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
許灼打開門,入目是一處半老不新的居民宅,三室一廳,曾經是公司租給他和曹墨住的地方。
和公司停止合作後,曹墨火速搬走。許灼就和陳其亮把這裏續租了下來,集住宿和工作室為一體。
工作室叫著好聽,其實就他們倆人。
許灼從大學開始就沒伸手找媽媽要過一份錢,雖然小偶像的收入還過得去,但他從小養成的消費習慣沒變,所以沒攢什麽錢,每個月都是窮光蛋一個。
付過房租後,手上的餘額最多撐一個季度,還僅限不下館子自己做飯。
陳其亮主動承擔水電費的支出,吃苦耐勞的他不僅分擔了大半的家務,還變著法點些好吃的外賣「救濟」許灼。剛收到許灼快到家的消息,他立馬點了許灼最愛吃的一家炸雞柳,還備了撒好番茄醬的粗薯、搭配煉乳的炸年糕。
熱量這麽爆炸的食物都準備了,陳其亮仍堅守了屬於經紀人的最後一份職責,招呼著許灼進門:
“可樂隻許喝無糖的……”
許灼卻有些心不在焉,“你先吃,我去洗個臉。”
說罷,換好拖鞋,朝洗手間走去。
陳其亮蹙眉,發現他的兩隻拖鞋左右穿反了。
但許灼渾然不覺,從和周椋分開到現在,他一直處於一個精神恍惚的狀態。
不敢置信,他他他真的和周椋睡了?!
“亮哥,我要再不戒酒就是你兒子。”
他懊惱地歎了口氣,昨天就是喝太多了,纏著周椋做出那樣荒唐的事。
丟死人了。
喜當爹的陳其亮樂了,“你要是能戒成功我是你兒子。”
許灼打開水龍頭,接涼水淋在臉上,凍得一哆嗦,擠了坨洗麵奶在手心,揉搓上臉一糊,“嘶——”
怎麽辣辣的。
陳其亮雙手環胸,看戲般道:“那是牙膏,不是洗麵奶。”
“靠,你不早說!”許灼連忙把頭低到水龍頭下,一陣狂衝。
衝幹淨後,胡亂扯了張紙巾擦臉。忽地,他卻彎唇傻笑起來。
雖說是喝醉衝動,但他做了清醒時想都不敢想的事,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可惜了,什麽都想不起來。
但他仍舊止不住竊喜。
除了做1這事讓他多少有些耿耿於懷以外。
但他又想了想,隻要對象是周椋,他好像怎樣都可以,柏拉圖式他都願意。
他掏出手機,打開網絡搜索:
“如何做一個疼人的1”
“怎樣把自己的小受放心尖上寵”
“小受說不要是不是就是要的意思”
……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卻又意興闌珊,像個神經病一樣沮喪起來。
那段他記不起來的歡愉,是偷來的,是屬於別人的,他不過是個替身。
陳其亮看著他又哭又笑的樣子,隻覺得莫名其妙,但想了想又在意料之中,似乎每次和周椋牽扯上關係的時候,他都有些不正常。
“你和周椋,原來是高中同學啊。”陳其亮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許灼點頭,望向他,“你怎麽知道。”
“全網都知道了,你和他一起參加高中同學的婚禮,路人拍了不少照片。”陳其亮把平板遞給他。
許灼接過來,發現大多數照片都是他坐副駕駛,周椋在開車。應該是去接親的時候被拍的。
別說,這幾張合照裏,他照得還挺好看,忍不住臭美了兩秒。
等等……合照!
