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兮忍住想踹鄔煜一腳的心, 走近時她才克製住牙齒的顫抖。

“混蛋!你告訴我這個幹什麽,你不是回了無情宗嘛,你究竟在幹什麽啊?鄔煜……”許兮幾乎是踉蹌著來到他身邊, 揪住他搭在膝上的手。

難怪,他從來時便透著些疲態。

急著尋地坐下,原來是他不想摔倒在自己麵前啊,這個混蛋!

“你這個樣子,鄔煜你幹嘛還來這地方?”許兮幾乎是氣惱的推開他手, 又在他的輕咳中下意識握住他手, 抬手搭上了他的靈脈。

脈息紊亂的?????很。

時急時緩,猶如一段雜亂的曲譜。

九澤淵‘臨淵’裏魔物眾多,對現在的鄔煜來說,隻會是他的催命符。

“走, 我們馬上出去。”許兮說著就要去扶他起身。

鄔煜避開往後仰坐著, 視線落在她伸過來的手。

那是隻被布帛纏住的手臂。

整個小臂都被纏繞在幹淨的白布帛裏, 因為幾番動作, 已然滲著點點血跡。

鄔煜的思緒飄到來時,那灘藍色火焰在他劍下化為烏有時迸發的慘叫。該死的魔炎, 還是讓它消散的輕鬆了!

“我是人,我的脈息你也探過了, 這次我實在騙你不住。”鄔煜眸裏笑意更甚,仿佛說的不是他自己。

“我來此殺一個人。”鄔煜在許兮的驚詫中, 他傾身過去在少女耳側輕聲道:“謝子陽死了, 我殺的。”

他這輕喃猶如報喜般,眉眼間都透著股驕傲, 似乎在向麵前女子討要獎賞。

先前, 鄔煜就曾說過, 他欠一場架。

現在這話,他這是在告訴許兮,他來應諾了。

“鄔煜,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出去找你師尊,你師尊無涯元尊一定有辦法的。”許兮語速混亂,話說的顛倒。

她不明白,怎麽就成了這樣?

書中從未寫過鄔煜會墮魔,墮魔的明明是她許兮啊!

細瞧她的慌亂,鄔煜仍舊沒動。

他固執的避開許兮伸過來的手,徑直將身體重心往後一靠,微仰下頜扯唇道:“原來小宮主是在乎的啊,我以為你不在乎呢。”

客棧裏,自己被她說丟就丟。

這刻的在乎,鄔煜分不清麵前少女到底是為誰。是自己這個鄔煜呢,還是那個她對著幻境裏笑的鄔煜呢?

一旦生了疑,多數人已然在心底有了宣判。

看她眸子驚慌,似乎要哭的樣子,鄔煜甚至感到股隱約的歡喜。

待感受到這份隱秘愉悅,想到麵前少女喜歡的是風光霽月的他,鄔煜又生出些對自己的嫌惡。

“你明知道,我讓你走……”許兮看著他這幅毫無求生欲的樣子,她感到挫敗,接下來的為他好,她說不出口。

鄔煜是何等聰慧,他自然知曉許兮口中的未盡言辭。

但他隻覺好笑。

因為他明明在那時候說過,給他半年時間就好,他都那麽求她了。

最後,想著自己生命反正也不多了,鄔煜像個任性惡童般微張唇道:“我死了,小宮主一定要記著,我鄔煜是為你而死的。”

話盡,鄔煜似乎不想看麵前少女是何神色。

他側頭閉眸,麵上含笑淡淡道:“遺言已盡述,小宮主該走了。”

“我不走!”許兮說著扯住他衣袖搖了搖,“既然你不想活,那我陪著你。”話盡,少女吸了吸鼻子,笑的勉強,唯餘眸中堅定。

有些人總也不按常理出牌。

麵前少女就是。

鄔煜在她略顯軟糯,但又十足堅定的話語裏睜開眸子。

他微眯起眸子,似乎要從中看透此女究竟在想些什麽。

望著他眸中那越來越深的赤紅,許兮眸中並無半分膽怯,她甚至揚起一個笑來。

“可憐我?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廣發善心陪著我到最後?”鄔煜說著笑了,眸染諷刺。

