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 小石徑上有幽幽歌謠,調子輕快又悠揚。

少女似是想到什麽,哼唱之下還伴隨著幾聲哼笑聲, 劃破了寂靜夜色。

“請宮主安,宮主這大晚上的是去了哪?”有略顯尖銳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許兮站定回首,蹙眉看著一襲白衫的聖女季思思。

她莞爾一笑道:“本宮主去往何處,應該沒必要同聖女您請示吧。”

“你,屬下也是擔憂宮主安危罷了。”季思思說著提了提衣擺, 朝許兮走近了些。

待走近了, 她一個輕俯身在許兮耳側道:“宮主要小心才是,男人是最無情的東西,何況那少宗主自小入無情道的,咱們小宮主可莫要賠了身又賠心。”

最後幾字被她說的極為緩慢, 麵上也是掩不住的戲謔。

季思思裝扮由來極其素雅, 但在這一個傾身下, 許兮才覺出她身上香粉子有多重, 膩味。

“多謝聖女提醒,本宮主放心上了。”許兮並不反駁, 隻輕柔一笑道。

季思思麵上閃過一抹氣憤,最後還是努力掩下。

她勾唇笑了笑, 朝麵前的許兮道了聲宮主慢走。

二人一側開身形,麵上均變了顏色。

許兮是唇角輕抿, 勾著些無奈的笑, 季思思則是磨了磨牙,眸裏染上抹凶狠。

回到屋中的許兮, 接過鈴兒遞向她手中的茶, 看著捏在茶杯邊沿的手指, 她想到了鄔煜遞茶的那隻手。

那隻手很大,指骨修長。

冷白膚色上隱隱有青筋浮現,是護士姐姐口中很適合紮針的手。

想著想著,她的思緒又飄到適才撞見的季思思。

少女麵上又帶了些苦惱,單手撐著下頜沉思起來。

她知道季思思在原書中叛離了合歡宮。

聖女在合歡宮的地位並不低,同兩位姬長老也是不相上下的關係。

此女叛變的主要原因,究其根本還是不服許兮接任合歡宮。

在聖女季思思這,她覺得合歡宮可以是任何一位弟子來接替,就不該是她許兮這個草包。

好?????吧,她現今修為的確是堵不上季思思的嘴。

但過幾日後,鄔煜會將她身上因幻境所受的反噬調理穩固,再結合餘下的合歡果子,修行這個於她並不難。

想到此,許兮麵上莞爾。

她側首和站至一側的鈴兒道:“好鈴兒,明早記得早些喊我哦,對了,還要記得幫我請兩位姬長老去議事廳,我明早有要事和她們商議。”

在鈴兒應下後,許兮放下茶杯,懶散的靠坐在躺椅上揮揮手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趕緊去休息吧,晚安哦。”

鈴兒對於她口中的晚安早有所聞,笑了笑也道了聲宮主晚安。

見鈴兒出去,許兮又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她起身繞置竹榻,下刹便將自身撲進竹榻裏,情不可抑的裹著薄被翻滾了幾圈。

稍頃,薄被底下傳來幾聲少女悶笑聲。

她好像真的要戀愛了。

許兮的記憶回溯到回來之前,她向鄔煜說要閉關的時候。

那時庭院,圓月當空。

少女將鄔煜手上的傷口灑好藥粉,她用幹淨的布帛重新包紮好傷口。

對麵手臂的主人視線灼熱,一直盯著她手上動作在看,許兮能感知到。

“這麽看著做什麽,我包紮的又不醜,我覺得還蠻好看的。”話落,許兮將白色的布帛交叉相繞,最後形成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鄔煜對此輕微挑眉,微勾了下唇角。

本是輕嘲意味的笑,但搭著他的無聲視線,反倒像是對許兮無可奈何的縱容。

鄔煜收回略顯異類的手臂,抬眸望向麵前少女輕聲道:“不用你閉關,我可以負責。”

下刹,少年並和右手食指和中指。

纖長指間微動下,淺藍術法靈力以手指作筆,它們緩慢在石桌上繞行,最後落成一個印有術法結印的‘養’字。

許兮驚奇的詢問道:“這是?這是神醫穀用自身靈力來滋養他人的術法?”

