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邊風大,單小白把身上的衣服裹得緊緊的,景嚴看了她一眼,把外套脫了下來。

手機突然響了,他把手機夾在耳下,拿著外套靠近了她。

單小白剛要推辭,景嚴卻眉頭一蹙,似乎不容許她拒絕。

他高大的身形貼近了她,一隻手拿著外套,另一隻手繞過她的脖子,長長的手臂把她圈在自己懷裏。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單小白的心漏跳了一拍,景嚴把衣服披在她的肩上,又在她麵前半蹲下身子,對著電話那頭說:“爺爺,還沒睡?”

單小白一聽這個稱呼立即安靜了,順從地由著景嚴半屈膝為她拉著衣服拉鏈。

“景嚴,你明天過來嗎?”景國安問。

“爺爺,我在海舟出差,明天不能過去了。”

“那小白呢?”

“她?”景嚴抬頭看了看單小白,自然而然地說道,“她和我一起。”

“和你在一起?”景國安提高了聲調,“現在?”

“嗯。”

“哦,”景國安的語氣一轉,“小白是個姑娘家,你這會兒沒逼著她加班吧?”

“沒有,”景嚴立即澄清,“我和她……出來走走。”

“好,挺好,”景國安意味深長地叮囑,“你這個孩子就是太內斂,該說的話就得說出來,聽到沒有?”

小白打了個激靈,這話怎麽聽著有些特別的意味?

“呃,聽到了,爺爺。”景嚴說,“您早點睡吧。”

電話掛了,景嚴替她把拉鏈拉到最上麵,隻露出一小截脖子。

寬大的衣服把單小白包裹住,擋風的衣料讓她感覺格外溫暖,衣服裏獨屬於景嚴的氣息鑽入她的鼻尖,幹淨又好聞。

景嚴站起身來,垂眸看著單小白微紅的臉頰,一時有些移不開目光。

短暫的猶豫了一下,他的薄唇微啟,似乎想要說什麽。

“啊!漲潮了,漲潮了!”突然間一個人挽著褲腿從海水裏跑出來,嘴裏還大聲喊著。

單小白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忙轉頭一看,竟然是魏正。

魏正恰好看到了剛才的一幕,一臉震驚。

“總監,我我我……”魏正嚇得說不出話來。

景嚴倒是十分淡定,他用寬闊的肩膀把單小白擋住,冷聲問:“你什麽?”

“我……我什麽也沒看到,我是夢遊來的,我馬上就走……”魏正一扭頭就往酒店的方向跑。

還沒跑出去兩步,他迎麵碰見一起來海邊的李麥青,趕緊上前一把拉著李麥青的手臂說:“李總,都漲潮了,快走吧!”

“可是我剛剛看見總監……”

李麥青從魏正後麵伸出頭來往這邊看了看,正好看到穿著寬大衣服的小白站在景嚴身後,臉上似乎還有些紅。

李麥青是過來人,瞬間明白了,當即訕訕道:“是啊,漲潮了,咱們快走吧。”

說著,兩人一前一後迅速離開了現場。

單小白覺得更加窘迫,低下頭看著腳下白色的沙灘。

這下誤會大了……

“走吧。”景嚴反而淡定多了,他把她拉到身體的另一側,遠離潮水的方向,和她並肩前行。

漲潮的時候海浪的聲音很大,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單小白羨慕地對景嚴說:“你和你爺爺的感情真好。”

景嚴的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眼睛望著前方漫無邊際的海岸線,聲音低沉而悠遠:“我小時候一直跟著爺爺生活,八歲多才回到父母身邊。”

“哦,爺爺是軍人,是不是對你要求很嚴?”

“怎麽看出來的?”景嚴側過頭看著她。

“因為你平時的作風和爺爺很像,”單小白想著景嚴在眾人眼中冷麵閻王的形象,不禁一笑,“一絲不苟,還特別嚴肅。”

“這要看對什麽人。”景嚴的臉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我從小不習慣和人過分親近,包括去了國外和我父母生活的時候也是如此。”

單小白讚同地點點頭,但是想到他給自己披外套時的曖昧和親近,突然悄悄地紅了臉。

“你和趙衝他們是怎麽認識的?”景嚴突然轉了話題。

“趙衝是我師兄。”單小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五年前我入職青岩科技,負責青靈平台的開發,在一個開源社區的群裏,我認識了碧若青、連輕年、秋無風,當時師兄已經在至尚了,我們五個人在網上組成了MAGIC團隊。