許兮不理解他作何這般偏激,無聲的搖了搖頭。

就在鄔煜不耐煩再要閉眼時,紅衫少女傾身過去,在他的震驚中,熟悉冷香侵入鼻尖,一抹柔軟落在他鼻尖上。

他們很久沒這般親密過了。

然而,鄔煜已然下意識握住她腰,許兮的手也下意識撐在鄔煜肩膀上。

“鄔煜,我告訴你個秘密吧。”許兮就著這個姿勢,抿了下唇角,直接側坐在鄔煜膝上。

行為雖大膽,麵上頃刻而起的滾燙感,許兮不用對鏡也知曉此刻是張大紅臉。

所幸,鄔煜還是如之前般,攬住了她。

腰間的手很燙,還有淡淡血腥味竄入鼻尖,也不知究竟是他們二人誰身上的。

“其實,我死過一次。”許兮語不驚人死不休般扔下開頭一炸。

在這話下,鄔煜麵上罕見露出抹詫異。

雖然很快便恢複一貫神色,但繃緊的下頜和微垂的眼睫,顯然是在平複著什麽。

“我以前身體不好,很多平常人能做的事我都做不了。”許兮說的很輕,猶如呢喃,“你不知道吧,能來到這,我真的特別特別幸運,估計攢了好幾輩子運氣吧……”

“才來那天,我覺得站在雲端特別神奇,那種體驗就猶如穿梭在……”

這些輕輕呢喃,猶如一陳陣清風拂麵。

溫聲細語下,身體逐漸放鬆,少女身側的男子逐漸垂下眸子。

許兮探手過去,輕撫在他臉上。

冷。

猶如觸冰錐般寒冷。

“你要就這麽睡了,我走不出去的。”紅衫少女這般說著,但她似乎並不著急,唇角輕抿著淺笑,接著道:“鄔煜你目的達到了,我會被你留下,我許兮真的會在這永遠一直陪著你。”

許是這話被閉著眸子的鄔煜聽到,他攬在少女腰間的手收緊。

“就是有些對不起合歡宮的她們,我還答應長老們回去就開啟合歡宮秘境呢,可惜了……”許兮說著說著,矮身將自己蜷縮在鄔煜懷中,下頜抵在鄔煜肩旁上。

下刹,少女直接埋首在鄔煜肩膀,兩手圈過他脖頸摟在身後。

很快,鄔煜便感受到了肩膀的濡濕感。

他懷中的小宮主,真的是個小哭包呢。

“吵的人頭疼,別哭了。”

許兮忙抬首,鄔煜正垂眸望著她。

麵上雖還帶著些虛弱,但沒先前那般沒精神氣。

“鄔煜,我就想要你活著。”許兮不想從他口中聽到喪氣話,索性直接傾身過去。

唇觸碰到,明明滿身是刺,唇倒是挺柔軟的。

下一步卻是不知曉怎麽做了,少女試探著伸舌舔了舔。

攬在她腰間的手更緊,唇上作亂的舌頭被挾住,主動權完全喪失。

稍頃,鄔煜才放開她。

他微垂眸,視線在少女水意漣漣的唇上細描繪過。

唇口微張,主人正略狼狽的輕喘氣。

這般久了,連換氣也沒學會,他都不知道這小宮主哪來的膽接連招他。

待平複些,許兮不顧麵上燥熱感,扯了扯鄔煜衣袖道:“鄔煜,我們現在就走,一起出去。”

“小宮主是聽不明白嗎,我這個人,沒有機會了。”鄔煜說著放開她,徑直往身後石壁一靠,示意著讓她趕緊走。

外邊隱約傳來聲響,似乎就要入到這洞中來。

鄔煜掃了眼外邊,另一手無聲的握緊了無情劍的劍柄。

許兮並不起身,仍固執的坐他膝上,睜大眸子道:“既如此,那你剛剛還親我幹嗎?”

