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兮將接過的劍攥緊。

對麵之人並不窮凶極惡,眼上沒覆白紗的少年郎模樣更好了,清俊的麵貌甚至帶了些漂亮感。

鄔煜這張漂亮的臉上,此刻正含笑期待著許兮的動作。

他這般的惡趣味,讓許兮從心到身都不由生出一股惡寒的感覺。

她強逼著自己不要顫抖,能力不足下輕易的動手隻會吃虧。

在鄔煜的再次的示意下,許兮蹲下身去扒拉起地上的身形。

這一扒拉,她才發現這人身形嬌小極了。

待她扳過肩頭時,許兮隻餘光一瞥,她就發出了一聲恐懼的抽氣聲,人也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死不瞑目。

這雙空洞的眸子白天還是生氣勃勃的樣子。

“她,她是你殺的?”許兮鼓足勇氣,手顫抖著扯開了謝子鳶麵上的偽裝。

果然,的確是謝子鳶的那張小臉。

隻是,白日的溫婉嬌俏此刻隻餘死亡的狼狽和恐懼。

鄔煜看著她這顫抖的樣子,冷聲道:“你這是什麽表情?要不是我來的湊巧,躺在這地上的就是你。”

這叫什麽話?偷換概念也不是這麽換的。

雖然在接受自己穿書後,許兮早就預料到終有一日手上會沾染人命。

但,她沒想到會這麽快,也不該是這麽沾染的。

許兮閉了下眼複又睜開,抬首望向了鄔煜:“如果沒有她來,你不也殺了我?”話畢,她伸手將謝子鳶瞪大的眼睛撫上。

鄔煜那句是的生生堵在嗓子眼,他說不出口。

良久,房中也隻餘沉默。

就在許兮忍不住要說些什麽時,鄔煜緩步渡著過來,不顧她略帶後退的身形,他單膝下壓著蹲在了一人一屍的對麵。

對上許兮那雙強撐又留有懼意的眸子,鄔煜放在膝上的手微垂。

稍頃,他手指懶散著敲打在膝上道:“謝子鳶,九澤淵淵主的小孫女,宗門上下的心尖寵,謝子殊身邊的小師妹,你?????說,她死在你房中,你能活著回到合歡宮嗎?嗯?”

“人是你殺的,怎麽,你還要玩一出栽贓陷害?”許兮說著牙齒打起顫來。

她又想到了鈴兒她們四人,是不是也被殺了?這麽久都沒來找她,也不見身影。還有,說到底這是無情宗的地界,萬一……

都怪自己,當初好好的為什麽要帶她們來這無情宗,為什麽要入那秘境,沒有合歡果子,她也能刻苦修煉的……就算修為停滯不前又怎樣,她就不該貪戀這一點捷徑的!

一滴淚在這時候啪嗒的落了下來。

鄔煜狹長鳳眸微眯,他眼看著癱坐在地上的紅衫少女吸了吸鼻子,換來的卻是更多的淚珠兒墜落。這些淚珠兒如斷了線般,讓少女眼尾染了紅也沒能止住,可憐。

這時候,喉嚨又覺幹癢的許兮索性直接放開了咳嗽,袖子一抹臉後便直接瞪上了鄔煜。

如果是他想要看她的笑話,那就看好了。

要是鄔煜這瘋子有所動作,她就算拚盡所有靈力來個魚死網破,她也得讓此人後悔著招惹了她。

“這般吃人的眼神看我作甚?”鄔煜說著垂眸去抽她手中死捏著的簪子,許兮手一偏避了開去,他也不強求直接抽回了手,掃了眼地上謝子鳶的屍身,“她的命燈還未滅。”

鄔煜的話讓許兮再次攥緊了手中簪子。

這是謝子鳶屍身旁的,適才癱坐在地時被她拾了起來,想必她也是這簪子的主人。

命燈,是這個修真.世界裏的一個設定:未瞞十五歲入金丹期者,生一盞命燈。

生命燈者,生轉生機會。

簡而言之,隻要是滿足這中條件的修士,未墮魔且未傷及七魂六魄,可憑借命燈聚七魂六魄,獲新生。

書中曾明寫到設定轉生番外的有三個人來著,男女主這樣的天之驕子便占了兩個,還有一個便是眼前的鄔煜。

許兮沒想到,謝子鳶她也是擁有命燈之人。

但這也屬實不奇怪,宗門中地位尊貴的人,就算資質不太行,宗門中自然有各種天材地寶供養著,養出一個也並不稀奇。

就連原主許兮也是擁有命燈的,隻是她走了墮魔的路,徹底沒了轉生的機會。

“說話。”鄔煜皺了皺眉,明顯是對她這不做聲的樣子感到不悅。

許兮這才回神,垂眸掃了眼謝子鳶的屍身,她又才抬首道:“我不想讓她死。”

“她是來殺你的,準確來說是來劃傷你這張臉的,這樣的人你當真還要救?還要送回去給她轉生機會?”鄔煜說著都自覺好笑,眼裏自然也就帶了些嘲弄之色。

“是,但她也還沒要到我的命。”話畢,許兮眸中更餘堅定。

是,原主許兮後來的墮魔、慘死都和這丫頭脫不了幹係。

但現今還並未發生的事情,既然有轉生的機會,許兮不想讓謝子鳶就這麽丟了命。

更重要的是,許兮因為她自身受過病痛的折磨,對於人的性命,她還做不到來到這新世界就看淡。

謝子鳶,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十七歲的懷春少女罷了。

放到她原先的世界,她都還未成年。

許兮再次堅定道:“就這一次,我想再給她一次機會,我想救。”