“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各自不同的生活,但是他們一直無償幫助我搭建著青靈平台,我們是在開源社區認識的,大家的目標也是搭建一個將來能在開源社區共享的平台,將自己的成果共享給互聯網上的所有人。”

“他們幾個人從來沒有在青岩出現過?那項朝知道他們的存在嗎?”景嚴問道。

“當時項朝還隻是青岩科技的副總,他雖然不認識MAGIC團隊的這些人,但是對於這件事情他是知情的,而且對於我們的共享計劃,他也曾經做出過承諾。隻是後來‘青靈’上線之後,他就對之前的承諾矢口否認了。”

景嚴沉吟了片刻,問道:“五年前,你遭遇的那場意外……”

單小白的腳步一頓,直直地看向景嚴。

景嚴突然覺得頭暈目眩,幾乎要站不住。

他抬頭看向單小白,發現她的身體也在搖晃,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她接在懷裏,身體隨著她的重量半跪在地上,雙臂緊緊地將她摟住。

景嚴將單小白安頓在自己房間裏,趙衝聽到消息很快趕了過來。

“她怎麽突然暈倒了?”趙衝看著單小白被冷汗浸濕的劉海,心裏已經猜到了幾分。

“我和她去海邊散步的時候,問起了五年前發生在她身上的那場意外,”景嚴目不轉睛地盯著**的人,眸中滿是心疼,“難道這五年來,每次提起這件事她就會這樣?”

“對,這是她的禁區,”趙衝直言道,“總監,如果真要對她好,就不要讓她想起過去的那些痛苦。”

景嚴轉身往套房的外間走去:“你跟我出來一下。”

關於單小白,他想要了解更多。

兩人在落地窗前站定,窗外是一望無際的暗黑色海洋,夜色深沉,看似平靜的海麵下仿佛波濤暗湧。

“來海舟之後她突然身體不適,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情有關?”景嚴問道。

“對,”趙衝點點頭,“當年小白出事也是在這樣一個海濱城市,酒店後麵也有一片沙灘。”

景嚴眸光變得深沉,他拿出一根煙,看了看裏間的房門,又把煙放下了。

趙衝察覺到眼前的這個男人確實在意單小白,有那麽一瞬間,他在想要不要把那次事故之後單小白的身體變化告訴他。

但是他想了想,還是閉了口,隻是隱晦地說:“那場事故之後,小白的身體出現了一些變化,用了一年多才恢複,隻是每次提起那場意外,她都會因為承受不住出現一些異常。”

“關於那場事故,後麵沒有再追查?”景嚴問。

趙衝搖搖頭:“事故之後,酒店承擔了安全方麵的責任,通過青岩給了一些賠償。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又不能問小白,隻好自己去了一趟事發的酒店,我打聽到,當時開車的司機也重傷不治,所有的線索都消失了。”

景嚴眸光一凜,沉聲說:“不會的。”

“總監,你說什麽?”趙衝沒有聽清。

“沒什麽,”景嚴的眸光看著窗外,“我是說,我不會再讓她受到這樣的傷害。”

2.

趙衝離開之後,景嚴走進裏間,單小白依舊沉睡著,眉頭蹙在一起,兩隻手緊緊地攥著身上的薄被。

景嚴心裏湧起一陣疼惜,他握上她的手,發現她雙手冰涼,再一摸額頭、脖子,都是涼涼的。

他心裏一疼,平躺下去,隔著薄薄的被子將她抱住,溫熱的額頭抵在她臉頰旁邊。

五年前的那場意外,他想查明真相,卻沒想到僅僅是一句問話,就給她造成了這樣的痛苦。

趙衝剛才明顯隱藏了什麽事情,他說她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

景嚴的腦海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以前的一些情景:第一次在電梯裏遇到她,她可以精確地預知到上司會在什麽時候打電話、她在團隊拓展培訓中展示出非凡的才能、她屢次帶著爺爺躲過一群圍追堵截的阿姨、她能在一個小時之內帶爺爺完成所有體檢項目,還會幫小姑娘在概率極低的娃娃機裏抓娃娃……這些看似普通的行為,內裏卻好像有著什麽樣的關聯。

重重迷霧占據了景嚴的腦海,單小白柔弱的身體卻仿佛在他懷中得到了慰藉,不再瑟瑟發抖,手心也暖了起來,呼吸變得勻淨。

景嚴微微勾唇,將她的一綹頭發拂到耳後。

她的皮膚白皙如雪,靠近他的一側耳下有一顆極小的雀斑,猶如潔淨的白宣之上常人不易察覺的一滴墨跡。

他垂眸細看,心神輕**,嘴唇幾乎忍不住就要貼了上去。

“咚咚咚”幾道敲門聲響起,聲音不大,卻沉穩有力。

景嚴身體一僵,嘴裏呼出一口氣,慢慢地站起身來,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李麥青站在門口問:“總監,這會兒方便嗎?”