許是被她這話驚詫到,鄔煜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應答之詞。

“你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你就是不想負責?”少女似越說越氣,麵上紅眼兒也紅。

激動下,少女未注意到她身後有兩人正走進來。

先闖入鄔煜眼簾的是謝子殊,同他並行身側的白衫女子是他師妹柳依依。

待看清是熟人,鄔煜才將另一手的劍放開。

修行之人耳朵何其靈敏,何況二人麵上驚詫也未來得及掩。

腳步聲臨近,許兮驚詫回首。

待看清真的來人了,再一聯想到自己說了什麽,她忙不迭的想要起身。

鄔煜卻是不放了。

“起來做什麽,不是要我負責的嗎?”鄔煜徐徐出聲,話是看著謝子殊說的。

謝子殊眉皺的不尋常。

在鄔煜略挑釁的視線下,他收回看向鄔煜攬在許兮腰間的視線。

即便早就意識到他們二人關係匪淺,再次直麵下,謝子殊仍舊覺出種荒誕來。

鄔煜的眸子和額間的紋路,不正常的很。

“師兄,你的眼睛……”柳依依幾個大步過去,半蹲在鄔煜身前。

許兮也在這刻掙脫開禁錮,站了起來。

明明這人先前虛弱的很,眼下倒是蠻有力氣的。

她瞪了眼鄔煜。

鄔煜則是輕翹了下唇角,這才將視線落在柳依依身上。

“如你所見,我墮魔了。”鄔煜語氣依舊尋常,仿若說的不是自己的命。

“師妹來了也好,勞煩你回去同師尊他老人家說一聲,就說是我鄔煜騙了他,我活該,但我自始至終不悔。”尾末不悔那句,他是望著許兮說的。

“你還是別說話了,淨說些我們不愛聽的。”許兮瞪著鄔煜,咬牙切齒道。

“師兄,還有辦法的是不是?”柳依依話語急切,眸中殷切著開口,“你一直都這麽厲害,再說,再說你還有命燈的啊!師兄?”

謝子殊在此時往前走了幾步,望著鄔煜額間豎紋道:“命燈於他無用,他這不是身死,他這是墮魔。”

話盡,柳依依眼中希冀破碎。

許兮咬緊牙關,握緊了拳頭。

生命燈之人,擁轉生機會。

許兮何嚐不知曉鄔煜是點燃命燈之人。

但身困墮魔者,永無轉生機會。

這也是鄔煜所說的,他沒有機會了。

一眾緘默中,許兮望著謝子殊和柳依依二人道:“我想先帶他出去,這裏的環境對他實在不利。”

“好,那我們先出去。”柳依依?????忙接口道。

至少出去,帶師兄回去見師尊,師尊那麽厲害,說不定也有辦法的。

柳依依心中所想,也正是許兮所想。

然而,這次還未待鄔煜拒絕,謝子殊厲聲道:“不行,萬萬不可。”

許兮望過去,微擰眉似在問為什麽。

“他已然墮魔,這裏是我九澤淵的‘臨淵’之地,如果帶著他就這麽出去,二位想過後果嗎?”謝子殊微擰眉,眸中滿含不讚同。

“但是,鄔煜的意識是清醒的,謝道君也應把這點考慮進去。”許兮說著半蹲下身,伸手在鄔煜麵前晃了晃。

鄔煜隻望著麵前紅衫少女,眸中隱隱猩紅緩緩跟隨她手動,恍若在玩著什麽有趣的遊戲。

“對啊,我師兄他意識十分清醒,也並未做什麽傷人之事。”柳依依接話道。

“他能清醒多久?你們就能保證他一直這般清醒?一旦出了差錯,憑他身上修為,我們三人如何製得住?”

人身下,謝子殊還有把握能與鄔煜一戰。

一旦完全墮魔,謝子殊相信,鄔煜殺他們三人並非難事。

“就算他清醒著出去了,誰能保證他沒被‘臨淵’裏的魔物附身?屆時我們如何同九澤淵交代,如何同此次固淵之行的弟子們交代?我們修真界又需埋多少屍骨,這些小宮主你想過嗎?”

