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十點鍾,景嚴回到自己的別墅,步伐帶著些許疲憊。

自從單小白去了美國,每天快到下班的時候他就會異常煩躁,白天上班的時候他可以讓自己一直處於忙碌狀態,但是到了晚上的時候,他開車在大路上穿梭來回,覺得特別孤寂。

不管是他的別墅、單小白的公寓,還是景國安的軍區大院,到處都沒有她的氣息。

他從來沒覺得他的世界這麽空**過。

簡單衝了個澡,他從浴室走了出來,聽到手機一直在響,他眉毛一挑,幾乎是一個箭步衝到桌邊拿起了手機。

是Steven從總部打來的電話,景嚴心中湧起一陣失落,卻也暗自驚訝,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這種患得患失的脾性?

他順手打開了電腦,在MacBook上點了接聽。

“Hi,Eason!”視頻中出現Steven大大的笑容,“晚上好!”

“你那裏不是早上嗎?”景嚴在電腦屏幕旁坐了下來。

“我按照你的時間來嘛!”Steven說道,“對了,你那邊的事情,我有聽說一些。”

景嚴眉頭一蹙:“你聽說什麽了?”

Steven湊近了屏幕一笑:“很驚訝是吧?我還有一個更大的驚訝給你。”

景嚴靜靜地看著電腦,等著Steven說下去。

沒想到Steven卻向旁邊一側身子,屏幕上出現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麵孔,景嚴眼睛瞬間睜大,往前傾了傾身子。

“Miss Shan在我這裏!”Steven的臉也湊上來,和單小白的臉一同出現在視頻聊天框中,“Eason,She’s amazing, I like her(她太棒了,我很喜歡她)!”

單小白臉上帶笑,衝著景嚴招了招手。

“你還沒休息嗎?”她眨著眼睛,仿佛知道他會不滿,聲音也很輕。

“讓你出去休息兩天,你又跑到這家夥那裏去做什麽?”景嚴語帶不滿,毫不顧忌旁邊的Steven會聽到。

“景嚴,Steven給我提供了環境讓我做數據分析,你知道我們有些數據是直達總部的,所以Steven這裏的數據比我們那裏還要全,”單小白的眼中閃過一道光,“關於我們第二季度的經營狀況,我有一個新發現。”

“是嗎?”景嚴頗感興趣地揚了揚眉,“說說看。”

“今年第二季度我們至尚的總體經營狀況不佳,存在達標風險,這個自然跟冉總的大客戶異常有關係,但是如果將營銷三部的影響排除掉就會發現另一個潛在問題,我們的銷售額是環比增長的,總毛利卻在下降。”

“這個我知道。”

單小白卻把另一張分析結果圖給他發了過來:“我把各門店、各商品、各庫存的相關數據表做了關聯,通過數據清洗和分析,發現有一個大區內的很多門店的毛利率出現了明顯異常。”

景嚴看著單小白發過來的一張張圖片,陷入沉思。

“有了這個線索以後,我把各個商品以銷量和毛利率為指標製作折線圖,預設閾值後發現,這些門店的某些商品遠遠超出了預警,出現了高銷售負利潤的情況,也就是說……”

“有人空買空賣。”景嚴立即說道,“想借此套利。”

“對。”單小白從屏幕那邊看向景嚴,“還有,我還找到了一些關於這次客戶投訴和泄露新產品信息的線索。”

“說。”

“殺熟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還有泄露出去的客戶信息,都是來自同一個IP地址。”

“誰的IP?”