他這才想起來什麽,連忙看回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就見周椋給他留了條言:
“我就說有什麽事忘記了,所以是你的行李箱沒拿,怎麽給你。”
許灼捂額,早上實在是太混亂了,壓根沒想起來自己昨天去找周椋其實是為了拿行李箱的。
坐到沙發上,許灼掏了根薯條塞嘴裏。
陳其亮拿著平板,打開備忘錄,拾起說正事的嚴肅:
“歪打正著,現在網友的關注點都在你和周椋身上,曹墨那臭小子攪出來的渾水總算稍微淡了點。我們應該趁熱打鐵,接點能挽回個人形象的工作,雖說我一直不強迫你營銷人設,但從商業角度,一個積極陽光的正麵形象才會帶來更長久的利益。”
許灼表示讚同,“這個我有認真想過,直播帶貨、選秀、有關偶像唱跳的演唱會等等,我應該暫時不會再接了。”
陳其亮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其實你和周椋認識的話,也可以做做文章……”
許灼想也不想就打斷他,“別的都可以商量,但蹭周椋熱度的話,絕對不行。”
陳其亮心頭一歎,就知道是這樣,藏起心底的惋惜:“那你繼續說。”
許灼眼底滑過一絲苦澀,“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我這些年來的路肯定是走錯了。唱歌勉強可以,但跳舞一直是我的弱項,我不是當偶像的料。為了名氣我這些年接劇從不看質量的好壞,多小的廣告都做,一直在惡性循環,在內耗我自己。我……”
他猶豫片刻,方道:“我還是想演電影,以前雖然是我自己放棄的,但說起來有些荒謬,我最近總是會想起這件事,是不是……有點不太現實吧。”
確實不太現實。
現在大眾對他的定位就是一個劣質的偶像,戲路本就狹窄,年齡閱曆也就在這裏,適合他的電影角色少之又少,就算有匹配的,也不一定看得上他。
但又不能說完全是天方夜譚,鮮少有人知道,其實許灼是電影學院的表演係科班畢業,做偶像才是半路出家,他也是有一定專業表演功底的。
陳其亮的麵色凝重,“會很難。”
許灼的神色黯淡了些,卻又聽到陳其亮說:
“但我讚同你的想法,我們確實應該慢一點,再難我們也先試試吧,先從一些低成本的投資做起,積攢點作品和口碑,不過合適的其他活我也會幫你留意,首先還是得至少活得下去才能考慮那麽多是吧,而且我們的思路還是要打開,也不用全部局限在電影拍戲上。”
許灼本以為不會被支持,卻不想陳其亮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以示鼓勵。
他心頭很暖,也知道陳其亮是鐵漢柔情,刀子嘴豆腐心。
而陳其亮雖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毒舌樣子,但他心裏其實很是愧疚,拉許灼走上偶像的道路有他一份力,也怪他沒能把這塊好料琢成佳玉。
「叮」的一聲,陳其亮手機進消息了。
“叮——叮——叮——”又連著響了好幾聲,陳其亮心頭一突,每次這樣連續好幾條消息的時候,準是有什麽大事。
消息是他圈內的朋友發來的,果然,越看,陳其亮的臉色越白。
許灼有些不安,“怎麽了。”
陳其亮的眉頭皺起:“你和周椋在酒店門口被拍了。”
“什麽?!”許灼騰地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
他和周椋睡的事情被發現了?
他們倆當時明明特意戴了口罩,出酒店的時候也萬般小心,沒想到竟然還是有狗仔隱在暗處。
陳其亮一臉鬱結,“你說說你,討厭周椋可以,但你打他幹什麽?”
許灼怔了下,沒聽懂,“你在說什麽?”
陳其亮把手機扔給他,讓他自己看,“你打他就算了,你還站大馬路邊打,真有你的。”
許灼懵懵地看向屏幕,是個關注娛樂圈八卦的著名營銷號,10分鍾前發了條微博:
【驚!!今日上午,周椋街頭被許灼暴打,體力不支搖搖欲墜,許灼怒氣逼人甩車走人,昔日同學不和大打出手為哪般?或許有什麽隱情,但無論如何許灼都不應該打人吧,心疼周椋,看著很疲憊的樣子,不知道身體有沒有事。】
配圖是許灼瞪著周椋,手還杵在周椋的臂膀上,看上去確實像在打人。
雖然打開了口罩,但兩方的粉絲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許灼:??
有沒有搞錯?暴打?當時明明是周椋嘴欠,他要擰周椋,還被周椋躲過去了好吧!
它怎麽不拿這張圖參加諾貝爾文學獎呢,這麽會講故事!
