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兩點的時候，方磊帶著一名員工來了大數據規劃部。
單小白早就把會議室準備好了，投影設備連接了電腦，準備好的PPT首頁投在屏幕上，會議桌上整齊地擺著幾份資料，資料旁邊放著飲用水。
因為是第一個願意合作測試的營銷部，團隊裏的人都有些興奮，也很重視。
“這麽早就準備好了？”方磊走到會議室門口微微一愣，“本來擔心打擾你們中午休息，所以晚了半個小時過來，沒想到反而讓你們等了。”
碧若青笑著請他進去：“聽說方總要來，大家都高興得中午沒睡著呢，尤其是小白，是吧？”
“啊？”方磊轉過來細看了一下單小白的臉色，抱歉一笑，“是我的錯，回頭我好好彌補。”
單小白被碧若青說得不好意思，隻好暗自瞪了他一眼。
等所有人都坐定之後，單小白開始介紹大數據平台的進展情況。
方磊一直在很認真地聽，偶爾會點點頭，跟他一起來的員工則低頭猛做記錄。
快介紹完的時候，方磊轉頭跟他後麵的員工吩咐了一句什麽，那員工連連點頭答應。過了一會兒，單小白剛把PPT講完，那名員工就給她遞上來一杯水。
單小白低頭一看，他遞過來的不是瓶裝水，而是自己辦公桌上的杯子，裏麵是她上午剛泡上的花茶，現在已經續滿了熱水。
她心裏一陣感激，她的體質偏寒，平時連常溫的礦泉水也很少喝，能想到遞給她這一杯熱水的人一定是心細如發。
她感激地看了方磊一眼，方磊眼中帶笑，對她抬了抬下巴，示意等她喝完。
於是一會議室的人都在靜靜地等著單小白喝水，碧若青則在會議桌的另一邊朝著她擠眉弄眼。
等她喝完了水，方磊這才開口問道：“我有一個問題，既然我們七部的數據在公司的大數據庫裏可以獲取到，那這次合作測試還需要我們配合做什麽呢？”
“是這樣的，方總，”碧若青解釋道，“我們的大數據平台會分析七部客戶的年齡、性別、資產分布情況，以及客戶近一年的購買行為偏好，根據這些數據，大數據平台能生成一份潛力客戶和潛力產品名單，並且定製不同的精準營銷策略。我們的業務人員根據這些營銷策略有選擇、有目的地進行營銷，三個月後，就會初見成效。”
方磊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樣，我安排一個人專門和你們對接這項工作，其他的人則分出一半來按照你們提供的營銷策略進行營銷，不過，我這邊也有個需求。”
“您說。”
“三個月周期太長，我要求每周都給我出一份分析報告，我可以隨時查看營銷效果，”方磊的表情變得審慎，“如果效果不甚理想，我會適時對營銷策略進行調整。”
單小白看了一眼碧若青，因為出報表的程序代碼要由碧若青來完成。
碧若青沉思了一下，點頭道：“這個沒問題，我們也想隨時對結果進行分析，這樣我們可以持續優化算法和模型。”
“好，那我這邊全力配合。”方磊微笑著站起來。
單小白把方磊送到電梯前的時候，方磊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她：“小白，關於我說的每周出報告和隨時可能調整營銷策略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似乎有一些難言之隱，想了想，終是沒有說出口。
單小白愣了一下，接著搖頭：“方總，您能和我們合作測試，我們已經很開心啦！如果模型不夠完善，我們會隨時優化，盡量不讓這種事情發生。當然了，如果真的不理想，您有權隨時調整營銷策略。”
“嗯，”方磊愉快地笑了起來，電梯“叮”的一響，他向小白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這件事過去的第二天，單小白正在三樓等電梯，電梯門一開，她就感覺到裏麵氣壓有點低。
抬頭一看，果不其然，隻有握著手機打電話的總監一個人在裏麵。
他麵色冰寒，搞得電梯裏就像冰窖，那一刻，小白有些猶豫要不要走進去。
眼看電梯門就要慢慢關上，景嚴朝她投來一個質問的眼神：“還不進來站那兒發什麽呆？”
她趕緊邁進了電梯門，按下了三十二層。
這時景嚴對電話另一頭的人說：“預算高？沒成效？一共才成立三個月，這就是要拿掉這個部門的借口？如果這樣說的話，總部有幾個業績一直拖後腿的部門早就該撤了！”