“進來吧。”

李麥青進來之後,首先注意到了緊閉的內間房門,他沒說什麽,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開門見山道:“總監,關於那封郵件,我和趙衝他們幾個人一起查了一下,目前有了一些結果。”

“說吧。”景嚴身體往後一仰,目光犀利無比。

“那封郵件的發送IP,確實和之前冉總發郵件的IP是同一個。”

“真的是她?”

“是的,隻是我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李麥青蹙眉沉思,“連輕年攻入了那個郵箱,發現那是兩周之前才新注冊的,發件箱裏隻有這一封郵件,還有,這封郵件是定時發送的。”

景嚴轉頭看向他:“寫郵件的時間呢?”

“兩周之前。也就是說,大數據團隊剛開始著手開發模型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SPV要更換產品,而且是內部消息。”李麥青分析道,“難道冉總和大數據團隊的人有什麽過節?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

景嚴沉聲說:“這件事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麥青。”

“總監,不用這麽客氣,”李麥青一笑站起身來,他看了看裏間的房門,想了一下還是問道,“小白沒什麽事吧?”

“還好,可能是吹海風受了涼。”景嚴眼神一暖。

李麥青愣了一下,此時的景嚴,竟然是滿目柔情。

“能讓總監這麽上心的姑娘,恐怕這是第一個吧?”李麥青眼中含笑。

“也是唯一一個。”

李麥青猝不及防被一向冷漠的景嚴喂了一口狗糧,他不自然地一笑說:“那我先回房間了,對了總監,明天一早八點的飛機。”

“知道。”景嚴也站起身來,“小白身體還沒恢複,你們先走,我們後天回去。”

李麥青愣了一下,旋即笑說:“好。”

第二天一早,睡夢中的單小白聽到“叮咚”的門鈴聲。

她下意識地想要下床去開門,卻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有人把門打開了。

“先生,您訂的早餐。”禮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謝謝。”

單小白猛地睜大了眼睛,頓時睡意全無。

她立刻從**坐起身來,轉頭一看,穿著一身休閑服的景嚴倚在門框上看著她。

“我怎麽又到這兒來了?對了,我們今天不是要趕飛機?”單小白看著麵前異常英俊的臉龐,思緒一時有些混亂。

“對,但是你賴床誤了飛機,所以大家都走了,我留下來負責收拾現場。”

“啊?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們去海邊……”

她突然停住了。

“抱歉,我昨天是不是很失態?”

景嚴眉頭一皺,連帶著心也被揪疼了,他大步走到她床前坐下,修長的手指鉗住她的下巴,深邃的目光看進她的眼底:“以後對我沒有那麽多抱歉,聽到了嗎?”

單小白一驚,隻覺得他灼熱的目光逼人,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好了,起來吃早飯,一會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景嚴轉身走了出去。

離開酒店之後,景嚴開車帶著單小白在海舟城裏遊**,單小白忍不住問道:“我們去哪兒?”

“度假。”

“啊?”單小白有些驚訝,“就我們兩個?”

“你想要幾個?”景嚴不悅地斜了她一眼。

約會還想要人圍觀?

“我不是這個意思,”單小白趕緊回答,“我隻是覺得單獨給我放假,好像不太公平。”

“你想多了,我要去見一個人,順便帶上你。”景嚴把她堵回去,嘴角卻因為心情好而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車子走了半個多小時,停到了一個大莊園的門口。

有穿著深色製服的人走上前來,景嚴緩緩落下車窗,遞過去一張名片。

那人看了看名片,又望了望景嚴,堆起笑來說:“是景先生來了,裏麵請。”

他按了一下手裏的遙控器按鈕,大門徐徐打開了。

車子隨後停在一幢高大的歐式風格的建築物前麵,景嚴推開車門,立即有另一個穿著製服的人跑上來接過他的車鑰匙,幫他把車開走了。

“覃先生呢?”景嚴問道。

“在後麵花園裏釣魚,”身旁的人恭敬地說,“我帶您過去。”