“聶總。”單小白說道,“出現異常的門店,也都出現在他負責的大區。”

景嚴沉默了半晌,開口的時候聲音低沉得可怕:“我知道了。”

“景嚴,我知道你讓我出國待一個月,是想保護我,讓我避開這場紛爭,”單小白看著他,聲音如同柔軟的羽毛拂過,讓景嚴的心跟著柔軟成一片,“我雖然不能給你提高業績,但我也可以幫到你的。”

“為什麽說這個,”景嚴麵上有些不悅,心裏卻因為她的話揪疼了起來,“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

單小白垂了一下眼眸,她想起了冉茂錦的話,輕輕眨了眨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仿如初生的蝴蝶羽翼:“我不會隻給你增加麻煩。”

“誰說你是麻煩了?”景嚴沉聲命令,“把耳機戴上,我有話要跟你說。”

單小白看著他微微驚訝,但還是順從地戴上了耳機。

“我給你訂了機票,明天回來。”景嚴說道。

“為什麽這麽快?”單小白一怔,“不是讓我待一個月嗎?”

“沒有為什麽,我想你了,”景嚴繼續在耳機裏轟炸著她,“讓你離開的第一天我就後悔了。”

他的情話一句一句地從耳機裏傳過來:

“你難道一點都沒有想我?”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夜裏,我幾乎一刻都睡不著。”

“傻瓜,我究竟是有多愛你?”

如此直截了當的情話讓單小白呆在那裏,臉慢慢紅到了耳根。

怪不得要讓她戴上耳機,總部這裏也有不少中國的同事,要讓他們聽到了,她在整個跨國公司都是紅人了……

正在默默地聽著景嚴說話,旁邊的Steven卻突然湊了過來,他拿過單小白的耳機戴在自己耳朵上,對景嚴笑道:“對了Eason,有件事我想問問你,我很欣賞Miss Shan的能力,你能不能給我安排一下,我想把Miss Shan調到總部這裏來。”

“不可能,”景嚴臉上一黑,直截了當地拒絕道,“想也別想。”

“Hey buddy!”Steven一臉不解,“我知道Miss Shan 對你很重要,但你要不要問問她的想法,也許……”

“不用問,”景嚴說,“我已經為她定製好了婚戒,你覺得呢?”

“Oh!”Steven一臉驚喜,他偷偷指了指旁邊的單小白,“那我要不要告訴……”

景嚴搖了搖頭。

Steven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他用口型悄無聲息地說了一個“Congratulations”,然後就笑著把耳機還給了單小白。

單小白正在一邊忙碌,完全不知道他們剛才說了什麽,她又囑咐了幾句景嚴早點休息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這邊景嚴卻盯著屏幕沉思了許久,先是宮美蘭,再是聶柯,這場角逐越來越有意思了。

第二天一早,單小白的手機收到了景嚴為她預訂的機票信息,看到目的地的時候她一下子愣在那裏,景嚴給她訂的機票不是回明寧,而是去亞灣的。

亞灣,為什麽他讓她去亞灣?

那個她的噩夢開始的地方。

2.

寬大的辦公桌後麵坐著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鼻子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他抬頭看著對麵低頭匯報的人,眼睛裏閃著精光。

“可靠消息是,景嚴那邊已經聯係了律師,想要對五年前的那場事故進行重新調查取證。”對麵的人說道,“我們花高價買通了那個律師,據他透露的消息,景嚴他們如果取得了證據,就會向法院起訴。”

辦公桌後麵的中年男人冷笑一聲:“起訴?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了,早就過了訴訟時效,腦子進水了吧?”

匯報人眉頭一皺,出聲提醒:“當時已經報警的案子,如果公安機關沒有立案的,是不受訴訟時效限製的。”

中年男人瞳孔驟然一縮,身子往前一傾:“景嚴親自去調查了嗎?”

“沒有,宮美蘭那邊傳來的消息,景嚴坐飛機去北方參加一個會議,他的副手魏正和幾個至尚高層都陪著的。”

“宮美蘭的消息現在還可靠嗎?”中年男人眯起了眼問道。

“可靠,宮美蘭一直隱藏得很好,從未引起景嚴的懷疑,”匯報人說道,“目前來說,景嚴對她還是比較信任的,票務和各項日程安排全都由她來經手。”

“那也得盯緊了她。”中年男人叮囑道,“景嚴這人長了張明星臉,是個女人就容易上鉤,還是小心點好。對了,聶柯那裏怎麽樣了?”