沒等對方回答，景嚴掛斷了電話，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單小白在他身側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胸口在起伏。
時間無比難熬，終於到了三十二層，電梯門開了，單小白低低地說了句：“總監再見。”就要往出口溜。
景嚴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按下了關門按鈕，在小白震驚無比的目光中，電梯門徐徐地關上了。
電梯到了三十三層的時候，景嚴放開了她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跟我過來一趟。”
單小白摸了摸已經有些發紅的手腕，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電梯角落裏的攝像頭，大樓保衛室是有人二十四小時查看監控的，要是剛才這一幕被他們看到了，不知道又會傳出來什麽話……
景嚴走出兩步，見她仍在電梯裏看著頭頂上方，不由得眉頭一蹙：“怕我吃了你，想跟監控室的人求救？”
“啊？沒有，沒有。”單小白趕緊走出電梯，跟著景嚴到了總監辦公室裏。
景嚴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指捏著眉心，閉目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單小白覺得尷尬，就鼓起勇氣打破沉默：“總監，會議室的事我一直想謝謝您……”
“不說話很難受嗎？”景嚴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疲倦和不悅。
單小白一怔，不說話讓自己來做什麽，看他閉目養神？
不過，他閉目養神的樣子好像也不難看……
這樣一想，單小白識相地閉了嘴，過了一會兒，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她抬頭一看，竟然是胡董事。
胡董事也看到了單小白，他先是一怔，接著露出一絲冷笑。
他徑直走到景嚴的辦公桌對麵，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拿出一根煙來點著了。
景嚴皺起了眉頭：“胡董事，難道你沒看到這裏有女士？”
胡董事轉頭用眼角餘光瞥了小白一眼，冷笑一聲：“怎麽我每次看到這小姑娘，都和景總監在一起？難道就這麽湊巧？”
單小白漲紅了臉，指尖暗暗掐到掌心裏。
“胡董事，上次的事情我不想發生第二次。”景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卻一把將他手裏的煙抽出來，丟進垃圾桶，又將杯子裏的水倒上去，煙頭發出“吱吱啦啦”的響聲。
景嚴重新抬起頭來，眉目凜然：“我記得我上次開會的時候說過，如果這一年業績不翻倍，我引咎辭職，這才過去了三個月，胡董事就迫不及待了？”
胡董事看著景嚴將自己的煙扔進垃圾桶，眼中神色一冷：“日子我自然記著，隻是景總監提出來的新機房預算，董事會沒法通過！砸錢誰不會？砸了錢不出業績，連累的可是整個董事會！”
說完，他站起來將椅子猛地往前一推，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幫我把門關上。”景嚴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單小白點點頭走了出去，順手把門輕輕一帶。
“我讓你走了嗎？”景嚴抬起頭來，帶著倦意的眼底全是不滿。
單小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想了想，隻好又走進來，從裏麵關上了門。
景嚴沒再說什麽，吐出一口氣，一隻手將領帶一鬆，另一隻手端起麵前的空杯遞給單小白，聲音平靜無波：“給我倒杯水。”
2.