此次,就當她這個多活一世的許兮讓她一次了。若有下次,她一定不會輕饒她。

“你說要救就要救?”鄔煜說著冷哼了聲,直接站了起來。

身形高挑的他俯視下,癱坐在地上的許兮便感到了一股威壓施來。

這人?明明是他自己問的。

想到此,許兮眼裏一亮。

她單手後搭在地,強撐著有些酸軟的腿腳站了起來,微仰下巴:“你這人,你要真不想救,那你還能讓她屍身完整?”

鄔煜垂眸,直視上許兮的仰視。

此次的試探,他輸了,輸的很徹底。

他以為許兮會求饒,但這紅衫少女隻會倔強又委屈的落淚,還用一雙凶巴巴的眸子瞪著自己,明明可憐兮兮的,但裏中傳遞著要魚死網破的情緒。

他還以為這個小宮主會夥同他直接讓謝子鳶沒了轉生的機會。

但,此女非但不如此,反而和他說什麽她不想讓她死,簡直可笑之極。

“小宮主,你就真不怕我取了你的小命?”鄔煜說著便朝她逼近著,狹長的鳳眸裏隻餘一片暗沉。

許兮聞言,反而噗呲一笑,生生讓鄔煜停下了要靠近的身形。

少女的臉頰上還沾著些未拭幹淨的淚痕,被破開的房門有陣清風迎來,燭火開始微微躍動起來,動在了她這張笑靨如花的臉上,真真是靈動又漂亮極了。

燈下觀美人人更美,古人誠不欺他。

“你不是說舍不得殺我嗎?”許兮說著唇角微彎,將手往後一背嬌俏的下巴微仰,“再說了,堂堂無情宗的少宗主鄔煜真要想殺我,我壓根也沒醒來的機會啊。”

看著眼前少女自喜的模樣,鄔煜承認,他確實低估了她的聰慧。

“好了,既然你也不想她死,我們就將她送到她師兄哪吧。”許兮說著指了指地上的屍身。

本來她想就讓鄔煜一個人去的,她修為低了些,她還怕讓謝子殊給發覺了呢。但許兮又實在是對鄔煜放心不起來,便說兩人一道去。

鄔煜自然看出她這中的心思。

但很抱歉,他並未想留謝子鳶的命。

手起劍落,幾道劍影掠過,無情劍的劍尖便墜下了血滴子。

待許兮抽劍要應對時,已然晚了。

謝子鳶的下腹之地,靈田已然被鄔煜手中的劍尖搗毀了個幹淨。

屍體自然是不會有何異動的,但屍身上血窟窿開始緩慢著噴湧,讓許兮握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眼前的這一幕讓許兮想尖叫,想要大哭……

但她隻發出了一種無聲哽咽的悲戚聲,喉嚨裏像是被塞了一灘異物,太過恐懼下令她直接失了聲。

稍頃,她止住身體的顫抖感,眼帶憤然的看向了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眼前的少年郎一身素雅袍,麵上還是一如既往帶著些淡漠,就連眼裏甚至都沒帶上一絲波瀾。

要說的話,許兮覺得鄔煜那眼裏甚至有在對她說著:你看,你根本就救不了她。

這個人真的就是個神經病,徹頭徹尾的瘋子。

看書時,她帶的是男女主的視角。

原來,在配角的視角中,這個人全然不是書中所說的正道之光。

“你這個神經病……去死好了!”劍鞘利落的被丟開,許兮攥緊手中劍對著鄔煜刺了過去。

謝子鳶今夜的行動,這是一條書中從未有的劇情。

再有鄔煜此刻狠厲的動手,許兮開始對這個書中世界的真實感到懷疑。

崩潰、懷疑下讓她忘記了二者之間的差距。

許兮這全然不顧一切的樣子,鄔煜握劍的手動也沒動。

隻左手兩指指腹一並,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錚然撞擊聲,許兮的劍便被直接彈了出去。

靈力衝擊下,許兮隻感到一股突兀的酸軟,整個人便再次癱軟在地。

鄔煜瞥眼,視線落在少女捏扣在躺椅上的指尖,漂亮的指甲蓋用力下已呈發白,然而三番四次的強撐,許兮還是沒能站起來。

他將先前擊打劍刃的指腹微捏,適才他明明也並沒用多少靈力。

詫異在心中生起,他微皺眉移步靠近了些,輕嗅下便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然而,冷香中夾雜了抹異香。

鄔煜這才反應過來,先前謝子鳶用的一時散還帶有餘韻,靈力大動下自然出了它應有的後勁。

他知道但許兮本人並不知曉,她隻當鄔煜此人使了什麽靈力術法,眼裏的憤恨再次加深。

鄔煜見她又開始不自控的吸鼻子止淚,眼微垂,徐徐出聲道:“她在肆情幻境中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我本來並不介意。但她今晚不該出現在你這裏。”

既然出現了,那她也沒活著的必要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觀看,修改了女主心態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