許灼煩悶地搓頭發,“我要說我沒打他,你信不信。”
陳其亮揉太陽穴,“我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周椋的粉絲們信不信。”
十分鍾,評論已過2萬:
【我c你嘛的許灼!你過來,老子給你把倆胳膊都卸下來!】
【嗚嗚嗚哥哥你疼不疼,給你吹吹】
【我怎麽從小道消息聽說這倆人高中的時候關係挺好的】
【你管這關係叫好?你滾過來我打你一頓叫你一聲好朋友試試】
【火火哥哥,我們信你,一定有什麽隱情。】
【許灼這糊逼現在還有粉絲呢?拿著愛的號碼牌排隊挨打?】
【他們關係絕對不好!家人們我剛吃了一瓜,就是說許灼剛出道的時候接了個網劇,小配角,周椋一聽他要演,直接辭演了主角,你們說這倆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
半小時後。
#許灼暴打周椋#的詞條,衝上熱搜第一。
——
當天,夜晚。
許灼把自己的臉裹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隻露出雙眼睛,左右觀察確認沒人後,才鬼鬼祟祟進了市中心最高的寫字樓的貴賓專屬電梯。
以前和曹墨那點糾葛雖然鬧出了些水花,但和周椋這次的熱搜相比,實屬小打小鬧。
他現在可是整個娛樂圈的名人,白天都不敢出門。
安保人員在仔細確認他的身份證後,方才為他刷卡,送到頂層的公寓——周椋的住址。
安保人員把他送到就走了,獨留他一個人在門口發呆。
說真的如果不是為了拿行李箱,許灼是絕對不想這麽快再次見到周椋的,他的心情完全沒有整理好。
尤其在這樣迷人的夜晚,到對方家裏,就仿佛傳遞著某種曖昧的信號。
「哐嚓——」一聲,防盜門突然被人推開。
身材高挑的周椋穿著一身亞麻居家服,外罩了個灰色衛衣拉鏈外套。木木地看著他,“怎麽不按門鈴,未必還要我八抬大轎來迎接你。”
顯然他已提前收到安保人員的來客通知。
許灼皮笑肉不笑地接話,“朕就來拿個行李箱,周公公不必虛與委蛇。”
周椋的嘴角抽了抽,“陛下,那個字念yi,不是she。”
許灼老臉一紅,聲音拔高,“快點把箱子給我!”
周椋踢了腳門邊靠著的黑色拉杆行李箱,示意在這,自個兒則雙手環胸,側靠在門框上:
“你今早不會是故意不拿吧。”
許灼莫名其妙,“我有什麽好故意的……”
剛說完他就反應過來,這人是懷疑他故意借拿箱子製造見麵機會?
被氣笑,許灼嗤了聲,“對啊,故意來幹你,你洗幹淨了麽。”
周椋無聲地望著他,並未立刻說話,隻見其外套的大口袋動了動,然後在許灼震驚的目光中,鑽出了個毛茸茸的白色腦袋。
小家夥眼睛有些懵,頭上的毛發也亂亂的,一副剛睡醒的樣子,眼睛滴溜溜地在許灼身上打量。
是隻巴掌大小的馬爾濟斯犬。
隻一眼,許灼的心都跟著化了。
周椋伸出兩根手指頭,捂住小狗軟塌塌的耳朵,“zhuo zhuo,小孩子別聽壞叔叔的胡話。”
小狗吐吐粉嫩的小舌頭。
許灼當即石化。
zhuo zhuo……
原來昨晚在賓館門口,周椋是在和這小家夥視頻,難怪問對方有沒有吃飯,不能在**吃東西之類的。
所以他是吃了一隻小狗的醋?然後昨夜一氣之下上了周椋的床。
許灼頓時欲哭無淚。
等等……周椋絕不可能把孫卓熙名字用作狗的名字。那麽,隻有可能是叫——
灼灼!
許灼瞪著周椋,“我回去要捉隻耗子養養,取名叫椋椋。”
不想周椋壓根不惱,還「好心」幫著出主意,“那就養隻金絲熊吧,性格溫順。”
許灼白了他一眼,一把抓過心心念念的行李箱,順口一問,“沒打開看過吧?”
周椋撓了撓小狗灼灼的小腦袋,生了好奇,“裏麵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許灼沒有答話,“走了。”
拽著行李箱,卻意外沒有拖動,低頭一看,周椋的腳擋在箱子滑輪前。
許灼不耐煩回頭看它。
周椋卻不說話。
許灼問:“幹嘛?”
周椋側身,露出通向屋內的路,“不忙的話,進來幫個忙?我在安紗窗。”
作者有話說:
“行李也在,幹脆住進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