單小白接過景嚴的杯子，轉身去旁邊的飲水機裏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回來。
景嚴接過水杯呷了一口，身體往黑色皮椅裏一靠，眼睛看著辦公室門的方向出神。
單小白猶豫了一下，問道：“總監，是不是新建機房的事，董事會有人反對？”
景嚴轉頭盯著她：“這不是需要你關心的事。”
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放在鼻尖下聞了聞又放下，繼續問道：“新平台這周有什麽進展？”
單小白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神采：“最近已經有營銷部門配合我們測試了！”
“哦？”景嚴眉毛一挑，感興趣地問道，“哪個營銷部？”
“七部的方總。”
“方磊？”景嚴在腦海裏迅速調出了方磊的簡曆，“二十七歲，剛來至尚三年時趕上人事大調整，方磊接手了七部這根不好嚼的硬骨頭，倒是一句怨言也沒有。這幾年七部的業績在他手裏略有起色，隻是要趕上那幾個大部還需要一段時間，倒是個有點魄力的人。”
“是吧？”單小白一臉興高采烈，“我也覺得方總是這樣的人，頭一天調回總部辦公，就同意跟我們合作了，具體方案已經敲定，方總願意調出一半的人手來根據我們的精準營銷策略進行營銷！”
景嚴斜了一眼她興奮得發光的臉，心裏莫名一陣惱怒，他為了推進這個平台暗自做了多少努力，從沒見她感激成這個樣子！
見他麵色不豫，單小白這才安靜下來，頭微微低了下去。
她的眼前伸過來一張名片，低頭看了看，名片是豎著的，她沒看清楚名字，目光卻被夾著名片的手指吸引了過去。
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很是養眼。
“你在看什麽？”景嚴冷聲問道。
單小白立即回過神來，移開目光，把名片接了過來。
“寫程序的時候也這樣心不在焉？”
有人在的時候會……單小白心裏默默想道。
“這是巫工的名片？”她低頭看了看那張名片，有些驚訝。
“嗯，”景嚴轉頭看著電腦屏幕，似乎有些不情願，“新建機房的項目，可以和他繼續討論了。”
“真的？太好了！”單小白歡欣雀躍，“我就覺得他們公司的實力和我們非常匹配，謝謝總監！”
單小白如獲至寶般地捧著名片就走，卻聽景嚴在身後出了聲：“公司有規定，和合作公司不允許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交集，明白了嗎？”
“哦，”單小白疑惑地轉回身，“還有這項規定？”
“嗯。”景嚴咳嗽了一聲，加重了語氣。
等到她走出去關上了門，景嚴才略帶得意地看著電腦屏幕，低聲道：“我剛加的。”
趙衝一直在醫院養腿，他的父母不在本地，單小白、秋無風他們就幫他請了一位護工，正好這個周六護工請了假，單小白就和碧若青、秋無風一塊去醫院看他。
三人在醫院走廊裏迎麵看到一個漂亮的小護士從趙衝病房裏走出來，秋無風捅了捅碧若青的胳膊悄聲道：“老碧，你看那個小護士長得還挺漂亮，趙衝不會是因為這個才不願意出院的吧？”
碧若青不屑道：“就這也值當得拔不動腿？跟你說我第二個女朋友也是個護士，比她漂亮多了！”
“那為啥最後分手了？”秋無風撇撇嘴。
“太忙了，相處時間太少。”碧若青一臉漫不經心。
快到病房門口，單小白突然站住了，左右兩隻手分別抓住了往前走的碧若青和秋無風。
“怎麽了，小白？”碧若青問她。
“我……我腳疼。”單小白撒了個謊。
碧若青低頭看了看她的腳：“你這腳看著也沒事啊？”
“前麵就到了，腳疼找張椅子坐下休息休息就好了。”秋無風在另一邊說。
單小白搖搖頭，蹲下了身子捂住腳踝：“不行，我好像崴腳了，走不動了。”
她一蹦一跳地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在這裏坐一會兒。對了，我們今天都沒帶什麽吃的給師兄，剛才上來的時候看到一個超市，你們兩個去買點好吃的，我在這兒等你們。”