“目前沒有暴露。”

“給他帶個話,他可以全身而退了。”中年男人說,“已經沒他什麽事了。”

“是,項總。”匯報人合上了材料夾,剛要轉身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我們收到消息,單小白明天要回國了。”

“哦?”項朝嘲諷地一笑,“這對小情人要團圓了?”

“她的飛機不是飛明寧的,而是亞灣。”匯報人臉上有些擔憂,“他們是不是要動手了?”

項朝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光,片刻之後他吩咐道:“你今天就飛亞灣,用假證件入住,盯著她。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必要的時候,不用留情。”

單小白的飛機抵達亞灣機場,剛走出候機大廳,就有個穿著酒店製服的人迎上來。

“請問,您是單小白女士嗎?”來人態度恭敬有禮,“我是亞灣大酒店的工作人員,專門負責接機。”

單小白點點頭,心裏卻閃過一絲疑惑,景嚴並沒有告訴她有專門的人接機。

“請把行李箱給我吧。”那人殷切地伸過手來,單小白卻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裏的拉杆。

那人抬起頭來,目光和她對視,那一刻,單小白突然有種奪路而逃的衝動。

“小白!”旁邊傳來一聲喊,“終於等到你了!”

一隻瘦長的手臂從她手裏接過拉杆箱,單小白轉頭一看,頓時鬆了一口氣。

是連輕年和簡青。

“走吧,我們開車過來了!”簡青親熱地挽起單小白的手臂,三個人往路邊停著的一輛車走過去。

關上車門,單小白仍能感覺到背後那人陰冷的目光。

“怎麽回事?”她問道,“青青,輕年,你們怎麽在這裏?”

“總監讓我們來的,先去酒店,到了再說。”簡青低聲說道。

到了酒店關上房門,連輕年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他調出了兩張酒店監控圖片,推到單小白麵前:“總監一直在調查五年前你經曆的那場事故的真相,他讓我在這家酒店的監控服務器內布控了一個監測程序,把入住酒店的每個人都和這張照片上的人進行比對,就在昨天晚上,監測程序有動靜了。”

單小白的心“咚咚”跳得厲害,她看到左邊那張作為對比的照片中,有個高個子男人正尾隨在五年前的她身後,而右邊的照片中,同樣身材和長相的男人再次出現在酒店大堂。

“你是說,事發的那幾天,這個人一直在跟蹤我?”單小白聲音有些顫抖。

“對,”連輕年肯定地說,“而且,他還暗中和那位觀光車司機接觸過很多次。”

“觀光車司機……”單小白喃喃重複著,“輕年,你還能查到事發時的監控嗎?”

“可以,”連輕年看向她,目光猶豫不定,“你確定你還想再看一遍?”

單小白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卻仍然點了點頭。

連輕年很快調出了花徑上的那段監控,單小白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當看到陌生男人上車的畫麵,她用手捂住了嘴。

她終於看清楚了,當時上車的人,眉目英朗,英俊非凡,不正是景嚴嗎?心裏一直以來隱隱約約的判斷,終於得到了證實。

原來他們的緣分,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啊。

“小白當時來這裏度假,不是青岩科技給安排的嗎?”簡青問道,“難道這個人也是青岩派來的?”

“對。”連輕年說,“總監先是放出風來,說已經找了律師準備起訴青岩,然後給小白訂了來亞灣的機票,果然對方立即有了動作,當時那個暗害計劃的實施人就浮出水麵了。”

“為什麽我們的動向對方知道得那麽清楚?難道是公司裏有他們埋藏好的人?”單小白問道。

“恐怕,不止一個。”連輕年的目光倏爾一沉。

“但是僅憑監控不能證明這個人和當年暗害我的事件有關,”單小白沉思道,“我們還需要找到更有力的證據。”

“對,要找到當年那個觀光車司機。”連輕年說。

“他不是死了嗎?”單小白想起了當年那場爆炸,仍舊心有餘悸。

“他並沒有死,他從項朝那裏得到了一筆錢,然後隱姓埋名去了另一個地方。”連輕年頓了一下,繼續說,“根據一些僅存的線索,總監已經找到了三個可疑的人,他一直在等項朝主動暴露哪個是真正的司機。但是,項朝也很精明,不到最後時刻他不會動手,所以真正的司機一直沒有確定,現在項朝發現你來了亞灣,以為總監找到了關鍵證據,就會下手了。”