說著他從旁邊開過來一輛白色的敞篷小車,車後麵有兩個座位。

景嚴轉頭去看單小白,卻見她愣愣地站在那裏,眼睛死死地盯著那輛白色的小車。

他心中一動,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說:“沒關係,跟著我。”

單小白跟著景嚴坐上了車,車子開始緩慢行駛,有風從兩側吹過來,夾雜著路兩邊的花香。

她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雙眼大睜著,仿佛擔心她夢魘中最恐怖的情景會再次發生。

景嚴察覺到她的異樣,他伸出胳膊在她的肩頭用力一攬,把她的臉埋到自己懷裏。

單小白的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一方麵她控製不住想起那個噩夢般的情景,另一方麵她感受著景嚴帶給她的安心和慰藉,仿佛覺得這次發作沒有以前那麽恐怖了。

“這位小姐沒事吧?”開車的人有些擔心地轉過頭來。

景嚴保持著那個姿勢不動,朝那人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問,那人就轉頭回去繼續開車了。

五分鍾之後,車子在一個小湖邊停了下來。

景嚴垂下頭,嘴唇覆上小白的耳畔輕聲說:“到了,沒事了。”

單小白沒有動彈,景嚴輕笑一聲:“是不是想讓我多抱你一會兒?”

懷中的人身體一僵,這才從他懷裏慢慢地起身。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有一層冷汗,但她心裏更多的是震驚,以為自己一定會倒下的時候,卻安然度過了!

3.

湖麵上碧波**漾,景嚴往四周看了看,發現了前麵不遠處坐著的瘦高身影。

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單小白的手,往那人跟前走去。

單小白被他這樣的親密動作嚇到了,她試了試想要掙脫,卻發現他的手十分有力,她越想要掙脫,他握得越緊。

湖邊的人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湖麵上的魚漂,身旁放著一個白色的釣魚箱。

聽到腳步聲,他微微轉過頭,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景嚴一隻手拉著單小白,另一隻手插在口袋裏,那人的動作明顯多餘,因為他本來也沒打算說話。

過了一小會兒,魚漂往下沉了沉,那人把釣魚竿一拉,一尾活蹦亂跳的小魚被拉上來。

他微微一笑,又重新下了餌料,把鉤子甩了出去。

魚竿放在架子上支好,他才站起身來看著景嚴說:“去那邊說話,別把我的魚嚇跑了。”

單小白打量著麵前的人,他就是海舟最有名的企業家——覃正?

她曾經關注過他,在幾年前,他的妻女在一場罕見的沉船事故中喪生。

覃正穿著一身運動休閑裝,身材高大挺拔,麵容儒雅俊美,雖然隻有三十多歲的年紀,眼神中卻有一抹滄桑。

三人在旁邊的四角亭中落座,立即有人端上茶來。

“你可是很久沒來我這裏了,”覃正端起茶盅給三個小杯一一倒上茶,抬頭看著小白問,“這位是……”

“單小白。”景嚴介紹道,卻還是隻有這麽一句。

“原來是單小姐,”覃正點頭微笑,“麵相看似柔弱,卻恰好是可以降服你的類型啊!景嚴,你可是自己給自己老鷹上鏈子了,哈哈!”

單小白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卻聽景嚴在旁邊說:“本來她不知道自己手裏有條鏈子,被你一提醒,日後我更沒辦法掙脫了。”

“你自己安心要被套牢,又怎麽能怪我?”覃正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將倒好的茶杯推了過來,“這次不會又匆匆忙忙地走吧?”

“不會,你要成心挽留,我們就在這裏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行,陪我釣個一天一夜,怎麽樣?”

“沒問題。”

覃正派人給景嚴拿來一根釣竿,景嚴動作熟稔地上好魚線,一轉頭看到單小白好奇的目光,眉毛一挑:“釣過魚嗎?”

單小白搖了搖頭。

景嚴身體向她這邊靠了靠,一邊給她講解一邊操作,單小白在一旁饒有興趣地聽著,倒把一邊的覃正晾在那裏。

把魚鉤放到水裏之後,景嚴把釣竿支到架子上,繼續給她講著:“剛開始釣魚的時候要打窩,水麵大的,窩要打遠一些;水麵小的,窩可以打得近一些。來,你試試。”

說著他遞給她一個袋子。單小白從袋子裏抓了一把,往前走出一步將那一把誘餌朝著湖心撒了出去。

“接下來就要仔細看鉤,魚咬鉤的動作因魚的種類而異,比如鯽魚吞餌,一般是頭朝上,尾朝下……”景嚴低低地給她講著。

為了不把魚嚇跑,他的嘴唇離她的耳朵特別近,溫熱的風吹得她耳朵癢癢的,她想要離開,身體卻如同釘在那裏一樣不能動彈,心裏有一半是緊張,還有一半是奇怪的渴望。

過了一會兒,景嚴的手機振動起來,他站起來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隻剩下單小白和覃正坐在那裏,覃正一轉頭,看著她笑道:“真沒想到這家夥還會有耐心跟人講這個,平時對我們那可是惜字如金啊!”

