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不若就此放我走吧”

待在蘇家別院的這幾天,是阿嬌難得安寧的日子,期間沈禹州來過幾回,但都被大夫阻攔在外頭。

這日他又來,顯然是耐心耗盡,不再溫言軟語的勸,而是讓程英把春桃抓來。

“阿嬌,我且問你最後一遍,跟不跟我走?”他陰沉的目光穿過門縫,直抵屋內。

通過窗戶,阿嬌看得清楚,春桃這會兒小臉蒼白,落滿淚痕,被程英攥住後脖頸,一柄鋥亮的刀就架在身前。

阿嬌險些一口血嘔出來,強撐著身子走到門邊,“你放開她。”

見她終於肯出來了,沈禹州勾起唇角,又放軟了語調哄道:“隻要你回來,我自然就放了她,絕不為難。”

阿嬌眉心緊鎖,難以置信他竟會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貝齒輕咬著唇,“可是……我不想回去。”

“你說什麽?”幾乎是一瞬間,沈禹州麵上笑意全無。

知道他怒了,阿嬌細指摳住門框,又低低重複了一遍:“我不想回去。”

沈禹州二話不說,長腿一跨便到她跟前,彎腰抱住她的腿把人扛到肩上,她大驚,捶著他的背,“放開我!你放我下來!”

可惜她那點力氣打在男人身上,和撓癢癢無甚分別,沈禹州沉著臉,越發不滿她的掙紮,扛著人走的時候,甚至惡意地顛了兩下,惡狠狠威脅:“再亂動,我就把你丟下去!”

阿嬌哭了一臉淚水,再不敢胡亂動彈。

蘇池燁剛從外頭回來,撞見沈禹州把人扛走,立馬讓人把他團團圍住,然而區區幾個護衛小廝,壓根不是沈禹州的對手,即便他單手搏鬥,也是三下五除二撂倒一大片。

望著他囂張的背影,蘇池燁氣得咬牙切齒,隻能派兩個機靈點的悄悄跟上去,一有風吹草動,他好及時應對。

總之,最後阿嬌是一定得跟他們蘇家走的。

沈禹州一路扛著人回去,到了鬆鶴院後才發現阿嬌不知何時昏了過去,心下一跳,連忙請來大夫。

府醫摸了半晌的脈,歎了口氣,“姨娘身子底太差,舊傷添新傷,又一路折騰……再晚一步,恐怕就是大羅金仙也束手無策了。”

春桃一聽就哭了:“姨娘日日湯藥養著,為何還會如此?”

府醫看了沈禹州一眼,眸光意味深長,搖頭歎息,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即便聽到這些話,沈禹州仍麵不改色道:“隻管救回她,不計一切代價。”

……

是夜,窗外又下起雪。

春桃累壞了,趴在床邊沉沉睡著。

阿嬌醒來時,便怔怔望著夜色裏白茫茫的雪花,就連沈禹州進來了,也沒有反應。

春桃被腳步聲吵醒,見來人是他,默默退了出去。

沈禹州坐在床邊,想伸手去摸她的臉,卻被她別過臉躲開,頓在半空的大手蜷了蜷:“怎麽了?”

阿嬌沉默,望著窗外。

沈禹州隻好另起話頭,“快除夕了,你喜歡什麽,我讓人去置辦,你和春桃也能過個好年。”

她還是不說話,男人掰過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落水之事我又沒追究,你在鬧什麽?”

杏眸緩緩聚起焦,阿嬌迎上他目光,“公子以為,是我推褚清蘭落水嗎?”

沈禹州眉頭鎖得更深,並不想提此事,移開目光,“是誰做的,已經不重要了。”總之褚清蘭已隨老夫人去了慈安寺。

“公子自然覺得不重要。”

阿嬌仿佛聽了個笑話,說話一句比一句刺耳,“你早在心裏認定,我才是那個推人落水的凶手,所以眼下你說不計較,我應當知足,並且對你們感恩戴德,是嗎?”

沈禹州擱在膝上的大手漸漸握成拳,“你累了,好好休息。”

她在他麵前一向如小兔般乖順,即便偶爾受了委屈,哄一哄,又會小意溫柔地伺候他,如此反常,還是第一回 。

他不喜歡這樣的態度,下意識逃避她的情緒,起身便要離開,剛邁出一步,身後傳來阿嬌如釋重負的歎息。

“……公子,我的確累了,不若就此放我走吧。”

高大身軀驟然一僵,沈禹州眸中聚起風暴,瞧得人心驚膽戰。

“放你走?你能去哪?”