“不錯,你還懂的挺多。”鄔煜說著收了手上靈力走勢,鳳眸含笑。

少女眉眼一彎,挑眉不滿道:“少宗主這就謬讚了,本宮主懂的可是很多的好吧。”

說出來嚇死他丫的,她懂這本書所有的好嘛。

各色各樣的結印術法,隻要書中花費大量文字形容過的,她隻需稍加一聯想便能確定十之八九。

此世界雖為修真界,卻也逃不過神醫穀設定。

隻是,此神醫穀不是以藥草來醫治,他們以自身靈力來滋養他人,算是一種另類的舍己為人。

這世上本沒有那麽多舍己為人,但有了足夠的回報,他們甘之如飴。

對於神醫穀這樣的本領,宗門世家自然搶著供養。

時日漸久下,神醫穀在修真界的地位水漲船高,享無數尊榮。

書中暴露鄔煜有此本領,是在修真界討伐魔族後。

他承了男主謝子殊一跪,為女主柳依依調養身上重傷。

這一跪後,作者也正式敲定女主是柳依依。

想到此,許兮不免感到唏噓。

因為自此以後,書中許兮身為工具人的屬性開始疊buff般疊加,她為男女主感情線,貢獻了無數愚蠢操作。

收回思緒,許兮將眼中落寞掩蓋下,展顏一笑道:“那好,我明日同長老們商議,你可不許掉鏈子。”

對於許兮口中的掉鏈子,鄔煜雖然沒懂完全,但不妨礙他直接應承下。

他對自身實力有足夠的自信,比起閉關的緩慢調理,他這種以自身術法為祭,聰明人都知該如何抉擇。

然而,他的這份自信敗於翌日。

時間說回現在,許兮正同兩位長老商議此事。

她將鄔煜會神醫穀的術法告知,沒想到引來兩位長老一致反對。

“宮主,我的小宮主,他是無情宗少宗主,你上次瞞著我們共入曆情幻境也就罷了,此次又要同他前往神醫穀,望宮主三思。”姬長老上前一步,對著端坐在桌對麵拱手道。

說至最後,她口中的無奈轉變為勸誡,麵上也嚴肅起來。

許兮將手壓在椅麵,塌著肩膀抿唇道:“但我閉關調養的話,多則一年,少則也需三個月,會趕不上主持合歡宮秘境開啟的。”說至最後,語氣委屈至極。

姬長老還待說什麽,她旁側的姐姐拉住她,輕搖了搖頭。

“兩位長老,我並非隻是貪圖情.愛之人,我有努力在修行,我想將母親手中的合歡宮護佑下來。”許兮站了起來,麵上認真接著道:“鄔煜此人,我非常清楚他的身份。”

“但他之於我,就像母親口中未曾言明的父親,他於我很重要。”少女言辭清楚,眸中極其認真。

兩位長老見她執意如此,輕歎一聲後便也隨了她意。

最後,她們追加提出,暗中得需鈴兒四人隨著保護,許兮自然沒對此拒絕。

接著,許兮欣喜的跑過去,抓住兩位長老的手臂搖了搖。

見兩位美人長老麵上寵溺,她才翹了下唇角雀躍道:“多謝二位姬長老成全,鄔煜會待我好的,不好我手中長劍也不會輕饒他的,你們還不了解我性子嗎,小宮主才不會吃虧呢。”

出了議事廳,蟬鳴湧入耳中。

少女的心也正如這蟬鳴一聲更比一聲雀躍。

許兮騙了兩位長老,她的身體,本不用去到神醫穀的。

但,想到鄔煜未除幹淨的心魔,她還是想帶著他去神醫穀走一趟。

去神醫穀這個消息,鄔煜是最後一個知曉的。

望著許兮麵上雀躍,他抿緊唇角,稍頃才輕歎一聲道:“我不想入神醫穀,你身上反噬我一個人便能處理好,相信我好嗎。”

書中說過鄔煜為何習得神醫穀術法。

他母親鄔憐是神醫穀穀主的記名弟子,幼時曾看到母親給父親用來療傷,彼時年幼又加上過目不忘的本領,無心之下便讓鄔煜習得了術法結印。

但這實在算不上正麵習得,是以鄔煜從不顯露神醫穀術法結印。

“你昨晚還給我泡茶遞茶說呢,今天就不聽我話了。”許兮說著故作的板起臉。

對於此話,鄔煜略微挑眉,唇角輕扯並未反駁,隻走近些拉著少女坐下。

待坐至昨夜的石桌,他默不作聲的動作著。

稍頃,鄔煜將手中茶杯放置在紅衫少女跟前,鄭重出聲道:“你決意要去神醫穀,可是為了我?”