“所以景嚴同時在三個地方都安排了人手,以便發現真正的司機?”單小白睜大了眼睛。

“對,而且他的時間緊迫,必須要趕在項朝之前聯係警方,把這個司機保護起來,免得項朝殺人滅口。”

“我懂了,那監控裏的這個人,就是項朝派來監視我們的動向的,對不對?”

連輕年點了點頭。

單小白回到自己的房間,手裏拿著連輕年給她的一部黑色手機。

“這是總監給你的,在亞灣的這段時間,他會通過這部手機和你聯係。”單小白的腦海裏回想著連輕年的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開機鍵。

“叮咚!”

手機上閃現出待機畫麵,幾乎是同時,有電話打進來。

單小白心裏怦怦亂跳,趕緊接起來。

“小白,安全到了,是嗎?”景嚴的聲音沉穩,讓單小白緊張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嗯,見到了輕年和簡青,你在哪裏?”

“我在另一個地方,不過會很快和你會合,”景嚴頓了頓,又問,“怕不怕?”

“不怕,就是……”

“什麽?”

“想你了。”單小白的鼻子有些酸澀。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接著景嚴清淺的笑聲傳來:“那就嫁給我。”

單小白有些驚訝:“你在說什麽胡話……”

他溫柔的話語一下一下地撩撥起她臉上的溫度:“相思成疾,但不是胡話。”

中午休息之前,單小白特意把黑色手機塞到枕頭下麵。

她睡得很不安穩,正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振動了起來。

單小白一個翻身坐起來,拿出手機一看,卻是和剛才不同的電話號碼。

“喂?”

“你好啊,小白!”

森冷的笑聲驚出了單小白一身冷汗,她握緊了手機問道:“項朝?你怎麽會打到這上麵來的?”

“小白,技術出身的不隻有你,別忘了老上司啊!”

“你想幹什麽?”

“你先聽聽這個聲音,熟不熟悉?”

“老單!老單!”話筒裏傳來單媽媽焦急萬分的呼喊。

“別動我爸媽!”單小白著急地喊道。

“別著急,主角出現之前,我不會把他們怎麽樣的,”項朝說,“現在照我說的做,給你隔壁房間的人打個電話,說你想自己去海邊走走,讓他們不用跟著。”

單小白照做之後,項朝繼續說道:“去一樓觀光車等候區,有專門的人在那裏等你,記住,不準報警,否則,害死你父母的人,就是你。”

電話掛斷之後,單小白給她的爸媽打了一遍又一遍電話,始終都沒有人接聽,她的心一點點變得絕望。

她深吸了一口氣,拿上房卡出了房門,徑直往一樓大廳走去。

等候區早就有一輛乳白色的觀光車停在那裏,看到她出現,司機往上抬了抬低垂的帽簷:“上車吧。”

單小白猶豫了一下,俯身鑽進了觀光車的後排座位。

清涼的海風吹來,道路兩邊花香依舊,單小白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當年戴著手鏈的地方仿佛又折射出一道耀目的光芒。

一幕幕場景都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客人,請坐好,”前排的司機微微偏了偏頭,“前麵有一個急轉彎。”

單小白的瞳孔驟然一縮。

急轉彎……花海……迎麵而來的海風似乎要讓她窒息,她的胸口劇烈起伏,隻覺得胸悶氣短,隻想大口喘氣以緩解內心越來越強的恐慌和不安。

“轟”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炸裂,單小白再也抑製不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恐懼,雙手抱頭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景嚴!”