碧若青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對，小白你最不會撒謊了，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要是這樣的話，”他和秋無風對視一眼，突然爭先恐後地往趙衝的病房門口跑去，“趙衝肯定有鬼！”
“哎！”單小白著急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卻已經來不及了，兩人已經推開了病房的門，呆立在當場。
單小白趕緊走過去一看，饒是有心理準備，也是驚訝無比。
趙衝的腿已經拆了石膏，但仍不能自己走路，他們幾個站在門口的時候，趙衝剛好從病房的洗手間裏出來，而在他旁邊扶著他的，正是方美煥。
趙衝看到他們幾個不由得愣住了，臉上有些窘迫，而方美煥則突然漲紅了臉，扶著趙衝的手略微一鬆，身體也往旁邊撤了撤。
趙衝的腿使不上勁，方美煥一離開他突然失去了倚靠，嘴裏發出“嘶”的一聲，失衡的身體猛地倒向一邊。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左胳膊已經將方美煥攬在懷裏。
“趙衝，你……”碧若青目瞪口呆。
“老大，你墮落了。”秋無風搖著頭，滿眼痛色。
“我就說讓你們先等等再進來。”單小白嘀咕道。
方美煥紅著臉把趙衝扶到病**，看了一眼趙衝道：“衝……趙經理，我先走了，改天再來請教你。”說著她匆匆忙忙地將散落在病**的幾本書放回包裏，跟其他幾人點了點頭就跑出了病房。
病房裏一陣沉默，秋無風愣了一會兒問道：“她剛才是不是想叫衝哥？”
碧若青點點頭：“是，而且看這樣子，已經叫得很順口了。”
“滾！”一個枕頭飛過來，趙衝沉著臉吼道。
碧若青輕而易舉地接過枕頭，往前走了一步坐到趙衝的病床前，伸出食指彈了彈他的腿，觀察著趙衝的反應。
趙衝起初沒有反應，三秒之後他突然“嘶”了一聲，往裏挪了挪腿：“疼！”
“太假了吧？”秋無風也走過來，毫不留情地把趙衝的腿往裏一推，“衝哥，原來你就是個披著羊皮的斯文敗類，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出院？”
趙衝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再過兩天吧，那個，要不你們把工作給我帶點來，我在病**辦公……”
“哎呀，我說你們幾個小夥子，”旁邊的一個中年婦女突然開了腔，“趙衝和那姑娘剛開始接觸，你們幾個同事就多擔待一點嘛，給他們多留點機會。趙衝這腿啊我知道，兩周之前就能下地了……”
聽著這阿姨的話，趙衝剛開始還麵露得意之色，越到後來臉色越青，到最後他不禁暗自哀號：阿姨，您別說話了行不？！
3.
又過了半個多月，趙衝終於回公司上班了，雖然仍是一瘸一拐，但好歹生活可以自理了。
方美煥向人力部提出的部門調動申請遲遲沒有審批通過，但是她開始瘋狂學習PS技術和網頁製作技術，經常拿一些書過來向趙衝請教。
趙衝的態度比以前緩和了很多，甚至在方美煥來的時候，他的眼裏還會閃過一絲神采。
單小白的座位在他正後方，她經常偷眼觀察趙衝，竟然發現有幾次他看向方美煥的時候，耳朵根是紅的。
但每次事後，她向趙衝求證，都被他一口否認。
這天方美煥剛走，單小白就拿出手機來偷偷給趙衝發微信。
單小白：師兄，每次美煥一過來的時候，我腦子裏預感你倆在一起的概率就猛增。
趙衝：怎麽可能，少瞎猜。
單小白：師兄，不要自欺欺人。
過了五分鍾，她已經把這件事忘了，突然微信又響了起來。
趙衝：你剛剛說的是真的？概率值有多少？
單小白：百分之七八十吧。
前邊座位上的趙衝明顯身體一僵，半天沒有動彈。
這時候辦公室門口進來一個人，是垂頭喪氣的魏正。
“怎麽了？”單小白看著魏正徑直向自己走過來，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白，你報的這周六的加班申請，總監沒有批。”
“為什麽？”單小白有些驚訝，“總監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就是沒有批，讓我告訴你一聲。”
“周六不讓我們加班了？”秋無風從座位上探出頭來，“總監這麽體貼？我都加了好幾周的班了。”