當然,不然她去那盆骨深淵做什麽。

許兮點頭後還不忘打補丁道:“你那日非自控的行為,鄔煜你難道不感到奇怪和害怕嗎?這種我又不會笑話你。”

她口中那日,指的是大森林中鄔煜那一抱。

嚴謹來說的話,竹林中那一吻也蹊蹺的很,她實在是很難將那個行為和麵前鄔煜聯係起來。

麵前鄔煜溫潤有禮,昨夜在她來時會極快的理好衣裳,言辭行為也恪守禮節。

這種淡漠疏離,這才是幻境外她認識的鄔煜。

那些不可控的行為,更像是幻境中後期的鄔煜。

這種類似現世裏人格分裂的認知,讓許兮在心底感到不安和後怕。

鄔煜手指慣性的在石桌上無聲敲著,稍頃才抬眸望向麵前少女。這一抬眸,撞進少女一汪滿是擔憂美眸裏。

她實在是生的好看,這般認真相談下,他也不由被奪去幾分心神。

“小宮主,你心悅的是哪個鄔煜?”問完,鄔煜便想咬舌頭。

他這言辭並未經過思考,問出方覺後悔。

後悔之餘,一股愉悅在心底悄然滋生,他在興奮期盼著許兮的回複。

認知到這點後,鄔煜在心底唾棄自己卑劣,麵上卻佯裝無恙。

下刹,極弱的卑劣感被殺死。

相反,他甚至認真盯著她眼睛,仿佛要判斷許兮接下來言辭是否為哄騙之言。

許兮被他這一問弄的有些呆。

字麵意思的呆,稍頃她才眨了下酸澀的眸子,纖長的睫毛在眼斂投下一道折扇般陰影。

見她不言語,鄔煜眼裏的冷冽驟起。

沉默在二人間蔓延。

許兮也在這時候驚覺,她和鄔煜經常會蔓延在這種沉默情緒裏。

“鄔煜,我也說不清,但我知道,幻境裏的鄔煜和麵前的你,本就是同一個人啊,你難道還在介意這個嗎?”話落少女眉眼含笑,大膽的將手覆上他放在石桌上的手。

他的手是很幹燥的暖和,溫涼的手覆上去很舒服,這份感覺和幻境中無甚變化。

她確信,她放任不了鄔煜的心魔就這般持續發展,她還是留戀幻境中鄔煜對她的所有好。

想著,少女眸中笑意更甚。

她不知道,對麵鄔煜正因她這話覺出恍然。

掩在石桌下的另一隻手,無聲攥緊,皺了膝上料子。

望著麵前許兮,由始至終,她喜歡的果然是幻境中的那個子虛烏有。

所以,眼下對自己所有的遷就,也不過是因為幻境中那份記憶罷了,鄔煜如是想到。

一份他並沒有的記憶,怎麽能說是一個人呢?

少年眸裏晦暗不清,稍頃才轉換成如常神色。

對麵許兮在思索著如何勸說其入神醫穀,錯過了他眸裏這份晦暗不明。

還未待許兮想出該如何說服,對麵的鄔煜動了。

石桌?????上,少年反握住她手,將她略顯溫涼的手裹進手心。

許兮下意識的想掙脫,但被他用了些力道握住。

他眸裏清明,唇角微扯下卻帶著漫不經心道:“小宮主叫我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麽,我想要陪著你走四季,帶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那麽小宮主你呢,你認清了嗎?”

說至最後,他強裝的漫不經心徹底亂了,眸裏隱隱有猩紅之意閃過,手上那份力道也叫許兮為之蹙眉。

許兮用了靈力才掙脫開他手,站起身壓低聲音斥道:“鄔煜,你發什麽瘋?”

被掙脫開的那隻手垂著,有隱隱痛感傳來,許兮下意識的抬起看了看。

整個手背呈紅白相間的淤痕,是手指掐握力過度造成的,明日多半會有可怖青痕染上。

這一幕落在對麵鄔煜視野,他虛握了下那隻作惡的手。

下刹,他上前一步,低聲道是他的失禮,是他沒控製好力度。

還未待許兮說什麽,他將那隻手抬起,接著一聲指骨掰折的脆聲響起,一根小拇指被生生折斷。

對上鄔煜這仿若無痛覺的神色,被他這偏執又瘋狂的行為驚到,許兮下意識的後退開半步。

然而,又一聲指骨斷裂聲響起。

鄔煜瞥了眼她後退開的半步,眉微皺,鳳眼微掀道: “消氣嗎?還有八根。”

“你,你給我住手!”許兮直視著他,聲氣裏帶著些克製不住的顫抖。

這一幕,令許兮想到曆情幻境中,她告知鄔煜要走後,那個眸染猩紅,十根手指浸血,控製不知名藤蔓朝她步步逼近的鄔煜。

作者有話說:

如果還有人在看的話,抱歉和謝謝!複健起來,努力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