車子驟然一停,她一把抓住觀光車的白色鐵框,縱身跳下車,衝進路邊的花海之中。

觀光車司機看著她的背影,拿出身上的對講機:“獵物進入B區。”

花叢受到身體的強力衝撞,紛紛向兩邊散開,細碎的花瓣灑了一身,花枝上的尖刺劃破了單小白的皮膚,淩厲的痛感讓她渾身顫抖。突然間,前方跳出來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一左一右將她攔住,單小白拚命掙紮,卻感覺眼前一黑,一個碩大的口袋兜頭罩了下來。

再次醒來的時候,單小白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木屋中,周圍光線晦暗不明,外麵有海浪的聲音。

她的雙手被反綁著,身體斜靠在木板上,頭有些暈痛。

從窗戶裏照進來的光可以隱約辨認,現在是傍晚時分。

“砰”的一聲,屋門被撞開,一個瘦高個子的男人走了進來,單小白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監控中出現的那個人。

“單小白?”他用冰涼的刀尖挑起了她的下巴,“上次沒弄死你,是我失了手,不過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大的力量,能讓明寧兩大風雲人物為了你日夜不寧?”

“你是項朝的人?”

“聰明。”

“我爸媽呢?”單小白厲聲問道。

“呶,不就在那兒呢。”對方朝角落裏一努嘴。

單小白趕緊轉頭看過去,角落裏哪有什麽人?淺黃色的沙地上隻有個小音箱被隨意扔在那裏。

見到她愣怔的眼神,對方嘲諷地一笑,走過去打開了開關。

“老單!老單!”媽媽焦急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那個總監不會是看你單純得可愛才喜歡你的吧?”瘦高個男人哈哈一笑,眼神卻是冰冷的,“本想放你一馬,誰知道你又不知死活地跑出來!既然這樣,那咱們就玩個更刺激的,先告訴我,核心代碼放在哪裏?”

“就是給了你,你能看懂?”一直擔心父母安危的單小白鬆了一口氣,眼中流露出嘲諷的意味,“就算是能看懂,你能讓它運行起來?我看最單純的是你吧?”

瘦高個男人感覺受到了侮辱,尖利的刀尖一抬,就要劃破她頸間的肌膚:“單小白,你不要以為自己寫出了一個青靈平台,就得意忘形!”

“我從來不會得意,更不會忘形,你的刀尖再往前一寸,核心代碼你就休想拿到!”

瘦高個男人一愣,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單小白有些焦急地聽著門外的動靜,她不知道景嚴那邊進展如何了,聽到她被項朝的人綁架的消息,會不會影響他原本精密安排的計劃?

在沒有得到景嚴的確切消息之前,她隻能繼續同麵前的男人周旋,因為一旦她拋出了撒手鐧,很可能讓景嚴的計劃功虧一簣。

“小白?小白?”木屋外麵傳來簡青的呼喚,還夾雜著一些紛亂嘈雜的腳步聲。

“他們怎麽跟來的?”瘦高個男人的話音未落,木門“砰”地被人從外麵撞開,露出兩張熟悉的麵孔。

就在連輕年和簡青破門而入的一刹那,瘦高個男人轉身一隻手勒住單小白的脖子,另一隻手將鋒利的刀刃緊貼她的大動脈。

“小白……啊!”簡青一臉驚駭地捂住嘴,身旁的連輕年將她一拉,擋在身後。

“別過來!”瘦高個男人揮舞著手裏的刀,“都退後!”

連輕年和簡青注意到他揮舞的刀,對視了一眼,一時間不敢貿然上前。

“把她放開!”一聲厲喝從門外響起,單小白驚喜地抬頭,看到了門口佇立的挺拔身影。

景嚴的目光和她對視,他眼中閃過的篤定讓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她知道,他已經全部安排好了,但也許,還差最後一針推動劑。

“嗬!男主角出場了!”瘦高個男人帶著單小白向後退了兩步,刀尖眼看就要刺破她的肌膚,“隻要你答應兩個條件,我立即放人!”