“可是下周一方總的營銷策略要在公司的辦公會上匯報，我們這周末必須趕出來啊。”單小白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我去找總監問問。”
“哎，小白！”魏正忙跟了上去，“總監這會兒心情不好，你等會兒再去吧！”
話未說完，單小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樓梯口。
到了三十三層景嚴的辦公室門口，她敲了敲門。
“進來。”景嚴的聲音響起。
單小白推開門走了進去，站到景嚴的辦公桌對麵：“總監，為什麽這周六的加班申請不能批準？”
景嚴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轉回電腦屏幕上：“沒有為什麽，不能批。”
“以前都能批，為什麽這次不能批？總有個理由吧？”單小白不由得來氣，“我們的精準營銷策略很快就能出來了，沒有這個營銷策略，方總怎麽在下周一的辦公會上做匯報？”
“你是為了他？”景嚴抬起頭來，臉色比剛才還難看，“精準營銷的事不急於這一時，用不著周周加班。”
“可上次總監還因為大數據平台未出成效的事和胡董事……”
“那是我的事。”景嚴打斷了她，“做好你分內的事就行了，別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單小白咬著唇看了景嚴一會兒，轉身往門口走去。
“等等，”景嚴在她身後叫住了她，“周六和我去爺爺那裏一趟，早點起床，七點我去接你。”
“什……”單小白驚愕地回身，看著景嚴瞪大了眼睛，“我周六需要加班！”
喊出這句話之後，她覺得自己真的夠格評選公司裏的優秀員工了。
“我說過了，這周六加班的申請不批準，”景嚴的語氣不容反駁，“好了，我馬上有個電話會議，你先回去吧。”
單小白氣得一跺腳，轉身邁出了總監辦公室的門。
景嚴的嘴角在她氣呼呼地出門的時候，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門一關，他就拿起桌上的手機，隻聽裏麵傳出震耳欲聾的吼聲：“景嚴！我說為啥小白好幾個周末不來了，原來是你天天讓她加班！”
“爺爺，”景嚴一臉無奈，“這幾周項目忙，他們團隊確實抽不開身……”
“少給我來這一套！你要是再這樣對你的員工，我就去勞動仲裁委曝光你！”
“嘟——嘟——”
電話掛斷了，景嚴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單小白捏著那張加班審批單回到三十二層的時候，大家都抬起頭來看著她。
“小白鼠，”秋無風一臉關切，“我們周六究竟要不要加班？”
單小白搖了搖頭。
“太棒……”秋無風一拍大腿，卻立即感到周圍投過來的刀子般的眼神，他忙改口，“……崩潰了！那咱們的精準營銷策略怎麽辦？”
“小白，要是這樣的話，我們這幾天晚上加加班好了。”趙衝看著單小白說，“今天才周二，四個白天加四個晚上，差不多夠了，小白……小白？”
單小白好似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站在那裏出神。
她怎麽越來越覺得景嚴說完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臉上有一絲得意？
周六的加班申請被駁回了，方磊每天忙完自己手頭的工作之後，就到三十二層和大數據團隊的人一起加班。
晚上加班如果不提前申請，公司裏是沒有加班晚餐的，但是方磊好像從不介意，每天晚上加班到八點左右的時候，他就會叫單小白到公司對麵的一家餐廳去吃晚飯。
這天晚上八點多，一輛黑色的賓利正巧從這家餐廳外的馬路上駛過。
“等等！”車後座的男人突然對司機吩咐了一句，“靠邊停下。”
賓利靠路邊一停，後座的車窗緩慢搖下來一半，露出了一張英俊卻鋒利的臉。
餐廳窗下的卡座上，方磊正在往單小白的杯子裏倒茶，臉上笑意暖人。
單小白坐在對麵，嘴裏一直不停地說著什麽，很開心的樣子。
看著大窗玻璃透出的景象，賓利後座的人臉色有些陰沉。
他伸手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