單小白聽出來他話中的深意,臉上微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覃先生特別喜歡釣魚?”她轉了話題問道。

“嗬,是啊!”覃正抬頭望了一眼煙波**漾的湖麵,“自從她們走之後,釣魚就成了我唯一的寄托了。”

“對不起。”單小白沒想到會讓覃正想起舊事。

“嗬,沒關係,都過去了。”覃正一笑,“很多人以為釣魚可以讓人沉下心去,可是對我來說,釣魚能讓我快要死去的心活過來。”

單小白聽了默然無語,覃正卻恢複了談笑自如的神態,笑著說:“來,我繼續給你講講釣魚的事,你看你旁邊這個釣魚箱,我所有的裝備都在裏麵了。這還是景嚴那家夥送給我的,你知道他這個資本家為什麽突然大發善心嗎?”

“為什麽?”

“就是為了吸引我上鉤!自從我用了他送的漁具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地開始燒器材,”覃正冷哼一聲,“後來我才發現,他送我的器材隻有從他至尚的網上商城才能買到……”

“哈哈!”單小白忍不住笑出了聲。

“跟他在一起壓力很大吧?”覃正壓低了聲音,眼睛盯著湖麵,“我跟你說,這個人怪毛病很多,首先是高冷,我跟你講講我們一起去開會的時候,有美女企業家跟他套近乎的事吧……”

單小白本來想解釋一下自己和景嚴不是那種關係,聽他這麽一說卻突然來了興趣,她點點頭,低聲說:“好。”

“當時我們一起去……”

正聽到精彩的地方,身後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釣了幾條了?”

單小白一驚,忙轉頭看向湖麵,她早就把釣魚的事忘了。

“你能不能有一次在背後的時候說我點好聽的?”景嚴看了一眼覃正。

“我是在說你的好啊,”覃正雙手一攤,“不信問你小女朋友。”

“我不是……”單小白百口莫辯。

“回頭我會問的。”景嚴直接懟回去,把單小白蒼白的辯解壓了下去。

三個人從上午一直釣到晚上,夜色初升之時,景嚴和單小白隨著覃正莊園裏的用人來到二樓的客房,用人給他們安排好房間就離開了,走廊裏的燈光幽深昏暗,帶著些許曖昧的氣息。

景嚴站在單小白房間門口,等著她進去。

單小白猶豫了一會兒,眼角瞥了景嚴好幾次,欲言又止。

“有什麽問題就問。”

單小白被上午沒聽完的故事撩起了好奇心,她眨了眨眼睛:“那個……覃先生說你們去開會的時候,主辦方安排你們晚上在運河裏遊船,船一晃,莉總朝你撲了過來,後來呢?”

“你很關心這件事的結果?”景嚴垂眸看著她,嘴裏呼出來的熱氣散發著灼熱的溫度。

“我就是……好奇。”單小白的後背被他抵在門上,霎時間熱了雙頰。

“那就好奇著吧。”景嚴突然湊近她的額頭,小單白覺得有一團火苗躥上來,卻聽到他呼吸一重,慢慢退了開去,“早點睡覺,明天再誤了飛機,就不等你睡醒了。”

“啊?”單小白抬頭看著他。

“直接拖到飛機場。”

4.

坐在飛機前排,景嚴打開了一本書,單小白則打開了她的筆記本電腦,開了飛行模式。

一向不喜歡在飛機上和別人聊天的景嚴看到她專注地陷入一行行代碼中,突然有種被無視的感覺,他“啪”的一聲合上她的電腦,在她震驚的目光中說:“沒人要求你加班。”

“可我不知道該幹什麽,”單小白說,“我想寫一會兒代碼。”

“陪我聊天。”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命令,卻還有點像……撒嬌耍賴。

單小白默默地收起電腦來問:“聊什麽呢?”

“帶你去了一趟覃正那裏,有什麽感想?”

單小白想了想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從覃先生那裏發現什麽商機?有!”