人身墮魔者,別說人性,屆時恐怕連未開靈智的動物也不如。

一段段話砸落下來,許兮指尖因力道過重刺破手心,砸落星星點點的血水。

許兮身側的柳依依麵色難看,咬緊唇瓣垂下眸子,視線也不敢再往師兄身上落。

許兮何嚐沒想過其中利害。

但叫她就這麽扔鄔煜在此自生自滅,她做不到。

“我來負責,如果他……那時我會負起責,我會親手殺了他。”許兮站起身,直視謝子殊道。

麵前少女眼尾還帶著淚後紅意,眸中卻已決意十足。

謝子殊在對視下知曉:許兮,她這個合歡宮的宮主是認真的。

“謝道君,師兄他現在還未墮魔成功,我也不想放棄。”柳依依說著看向許兮,示意她也要和她一道帶著師兄出去。

在她們二人身後,鄔煜微仰首靠石壁上,一手搭在膝上。

男人微掀著眼皮,狹長鳳眸裏的猩紅更甚了,視線最終點落在紅衫少女的身上,眸也不眨。

在二人如此堅定的視線下,謝子殊隻能敗下陣來。

不僅如此,如許兮心底意料的,謝子殊最後決定同他們一道出去。

有了謝子殊和柳依依這兩個主角的加入,許兮心底不安稍減。

書中很多事情,在兩位主角光環的加持下,總是比常人多些成功率的。

哪怕隻是一點點的機會,許兮也不想失去這點幸運值。

也是巧合,最近的能傳送出去的陣眼就在這洞中,就連開啟陣眼的九澤淵弟子也有,再沒比謝子殊這個大師兄更熟悉陣眼的了。

“殺了我,就現在。”鄔煜冷聲打斷他們計劃。

謝子殊皺眉,停止了對出去路線的規劃。

柳依依則一臉擔憂的朝後望去,她能感受到現在的師兄就沒先前清醒。

“許兮,殺了我!”伴隨著這一聲冷喝,他將手邊的劍朝紅衫少女拋去。

無情劍的劍柄朝向許兮方向,劍鋒朝向鄔煜自己的方向。

待看著許兮握住劍柄,鄔煜眼裏的猩紅更甚,麵上卻是泛著些笑意。

鄔煜想,他實在是個惡劣的人。

明明有自戕的機會,他偏要將劍交給她。

死在她劍下的話,自己會是她第一個殺的人。

第一個總是特別的,許兮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鄔煜吧。

意識逐漸模糊。

沒曾想這最後的意識,竟是再次清醒意識到,他鄔煜還真就是個爛到骨子裏的人。

他睜大眸子,極力想要再看一眼紅衫少女的盈盈水眸。

那抹紅衫影影綽綽的逼近,越來越近下,徹底消失在他黯淡下來的世界裏。

熟悉的黑,再次籠罩全他的世界。

他微仰著臉,對著握劍的紅衫少女笑了。

下刹,劍鋒入肉“——哧”的聲音響起。

疼痛並未傳來,最後的最後,鄔煜似乎聞到幽幽冷香撲麵而來。

“師兄!”柳依依望著麵前一幕,驚聲叫起來。

那把師兄喚為無情的劍,舉在呆住的紅衫少女手中,對著它的主人穿胸而過。

許兮屬於完全的沒反應過來。

從鄔煜拋劍,笑著極快的飛撲過來,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待反應過來,猩紅的血液正一灘灘從劍鋒湧出來,流淌在她握劍的手上時還是溫熱的。

許兮想喊,想叫……但她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響。

喉嚨很痛,身上也痛,眼淚在須臾間湧出,她放開劍,接住了鄔煜往前傾倒的身體。

謝子殊落後半步,眼睜睜望著紅衫少女接住那個胸膛都被血浸透的男子,他停下要幫忙的動作。

就在剛剛,他遲疑了一瞬。

鄔煜往劍身撲過來的那瞬,他完全有機會阻止的,但他遲疑了。

望著跪在地上的紅衫少女,謝子殊攥緊了拳頭。

適才的不恥行徑,叫他眼下實在沒資格上前去安慰什麽。

柳依依眼睜睜望著高大身形的師兄倒下去。

少女唇角顫抖著,細聽下才能聽出她仍在癡癡的喊著師兄。

原來痛到極致是發不出聲的啊。

許兮摟著逐漸沒有溫度的鄔煜,麵上淒淒的笑了。

風一吹,血腥味厚重起來。

紅衫少女垂下酸澀的眼睛,她雙手捂在男人胸口的血不再流淌了。

然而,懷中逐漸沒溫度的他,直接叫許兮心底點點希冀也逐一破滅殆盡。

似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麽,她淒厲的慘叫在這刹響起。

“——啊!”