“喂？總監？”魏正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這幾天晚上，單小白他們部門一直在加班？”
“啊……是啊！”魏正隻好承認，“小白說好像有個什麽項目比較急，而且七部的方總這幾天晚上也一直在，怎麽了總監？”
“沒什麽，以後給大數據規劃部的人單獨訂加班餐。”
“好的，總監，”魏正高興地答應了，“不過這幾天小白他們都沒提加班申請，我讓她提，她說不用提，提了您也未必同意……”
“不用提加班申請，每天給他們定時送就可以了，”景嚴想了想，又補充道，“標準按照最高的來，訂點營養餐。”
“是，總監！”
為營銷七部量身定做的精準營銷方案經過一遍又一遍的完善之後，終於在周五晚上成型。
看著單小白熬得有些發黑的眼圈，方磊眼神裏有一絲心疼。
周六一早六點半，單小白頂著黑眼圈起了床，正在洗漱的時候，手機響了。
她以為是景嚴到了，拿起手機一看，卻是方磊的電話。
“小白，起床了嗎？”方磊問道。
“嗯，剛起，怎麽了，方總？”
“我在你樓下。”方磊的聲音溫和平靜。
“啊？”單小白刷牙的動作一僵，“是營銷方案還需要修改嗎？”
“嗬嗬，不是。”方磊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都成這樣了，我還能忍心再讓你改方案？你如果沒收拾好就不用著急，我在樓下等著你。”
單小白“嗯嗯”地點了幾下頭，匆匆梳洗完畢就跑了出去。
方磊在樓下站著，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手提袋，看到單小白穿過馬路朝自己走來，他立即迎了上去。
“小心！”
單小白剛在路邊站定，方磊猛地上前把她一拉，她的身體直接撞進他懷裏，緊接著一輛送外賣的電動車貼著她後背“呼”地擦過，帶起一陣疾風。
“好險。”單小白從方磊的懷裏抬起頭來，“謝謝您，方總。”
4.
方磊呼出一口氣，叮囑道：“下次小心點。”
“嗯，我知道了。”單小白又問道，“方總找我有什麽事嗎？”
方磊這才想起來自己來的目的，他將手裏的手提袋往前一遞：“送給你的。”
單小白有些驚訝，手提袋裏是一套淺棕色的午休枕和午休毯，上麵印著可愛的小熊圖案，她用手一摸，毛茸茸的觸感非常舒服。
她有些不好意思：“方總，為什麽突然送禮物給我？”
“這些天你太辛苦了，”方磊低頭看著她，眼含笑意，“作為報答，今天我請你去……”
話未說完，他卻慢慢抬起了頭，目光向著兩人身後投過去。
單小白也感覺到了什麽，轉頭一看，黑色的賓利徐徐地在身後停了下來。
“對不起方總，我今天還有個任務，要先走啦！”單小白走出兩步又轉過身來，晃了晃手裏的手提袋，“真的非常感謝！”
她開了車門，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賓利緩緩啟動，很快就消失在方磊的視線中。
方磊站在那裏半天沒有動，這輛賓利，他自然知道是誰的座駕。
景嚴開著車，襯衫袖子整齊地挽到了手肘上方，臉色似乎有些不悅。
單小白對景嚴釋放的低氣壓似乎有些習慣了，每到這時，她就老老實實地閉嘴不說話。
車拐過一道彎，景嚴頭也不轉地問她：“手裏拿的什麽？”
“午休毯和枕頭，”單小白答道，“方總剛剛送我的。”
“為什麽送你東西，你過生日？”景嚴又問。
“沒有啊，可能是這幾天他看我們太辛苦了，送點東西表示感謝吧。”單小白回答道。
景嚴沒再說什麽，隻是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
從軍區大院出來的時候，單小白覺得心情特別好，景嚴卻仍舊黑著臉。
本來早晨做手擀麵的時候，她故意多放了一個雞蛋以防出現上次的尷尬情景，沒想到這次景首長直接將多餘的雞蛋夾到了常山的盆裏，又把景嚴碗裏的雞蛋夾到她的碗裏。
常山“呼哧呼哧”地吐著舌頭，三兩口就把雞蛋吞了下去，末了還衝著景嚴“嗷嗷”叫了兩聲。
景嚴隻想扔出筷子把這狗砸暈。
兩人從院子裏往外走的時候，景首長單獨把單小白拉到一邊，低聲囑咐道：“小白，如果這小子再強迫你們加班，你就直接告訴我，我教訓他！”