“說。”景嚴的表情不帶一絲溫度。

“第一,放棄你手裏所有的證據,保證再也不起訴青岩;第二,把新平台的核心代碼都交出來,還有詳細的操作手冊!”瘦高個男人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你叫祁斌是嗎?”未等景嚴說話,單小白突然開了口,“其實我早就見過你了,五年前在青岩科技供職的時候,我就曾經見過你出入項朝的辦公室。”

叫祁斌的男人一怔,低頭看著單小白。

“項朝給了你豐厚的條件,所以你才一次次地被他驅使,想要置我於死地。”單小白麵色平靜,眼中完全沒有恐懼,“宮美蘭泄露客戶信息,聶柯製造的殺熟事件,還有冉總遭遇的車禍,都是項朝指使你做的,對不對?”

“是又怎麽樣?我走出了第一步,得不到想要的,我就不會放棄!”祁斌的眼中露出凶光。

“當年那個和你合謀的司機,並沒有死吧?”單小白繼續問。

“自然沒有,他得到一大筆錢,現在還在雲州逍遙呢!”祁斌冷笑一聲。

雲州。

景嚴和單小白對視了一眼,景嚴朝身後的連輕年略一示意,連輕年立即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放下凶器,你已經被包圍了!”木屋四周響起了警察的高聲喊話。

“誰讓你報的警!”祁斌臉上露出窮凶極惡的表情,“既然我活不成,那就同歸於盡!”

“你敢動她一下!”景嚴眼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光,往前邁出半步。

“別過來,過來我馬上就殺了她!”瘦高個男人歇斯底裏地喊道。

“我知道你是個狂熱的計算機愛好者,網上稱之為傳奇的黑客‘暗黑星河’就是你吧?”單小白在祁斌震驚的眼神中轉過頭來,逼視著他,“告訴你一件事,在你劫持我之前,我們團隊已經把所有的核心代碼全都共享到開源社區了,免費下載,半點不留。”

“什……什麽?”祁斌震驚地後退了半步,“不……不可能!別以為你這點小把戲能騙得了我!”

話音一落,他突然看到單小白和旁邊站著的景嚴交換了一個眼神,他瞬間感覺不妙,剛要揚起手中的匕首,忽然感覺到身側一陣勁風襲來,隻聽“咚”的一聲悶響,後腦處傳來一陣劇痛,他痛苦地大叫一聲,匕首脫手飛出,身體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潛伏在木屋四周的警察見狀立即衝了進來,合力把地上的祁斌死死地按在那裏,“哢嚓”一聲,一副冰冷的手銬將他的雙手緊緊地銬在身後。

與此同時,單小白也如同脫了力一般,身體向一邊倒了過去。

景嚴一個箭步上前,雙臂一伸把她接在懷裏,身體隨著她的慣性一沉,抱著她跪倒在地上。

“小白,我在這裏。”景嚴親吻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溫柔。

“景嚴,對不起,”單小白的雙手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襟,如同孩子般蜷縮在他懷裏,“聽到我爸媽聲音的時候,我真的害怕了……”

“我知道,有我在,以後都不用害怕了。”景嚴的身體靠近她。

單小白順從地抱緊了他的腰,頭靠在他懷裏,眼淚控製不住地洶湧而出。

“咦?這東西果然好使!”旁邊響起一個興奮的聲音,是秋無風。

單小白趕緊掙紮了一下,想要從景嚴懷裏掙開,景嚴卻怎麽也不肯鬆手。

單小白從景嚴懷裏看到秋無風撿起地上一個銀灰色的球形儀器,那是從她衣服裏掉出來的。

“有了這個定位器,咱們才能順利地找到小白鼠啊!”秋無風點點頭說,“老碧還是有兩下子的,我這次是服了!”