下刹,許兮將浸滿鮮血的手塞到嘴裏咬去。

血,猩紅浸透在她眼簾中。

見此一幕,謝子殊快步上前。

上前半蹲的他忙抓住許兮手臂往外拉。

待察覺到許兮越發用力下,謝子殊徑直朝她手臂一點,待解救下被糟蹋的手,謝子殊搖著她肩膀嗬斥道:“許兮,你給我冷靜點!”

嘴裏似有無盡血腥味作祟,許兮哇的一聲吐了。

許兮避開謝子殊遞來的巾帕,徑直抬起破爛衣袖抹過唇角。

待放下時,裹在她小手臂上的白色布帛頃刻血色浸透,滴答的砸下一朵朵赤色血花。

抬眸,少女朝眼含擔憂的謝子殊命令道:“打開陣眼,我要帶他出去。”

那張往日明媚的臉,在此刻顯出極致的冷冽來。

謝子殊伸著的手指微蜷縮,略顫的將手上巾帕收回衣袖,站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垂眸的望著癱跪在地上的少女。

少女猶如從血池撈出般,一襲紅衫也被浸成褐色,就連及腰的青絲上也是血跡斑駁。

造成這樣結局,有一半責任在他。

要是,要是,要是他適才沒猶豫那一瞬,她應當不會避開他遞的巾帕?

柳依依走過去蹲下,輕拍了拍許兮肩膀安慰。

被拍的許兮對謝子殊說完話後,又回到殼子中,隻摟著懷中人,恍若失去靈魂般未動。

柳依依伸出的手收回,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讓她別抱這麽緊。

從來九澤淵,這個紅衫少女一出現,往日冷淡的師兄變了。

師兄變得情緒極易外露,變得不像是他們無情宗傳言的少宗主了。

這種變化,尤其是被小宮主拒絕同行提議後,師兄竟在甩袖走人前還沒風度的譏諷,實在和他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性子不合。

今日入臨淵後,師兄也是罕見的將腳程一再放慢,顯然是在等著什麽……

還沒走多久呢,師兄傳音讓她跟好九澤淵的弟子,然後便自行離開了。

顯然,那時的師兄就是來找小宮主的。

高傲如師兄,能在被拒絕後還來找小宮主,柳依依咬牙,對眼前慘烈的一幕更覺不忍。

心愛之人,未防墮魔,撞在她握的那把劍上……

垂下眼睫的柳依依,眼眶再次泛起淚意,最後她咬唇控製住眼淚的滑落。

這刻,至少這刻她不能軟弱。

小宮主,這個女孩子,是師兄想要保護的人啊。

身為他師妹的她,她要負責起將他們都帶出去。

界門陣眼在謝子殊的結印術法下開啟,就在離許兮很近的石壁上。

淡淡藍色靈光將他們四人圈繞,一個連接一個手腕,在連到許兮後,最後那端的淡藍靈線又回到了謝子殊的手腕上。

這是,謝子殊靈力已經不認為少女懷中的鄔煜是活人了。

許兮收回視線,再次瞥了眼石壁上的陣眼。

謝子殊的視線在開啟完陣眼便落在她身上,想開口最後還是沒說什麽,隻上前想要幫著她扶起人。

“不用,他不喜歡你碰他。”,許兮攬著鄔煜起身,略顯吃力的站起身來,“勞煩謝道君前頭帶路,多謝。”