單小白眼角的餘光瞥見景嚴的身體一僵，默默地點了下頭。
等她坐進副駕駛座之後，景嚴發動了車子，他轉頭看了她一眼道：“後座上有東西，給你的。”
“咦？”
單小白轉頭一看，後座上放著個紙盒，她伸手拿過來，眼睛不由得一亮：“編程機器人！送我的嗎？太棒了！”
她前後左右看著盒子上的英文介紹，臉上又驚又喜：“是全套的主機和配件箱，總監，您怎麽知道我喜歡玩這個？”
“看到你辦公桌上有一個，隻不過太low了。”景嚴看著她一臉興奮的神色，不自覺地想要勾起嘴角。
“可是這個很貴啊，”單小白看著景嚴問道，“你不會扣我工資或者加班費吧？”
景嚴嘴角一抽。
“以後周末跟我到爺爺這裏來，算你加班，直到把這個機器人的費用補上為止。”
周一的辦公會開了整整一上午，單小白等得心裏有些忐忑。
中午吃飯的時候，魏正端著餐盤坐到了她對麵，一坐下就開始狼吞虎咽。
“終於開完了，餓死我了。”
“魏正，上午的會怎麽開這麽久？”
“大家都在討論方總的營銷策略啊，”魏正一邊扒飯，一邊抱怨，“說得都快吵起來了。”
“為什麽？”小白有些驚愕。
“先是每個營銷部介紹自己下一季度的營銷計劃，輪到方總的時候本來就不早了，結果他的方案一出，胡董事就跳起來了，對他的方案一通指責，說這個方案就是個華而不實的東西，花了那麽多人力、物力，根本就不會有什麽效果。”
“哦，”對於胡董事的指責，單小白是早有預料的，“還有什麽人提了意見？”
“還有財務部門啊，也拿新建機房說事，他們不敢明著對總監有意見，隻好一塊對著方總開炮，其他幾個營銷部的老總也在指手畫腳，說這個方案根本就不現實，還有人直接就嘲笑開了。唉，要不是方總脾氣好，估計早就和他們拍桌子了。”魏正歎了一口氣。
單小白沒說什麽，她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正巧看到方磊端著餐盤在離她不遠處的一張空桌旁坐了下來。
她低聲對魏正說：“你慢點吃，我去找方總有點事。”
說著她端著自己的餐盤往那邊走了過去。
“小白你……”魏正皺眉抱怨道，“太不夠意思了！”
單小白在方磊對麵坐下。
方磊一抬頭，倏爾露出了溫暖的笑容：“今天上午的事都聽說了？”
單小白點點頭，安慰道：“您不要灰心啊，要對我們的精準營銷方案有信心。”
“我怎麽會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方磊的神色溫和平靜，“我相信你們的實力，最重要的是，我很珍惜這次和你合作的機會。”
單小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灼熱，她避開他的目光，說：“我知道這個季度的業績完成率對您來說至關重要，但您還是選擇了和我們合作，我真的很感謝您。”
“小白，不如我們賭上一把？”方磊溫柔一笑，“看笑到最後的是我們，還是他們？”
這次辦公會之後，整個公司都知道了營銷七部和大數據規劃部合作製定出了一套精準營銷的策略，但這個策略除了總監之外，似乎並不被其他人看好。
本來總監高調成立大數據規劃部就有很多人不理解，現在又出來一個業績一向墊底的營銷七部要和大數據規劃部合作，一些老資曆的營銷部經理一致認為這次景嚴是要玩完。
“國外回來的有什麽了不起？”胡董事哼了一聲，“什麽大數據營銷，純屬扯淡！這個方磊就是為了討好景嚴，想跟著他站隊，我倒要看看他們最後能搞出什麽名堂來！等著瞧好了，這個季度末一出季報，我立即給總部發郵件，把他撤了！讓他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就是，來了就瞎搞一通，不把咱們這些董事放在眼裏，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吳董事憤憤不平。
“還美其名曰改革，我看他就是故意和我們對著幹，給自己立威！”張董事附和道，“胡董事寫郵件的時候，我聯名！”
“電子郵件也能聯名？”吳董事問。
“不能聯名？那我發一封一模一樣的還不行？”張董事眼睛一瞪，“這玩意又不會有人告我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