了……”
“夠了,已經夠了。我不想看到你死,陌大哥!求你不要這樣,玲瓏不明白,不明白……”
陌飛雲低歎一聲,用手背拭了拭她麵頰上的淚痕,“你願意聽我講講話嗎?”
玲瓏點點頭。
“我幼時住在山穀當中,三間木屋,一片竹林,還有一棵很大的木槿。我們兄弟二人每日除了跟著師父練武習字之外,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玩。可是慢慢的,也會向往山穀外的風景,我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樣。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再也回不去了的時候,才會覺得萬分懷念那些失去的時光。我這一生孤苦無依,卻全都是在還債……”
陌飛雲語速很慢,等他說完這些話,玲瓏也漸漸平靜下來,她癡癡看著麵前的男子,心中澎湃。
這個年輕的男子的內心不可謂不孤絕,他太善良,從來沒有為自己想過。那些困苦,他全然當做了回饋。
雪已經停了,再過兩日,奉天便要大婚。
方靜施一條胳膊已經斷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參差錯落,原本瑩白如玉的肌膚變得晦澀。他身上的傷處理過之後,已經到了深夜,中間醒過來一陣,奉天抱著他,一口一口喂他喝藥。他親手照顧他,不讓任何閑雜人等靠近這座院子。
他在方靜施床前守了一夜,方靜施睜開眼睛,靜靜看著奉天,眼神中滿是不解。奉天對他說話,他也是一言不發。奉天也不逼他,隻悉心照料,什麽事也都親力親為。
這邊白術幾乎被陌飛雲氣得半死,玲瓏來請他的時候,他幾乎以為陌飛雲就快要死了。待看到陌飛雲的時候,事實上也差不多了。
許多事情一股腦地全哽在喉嚨裏,吞不下去,吐不出來。他很想把榻上的人拎起來狠狠罵一頓,可是看到的時候,又隻能默默搖頭歎息。
他已經沒有辦法分辨這是不是真的感情了,若是真的,為什麽要以這麽卑微的形式來愛?
陌飛雲對於白術的責難一筆帶過,兩天過去,明日就是奉天大喜的日子,奉天也一直沒有出現過,所有的人也都絕口不提此事。
東院還是一如往常的冷清,和整個王府的喜慶氣氛大相徑庭。奉天似乎遺忘了陌飛雲的存在,東院的這個角落,成了一片鮮少人涉足的禁區。
整個王府掛滿了火紅的燈籠和鮮豔的紅色綢幔,紗簾都換成了紫色。江泊在門外低聲道:“殿下,時候到了,請更衣。”
奉天看了方靜施一眼,“你好好休息,我忙完了就來看你。過幾日,我就帶你去封地。”
方靜施依舊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奉天也不以為忤,轉身出了房門。他跨出房門,走過回廊,忽然停住腳步,看向庭院中陌飛雲那日抱著方靜施站過的地方,他靜靜看了一會,轉身道:“江泊,飛雲呢?”
江泊平靜道:“陌統領此前受刑所受的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在房中休養。”
奉天點了點頭,打消了過去看看的想法,邁開步子快步向前走。
花轎落地,滿室皇親貴胄,道的是百年好合,稱心如意。京城第一的美人成為嬌妻,好一個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洞房是東院最靠外的一間,徹夜的燈火輝煌。可悲的是,洞房中除了媳婦之外,卻沒有奉天的身影。
陌飛雲盯著搖曳的燭火,將手裏的信箋點燃,漸漸燒成灰燼。他站起身來,推開門往外走。
天色已黑,可是月光映照在雪地上,周圍很亮。陌飛雲站在一棵鬆柏的陰影裏看著敞開的窗子裏的二人。
方靜施披著雪狐披風坐在窗前,不知在想什麽。奉天將他抱在懷裏,低聲呢喃著什麽,奉天顯然是醉了。他懷裏的人掙紮著,漸漸脫力,倒在奉天懷裏喘息,兩人唇齒交纏之際,都帶著些沉醉。
陌飛雲默默看著,方靜施伸手攀住奉天的肩,不知說了什麽,奉天微微愣了愣,癡癡地笑了,不住吻著懷中人的額頭。
夜色正迷人,陌飛雲抬頭看了看天際,轉身落在了房頂上,坐了不知多久,覺得疲憊漸漸浮起才推開門回房休息。衣擺濕了,陌飛雲索性從裏到外換掉。
他麵對著床榻退掉衣服,扔在一邊,剛伸手去取幹淨褻衣,一雙手擒住了他的腰身,那觸感和氣息再熟悉不過。奉天竟然過來找他,身上帶著酒氣,可是看樣子酒已經醒了大半。
陌飛雲定住身子,沒有回頭。奉天緊貼著他的後背低聲道:“飛雲,這是最後一次我這樣抱著你,往後,你就隻是我身邊最得力的手下……”
陌飛雲心中猶如刀絞,片刻之後,低聲道:“好。”
“你不欠我的,一直都不。答應我,不要再背叛我,我仍舊還是會像從前一樣,相信你……”
陌飛雲放縱的閉上眼,伸開手臂環抱住奉天的肩膀。奉天灼熱的喘息漸漸將他暖熱,兩人身體貼在一處,密不可分。奉天身子一沉,陌飛雲驚喘一聲,半閉著眼注視著奉天的輪廓,企圖永遠記住這一刻。
灼熱的欲望找到了發泄的樂園,毫無節製地征討撻伐,耗盡身心合二為一。每一下撞擊都像是分離宣泄,抵死纏綿。沒有親吻,沒有愛撫,沒有慰藉。痛苦蔓延開來,與快感並駕齊驅。
兩人灼熱的呼吸漸漸頻率相合,某些與欲望無關的情愫漸漸消弭,陌飛雲眼睜睜地看著奉天抵達他身體的頂點,翻騰著無邊的痛楚,澆濕了情和欲,拍打著他的身心。
作者有話要說:到這裏,不要問我為什麽,繼續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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