大抵是被惹怒了,薄唇勾起一抹譏諷,“你是我撿回來的,現有的衣食住行,都是我給你的,你不喜歡她們,她們也一個個都送走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阿嬌又一次被他的話震驚住,滿眼錯愕。

她還有什麽不滿意?他以為自己稀罕這樣的日子嗎!

“既然公子如此不舍,再把她們請回來就好了,人又不是我要送走的,憑什麽到頭來都要怪我頭上?”

“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沈禹州俯身,冰冷指節鉗住她尖俏的下巴,“你就告訴我,離了沈家,離了我,你能去哪兒?”

“我能去哪兒,無需二公子操心。”阿嬌被他諷的臉色愈白,盯著近在咫尺的冷峻麵龐,一字一頓:“這些……還給你。”

她赤足下床,發簪,衣裳,包括頸上的玉墜,凡身上所有之物,一一褪去,動作雖緩,卻格外堅定。

沈禹州未料她有此舉動,眼睜睜看她卸去腰封,褪下衣裳,露出大片肌膚,就連十指的紗布也統統扯掉。

看到她原本雪嫩的身軀滿是傷痕時,不禁瞳仁一震,他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膚,卻不知他離開的一會兒功夫,她身上就添了如此多新傷。

“倘若蘇公子沒有救我,我應該已經被打死了吧,在蘇家別院,公子如此氣憤,是覺得我與他有染麽?”阿嬌眼尾猩紅,長長的睫毛上掛滿淚珠,她露出的不僅僅是傷痕,更是自尊遭人踐踏的屈辱。

沈禹州頓時喉頭發澀。他知道此刻應當說些什麽,心口卻似被厚重巨石壓製著,訥了許久,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嬌嗤笑一聲。

在他眼裏,她是一件物品,一個寵物,他看似在意,說到底隻是自私的占有欲,決不容許旁人染指他的東西罷了。

“這樣的日子,有何值得留戀呢?”她哽咽著,仰起臉不讓眼淚落下,“你沈家的東西,我一樣都不帶走,如此,便不欠你了。”

待在沈府不是長久之計,哪怕離開他以後,她得靠漿洗衣物過活,也好過日日伏小做低,忍受這幫人的刁難陷害,公道沒有,反被扣上不識好歹的帽子。

阿嬌一步步走向門口,從他身旁擦肩而過,仿佛自由觸手可及。

沈禹州沒來由的慌亂,分明知道自己應該說些軟話,可情急之下卻爆發一聲嗬斥:“你站住!”

門即將打開之際,他將人一把撈起扔到床褥上,原本浮上心頭的一點愧疚與心疼,盡數被怒意取代,高大如山的身軀壓了下來。

“放開我!”

阿嬌奮力掙紮,雙手卻被捉住禁錮在頭頂上,冰冷的唇肆意碾過她的唇畔,一路下移,落在脖頸處狠狠咬了一口。

阿嬌悶哼一聲,強忍的淚意終於在這一刹控製不住,落了滿臉冰涼。

嚐到一絲微鹹,沈禹州險些失控的神誌回攏,手指輕輕劃過她頰側,同方才的狠戾截然不同,他溫柔地哄著她:“你不喜歡她們,往後我不讓她們靠近此處便是,這樣,就沒人能傷得了你。”

“不必。”語氣決絕。

上回他也這麽說,可是有什麽用呢?隻要她還在沈府一日,就一日都不得安生,無數次事實證明,沒有人能護得了她。

她必須離開這座牢籠。

阿嬌淚眼模糊,最後一次放低了姿態,“公子,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麽都不要,銀子,衣裳,我一樣都不帶走,你就行行好,就當還我後背那一刀的恩情,放我離開吧……”

“休想!”

沈禹州陡然變了臉色,雙手抉住她的肩,“隻要我不同意,你這輩子都走不了,你若不見了,我便屠盡鬆鶴院所有人,包括春桃!你聽見沒有!”

他的話如利劍般一點點刺進她的心,阿嬌十指向掌心蜷縮,緊緊攥起身下的床褥,雖極力鎮定,眸中還是翻滾著難以遏製的恐懼,“……你個瘋子!”

“說的一點沒錯。”

沈禹州絲毫不在意她的謾罵,緊繃的神色鬆弛下來,反勾起唇角附在她耳畔,聲如地獄魔魅,“你知道的,我還是更喜歡你乖一點,聽話一點……若是不聽話偷偷跑了,縱是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抓回來。”

“抓到了,我便一寸一寸,打折你的腿。”

他笑意越發濃烈,在阿嬌愈加驚恐的目光中,無比輕柔地吻過她身上每一處傷痕,隨即心滿意足地離開。

阿嬌徹底癱軟下來,滿眼絕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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