“這就有兩下子了?”碧若青雙手抱胸,一臉嘚瑟地看著秋無風,“剛才祁斌的話已經被自動記錄下來了,這就是起訴青岩的證據,還有,雲州的警方傳來消息,多虧我們的信息傳遞及時,布控蹲守的警察不僅保護好了那個司機,還把項朝的另一班人馬當場抓獲了。”

“啊?”秋無風一臉崇拜,“速度這麽快?”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連輕年和簡青也悄然退出,屋裏隻剩下兩個人。

景嚴把單小白鬆開,捧起她的臉,眼中帶著寵溺和心疼,俯身吻了上去。

兩名警察走進來,看到忘情擁吻的兩人,一時間有些尷尬。等了一會兒,其中一位年輕警察見兩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隻好清了清嗓子尷尬地提醒:“單女士,你還得跟我們去一趟局裏,做個筆錄。”

木屋外的沙灘上,簡青和連輕年並肩走著。

“剛才碧若青說的,是怎麽回事?”簡青問道。

“剛才祁斌說出了那個真正的司機的位置,我們立即給雲州當地蹲守的警方傳遞了消息,警方將那個名叫吳思奇的司機一舉製伏,還順道逮著了項朝派過去準備滅口的幾個人。”

“好厲害!”簡青看著連輕年,崇拜得五體投地。

“吽!吽!”

海麵上響起鷗鳥歡樂的鳴叫,突然之間,一個大浪向岸邊奔湧襲來。

“啊!”簡青眼中一片驚慌,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

大浪朝兩人身上打來,簡青隻覺得周身一緊,便被一雙強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擁住了。

“傻瓜!”連輕年抱著她,輕聲斥責,“躲都不會躲。”

簡青的臉上升起兩片紅暈,剛想把連輕年推開,腳下突然一滑,連帶著把連輕年也拽倒在沙灘上。

連輕年直視著她明亮的眼眸,慢慢低下了頭。

3.

若幹天之後,關於五年前單小白經曆的車禍一案終於在法庭開庭。

經過證人吳思奇和祁斌的指證,當年青岩科技總經理項朝為了竊取單小白所在的大數據團隊的核心代碼的知識產權,指使手下祁斌,買通了亞灣大酒店員工數人,包括當日的酒店領班、前台、觀光車司機等,利用提前布置好的爆炸裝置意圖暗害單小白,並且刻意造成了意外事故的假象。事後吳思奇失蹤,酒店當日的錄像被刪除。

由於種種原因,當時雖然報了警,最後卻沒有立案,酒店和單小白所在的公司青岩科技私下達成了賠償協議,這個案子就這樣匆忙結束了。

單小白在掌握了充足的證據的情況下將項朝、祁斌和吳思奇告上了法庭,經過審理,證據確鑿充分,並連帶審理出了至尚的員工宮美蘭、聶柯利用違法手段對至尚公司的正常經營進行破壞,私自泄露公司內部機密信息的事實,種種手段已經觸犯了法律,等待他們的,也是法律的嚴懲。

法庭當場宣判,塵埃落定的當天,消息傳開,整個明寧市上下都陷入一片震驚。

人們紛紛議論起五年前青岩科技由於青靈平台實力猛增,一躍成為和至尚並肩的大企業,後來突然又陷入不溫不火的境地的前前後後,原來暗藏著這樣一個可怕的故事。

解決了營銷五部的空買空賣的案子,大數據團隊的人根據線索進一步排查,發現了至尚內部存在的其他成本問題。大數據團隊利用品類損耗模型精準地進行每天進貨量和銷量的預測匹配,采用時序預測的功能做出了未來一段時間內不同商品進貨量的調整建議,大大降低損耗成本。

這個模型執行的第二個月,公司的營業利潤就出現了大幅度攀升的情況,直接追上了當初預定的一年目標。

又是一個季度初,季度報告會召開之後,景嚴宣布公司所有員工都去碧雲湖邊的度假村聚餐慶賀,單小白也在其中。

大家都痛快暢飲,到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單小白悄聲對景嚴說她要去門口吹吹風,景嚴點點頭,囑咐她小心點,還溫柔地給她穿上外套。

對於兩人的濃情蜜意,至尚的人早就習以為常了。

單小白有些微醺,她在碼頭上發現了一條木舟,就獨自上了船。

木舟滑到湖中心,單小白停了手中的木槳,望著深藍色的天幕出神。

黑沉沉的碼頭上早已熄滅了燈火,卻有星星點點的繁星照亮了人的眼睛。

紛亂的思緒不停地劃過腦海,她突然極其渴望做回一個正常的人。

這個異能幫了她很多,卻也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如果沒有異能,他還會注意到她,並且愛上她嗎?