許兮的一句話叫謝子殊頓住身形,生生刹住腳。

鄔煜身形本就高大,這種毫無意識下,猶如一座大山壓在少女身上,許兮幾乎是拖著他挪的。

紅衫少女長長的青絲,白衫男子銀白的華發,在許兮挪?????著向前移動下,在二人身後相互舔舐,相互交纏。

就在要靠近陣眼時,許兮趔趄了下,柳依依忙一個跨步上前,將鄔煜的另一邊架在肩膀上。

許兮感激的朝她看去。

柳依依回以安慰的笑。

跟在謝子殊身後,許兮在跨進陣眼後,立馬便感受到一股拉力,一股隨意四散的拉力,意欲將她和鄔煜分開。

許兮知曉,這是來自‘臨淵’陣眼的排斥。

鄔煜身上並不純粹的靈力,陣眼將他歸為異類,想要留下他。

柳依依在拉力下,一個不注意下,隻能驚叫著放開攬住鄔煜肩膀的手,往外跌去。

望見柳依依眼中有歉意,許兮下意識的朝她輕點了下頭,想要告訴她自己沒事,她一定會帶著鄔煜一道出去。

許兮咬破唇舌抗拒著酸疼,送出自身靈力源源不斷的繞在鄔煜周身。

在預感快要昏迷她就咬一口自己,再送出新的靈力籠罩,控製著鄔煜和她在同一距離裏。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許兮以為他們二人的身體均要被拉扯斷裂時,一股寒意侵襲而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芒。

仍有雪花在簌簌的下著,是九澤淵。

他們終於出來了!

少女喜極而泣,喉嚨一股腥甜湧現,許兮不再壓抑吐了出來。

她抹開唇角血跡,下刹又因吸入寒風嗆咳起來。

雪地上,吐出的斑斑血跡暈染開,猶如盛開的嬌豔花朵。

許兮輕呼著氣,一邊平息著體內紊亂,一邊用手肘支撐著身子,緩慢的朝鄔煜那團身形爬去。

靈田裏靈力也是枯竭的,她逐漸感覺越來越冷,再這樣下去,她會活活凍死在此地。

終於爬到,內裏紊亂的氣息也不再胡亂作祟,許兮撐起身坐起來。

摟起人,許兮將他臉上的亂發撥開,鄔煜臉色慘白到和雪地平分秋色,隻餘唇色呈烏紫狀。

許兮不忍再看,眨了下脹痛的眸子,埋首在他耳邊輕道:“你放心,我會帶著你回無情宗的,不要怕,別怕。”

她試了好幾次,還是沒能站起來。

癱坐在地的少女,似乎是被眼前境況打擊到,她不著邊際的笑了。

笑著笑著,眼睫輕垂下,淚水猶如決堤般翻湧而下。

她的哭幾乎沒有聲音,刻意的壓抑下,猶如從喉嚨般嗚咽而出。

這嗚咽並未持續多久,似是隻為宣泄心中不快。

很快,一身狼狽的紅衫少女半跪著直起身,她長呼一口氣又吐出來,扯掉衣裙拚接成一條簡易的繩子,再將它們另一頭綁縛在鄔煜臂膀上。

她身上衣物不是普通布料,沒餘多少靈力的情況下,耗著許兮吐了口血在地。

茫茫雪地上,紅衫少女開始拖著人膝行。

所幸是雪地,許兮此刻並未覺出膝蓋疼,隻是在雪地中阻力很大,她氣喘籲籲的,卻還是隻拖著人爬了不遠。

“鄔煜,你真的好重啊,但你還沒有正式束冠啊……”

“再堅持下,再堅持下,我馬上帶你回去見你師尊,他會有辦法的……他一定有辦法的……”

夾雜著風雪聲,有細弱女聲呢喃而來。

稍頃,紅衫少女撲倒在雪地,須臾她又再次撐著爬起來,繼續朝遠處爬去。

速度越來越慢,但還是一直在緩慢挪動。

最後,那抹紅衫逐漸在茫茫雪地成為一個小黑點,隻餘她身後一道長長的拖痕。

血水浸透白雪,拖痕也就成了一地被稀釋的血水,又在下墜的片片雪花中掩蓋,仿若從未留存。

作者有話說:

QAQ感謝觀看,祝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