景嚴無語地捏了捏眉心:“年底給你評優秀員工。”

“謝謝總監!”單小白說道,“難道你不想聽聽我發現了什麽商機嗎?”

“可以通過編程來釣魚?”

單小白一愣:“天哪,為什麽我沒想到這個?我可以研發智能魚竿,發出聲波吸引魚群,如果有魚咬鉤自動報警!”

“停!”景嚴閉上眼睛,“換個話題。”

“好吧。”單小白有些悻悻然,“我想回去之後做一個高端客戶行為預測的項目,專門研究這些像覃先生這樣的大客戶的購買行為和習慣。”

景嚴睜開了眼睛,眸子裏閃動的光澤顯示出他的興趣。

“說下去。”

“覃先生跟我說,最開始他被你送的漁具引發了對釣魚的興趣,後來一發不可收拾,就開始花大價錢購買這個品牌的器材,買的東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貴。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們可以從這些高端客戶入手,研究他們的購買行為,挖掘他們的購買潛力。”單小白把自己的思路慢慢地講了出來。

景嚴看著她,像是在沉思。

“好,回去之後先給我提交一份計劃書,三天之內。”

“總監……”單小白一臉不滿,“今天是周五,你跟景爺爺說了不強迫我們加班的。”

“我說過?”景嚴眉毛一挑,“明天跟我去爺爺那裏,求證一下。”

“好啊,去就去。不過說起來,我也有快一個月沒有見到景爺爺了。”她又看了看景嚴,小聲說,“你剛才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回答你一下,我明白你帶我去覃先生那裏的意思,謝謝你。”

周六一早,景嚴就接上單小白去了景國安那裏。

景國安這次跑在了常山的前麵,看到單小白更是樂不可支。

單小白從菜地裏摘了些青菜,又從冰箱裏找到一些凍肉做了三菜一湯,三個人圍在桌前吃了一頓。

景國安一直吃軍區大院的食堂,很久沒吃過自己家廚房做的飯了,很是滿足。

吃完飯之後單小白要去洗碗,被景國安拉住了,他瞪了一眼景嚴:“你去洗碗。”

景嚴一臉搞不懂:“爺爺,您剛剛不是讓我去給菜地澆水?”

“小白做飯多辛苦,剩下的都是你的活!”

景嚴隻好放下盆去廚房裏洗碗,單小白心裏一陣好笑,就拿起他放下的盆往菜地裏走去了。

景國安連忙走到廚房的洗手池邊。

“你說了嗎?”景國安問道。

“說什麽?”景嚴一臉疑惑。

“讓小白跟你談對象的事啊!”景國安急得吹胡子瞪眼。

“我……”景嚴一向沉穩的臉上竟然有些緊張,“等有機會吧。”

“什麽叫有機會,現在就去!”景國安幾乎是低吼了出來。

“爺爺……”

“你不聽我的命令?”

“我……”景嚴擦了擦手,猶豫了片刻轉身往外走去,“我現在去。”

單小白正端著一盆水往辣椒地裏走去,突然有個修長的身影擋在麵前。

她抬頭看了一眼景嚴,往右側一讓,結果景嚴也往右側讓;她再往左邊讓,景嚴也往左邊讓。兩人都怔了一下,單小白低聲說:“我過去一下。”

景嚴伸手接過了她手裏的盆,說:“我有話跟你說。”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嘶啞,眼神中似乎還有些忐忑。

“什麽?”單小白覺得景嚴神色有異,卻又搞不懂他想說什麽。

不會又說項目方案書的事吧?她的身體一抖。

“咳咳!”屋子裏傳來景國安重重的咳嗽聲,單小白更加迷惑了。

“小白,你……願不願意……”

她突然看著他不動彈了。

景嚴住了口,因為他發現單小白的目光雖然停留在他臉上,她此刻心裏想的卻明顯是別的事情。

“怎麽了?”他問道。

“總監,”單小白突然回過神來,她一把抓住景嚴的衣袖,“我要回公司,馬上!”

景嚴眉頭一蹙:“回公司幹什麽?今天不準加班!”

在這最關鍵的時候,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現在沒時間解釋了,我必須馬上回公司,您開車帶我去!”她的語氣十分急迫,仿佛有什麽大事情要發生。

“走吧。”景嚴立即會意,他進屋拿了自己的外套和單小白的包,一邊往院外走,一邊說,“爺爺,有事回公司一趟。”

“哎!景嚴,小白,你們去哪兒?”景國安從屋裏追了出來,“景嚴,你這個臭小子,你到底說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