困頓迷茫中湖麵上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肆虐的風卷起浪一下子將木舟掀翻,單小白隨著翻倒的木舟一下子墜入湖中。

湖邊有人發現了她,頓時驚慌地大聲喊叫:“有人落水了!”

門“砰”的一聲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率先衝了出來。

一口口冷水灌入口中,眼看著天空中的繁星起起落落,單小白的大腦突然清醒過來,不管會不會愛,但她肯定自己是愛他的!

她把頭探出水麵,奮力地大聲呼救,然而寂靜的碧雲湖邊一個人影都沒有,她努力地張開嘴,“景嚴”兩個字還沒有喊出口,一個浪打來,瞬間把她淹沒。

漫天的湖水無邊無際地壓向頭頂,單小白感覺自己在慢慢下沉,正絕望之際,一隻手臂突然將她拽住,她沒在湖水中的腰間一緊,上身浮出水麵,跌入那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

她聽到景嚴低沉嘶啞的呼喚,她感覺到狂風卷著大浪一個又一個襲來,終於,她被拖到岸邊,背後粗糲的沙子硌著她的後背,胸腔裏的積水讓她疼痛難忍。然而一切痛苦在他柔軟的唇一次又一次覆上來的時候全部消失殆盡,世間仿佛隻剩了他們兩個人,呼吸交錯,彼此糾纏……

……

單小白被景嚴從碧雲湖裏救上來之後,就被他帶回了別墅照顧,醫生來給她看過,說她的身體沒有大礙,隻是有些溺水,需要休養。

這天早上,單小白還沒有醒來,坐在屋外的景嚴給美國的Evon打通了視頻電話。

“Eason,發生什麽事了?”Evon一臉興奮地問道。

“小白不小心落水了,幸虧我發現得及時,她又死裏逃生了一次,”景嚴說,“不過我把她帶回來之後,好像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了?說說看。”

“我看到她身上有傷,但是我現在離她再近也無法感覺到她身體的疼痛了。”景嚴蹙眉說著。

“難道說,經過這次落水,你們倆的身體互感……消失了?”Evon摸著下巴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這件事情我從未聽說過,目前也無法給出解釋,不過你要想證實的話,也許可以做一些更深入的事情來驗證,比如……咳!你懂的。”

“閉嘴。”景嚴黑了臉色。

“我說的是真的!”Evon一臉無辜,“原來我們分析過,你們兩人的身體產生過感應信息傳導,但現在你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如果想徹底驗證互感是不是徹底消失,隻有照我說的去做!”

“啪!”

景嚴合上了電腦。

他轉頭看了看窗外,鳥兒啁啾,仿佛在嘲笑他。

景嚴咽了一口唾沫,他的手心微微有些汗濕,嗓子也幹澀了起來。

他想了想,Evon說的事情,他並不是沒想過,但在那之前,他必須先完成一件事。

他伸手往口袋裏摸了摸,拿出一直貼身帶著的鑽戒盒子,輕咳了一聲,突然覺得脖子處的衣服好像比以前任何時候都緊,他解開第一個紐扣,攥緊手心,往臥室門走去。

臥室裏,單小白在半個小時之前就醒了,眼睛一睜開,她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大腦中那些不停閃現的數字都沒了,她好像聽到了更多聲音,看到了更多世界,聞到了更多氣息。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臥室的門把手好似輕輕一響,單小白心裏既緊張又忐忑,這種未知的感覺讓她有一絲興奮。

“醒了怎麽不叫我?”景嚴站在她床前垂眸看著她,深情款款。

單小白還未回答,一枚精致的鑽戒就出現在她眼前。

“嫁給我。”

他的聲音好似醇酒,令她微醺,也令她跟隨心意輕點著頭。

炙熱的吻落下來的那一刻,她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綿長又激烈的愛意,鋪天蓋地,洶湧襲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