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陛下心尖人,讓蘇家扶搖直上

隆冬時節, 大雪紛紛而落,徐州城郊冰天雪地,銀裝素裹, 護城河岸寸草不生,隻有無邊無際的皚皚白雪, 彌漫著無邊的寂寥。

林寶珠決心跳江, 沒有事先知會過任何人, 包括同行的李青鬆,幾乎是猝不及防的, 便在眾人目光中決然一躍,根本來不及阻止。

春桃在目睹一切後暈了過去,李青鬆原想跳下去救人, 無奈被春桃絆住了腳, 正猶豫,抬頭看到程英幾人沒攔住沈禹州, 那人推開一眾禁軍, 跟著縱身一躍, 激起潑天水花。

冬日的河水刺骨冰冷,落水的刹那, 沈禹州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卻不能熄滅那股執著的火, 當初阿嬌落水,因為不熟水性, 加上他沒有及時去救, 險些害她丟了性命, 如今再來一次, 決不能重蹈覆轍, 天涯海角,他都要追回林寶珠。

跳入護城河後,沒有預想的痛苦,林寶珠在沉入水底之際驀地睜開了眼,肩頭的傷她有分寸,瞧著嚇人,但未傷筋動骨,動作間牽動傷口會疼,卻還有行動之力,她在水中緩緩舒展了身子,朝水流深處泅去。

自沈府落水那次之後,林寶珠便對深水有了陰影,後來回到上京,炎炎夏日,她央著楚懷安帶她出門,克夫心中恐懼學會了泅水,今日正好派上用場。來的時候,她沿路觀察過,冬日河水結冰,水下湍急,但好在水流方向通往淮安府,她跳河不久,便會關閘,他們想追上來也會耽擱一陣。

這次走後,沈禹州就會當她徹底死了吧。

冰麵底下暗潮洶湧,林寶珠時不時需探頭出來呼吸,忍著刺骨的冷,回眸一望,發現離開徐州有一段距離後,身後閘門恰逢其時地關上,她鬆了口氣,順勢遊到河岸邊,攀著河邊的枯樹艱難上岸。

她跳得突然,許多事來不及準備,憑著模糊的記憶走到渡口,黎明時分,將有航船出發,她踉蹌著走過去,尋了最快出發的一隻船,褪下玉鐲換了乘船離開的機會。

即將登船之際,有人喚住了她,“長樂郡主?”

久違的稱呼,林寶珠愣了半晌,循聲望去,是一襲青衣的蘇婉容。

見果真是長樂郡主林寶珠。

蘇婉容快步上前,“郡主,你怎麽……”她上下打量著林寶珠,衣衫被湍流中的尖石劃出道道口子,濕漉漉不提,雪白長裙幾乎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林寶珠立在甲板上,被寒風吹得一個哆嗦,蘇婉容急忙解開滾毛鬥篷攏在對方身上,“天寒地凍的,郡主快到我房間裏坐坐。”說話間扶著人上了船艙二樓,攙著林寶珠坐下後,她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林寶珠自始至終沒有說話,實在是冷得不行,顫著手接過熱茶,吹也不吹灌了下去,又連喝了幾杯熱茶,才覺體內慢慢恢複了熱氣。

蘇婉容四下環顧,關緊門窗,“郡主……不,應當喚您皇後娘娘才是,早聽說您失蹤了,如今怎麽會獨自一人出現在徐州?”林寶珠失蹤的事百姓皆知,隻是眾人不知她是如何失蹤、失蹤緣由是什麽。

林寶珠垂下眼睛,“……謝謝你的熱茶。”

“快別這麽說。”蘇婉容羞愧得無地自容,“當初那件事……是我對不起娘娘與太子殿下,現在做的這些微不足道。”她權衡許久,做不到大義滅親,是以一直對背叛懷安太子一事耿耿於懷,心中有所虧欠,方才見到失魂落魄的林寶珠,才急忙把人帶進房間,以免被父親哥哥發現。

“我知道,你夾在親情與大義之間左右為難。”林寶珠不難理解她的想法,事已至此,責怪亦是無用,她反問:“但你們怎麽在這?”若沒記錯,蘇家可是扶持沈禹州上位的大功臣,不在上京享受榮華富貴,出現在這做什麽。

蘇婉容歎了口氣,“自陛下登基後,我父親屢次懇求陛下兌現諾言,要陛下封我為妃,可這非我所願,陛下也心儀娘娘,就連北離九公主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如何強求得來?隻是父親過於執著,進言數次,惹惱了陛下,被逐出上京城了。”

“他一向言而無信。”林寶珠神色冷漠,沈禹州狠起來,什麽人都能利用,婚姻也不例外,當初如此深愛褚清蘭,卻又將她放在枕邊,如今口口聲聲說非她不娶,卻又為了皇位,利用蕭元月和蘇家。

蘇婉容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左右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她不想摻和進去,便繼續道:“我父親知道越太妃也離開上京到了徐州的慈安寺修行,便特意到此為宣王殿下捎封家書。”

“越太妃?”林寶珠詫異,而後一咯噔,“你們在沈禹州的眼皮子底下來徐州見越太妃,膽子也太大了!”以沈禹州多疑的性子,蘇海道此舉無異於是將整個蘇家架在火上烤。

蘇婉容也愣了下,“陛、陛下在徐州?”她們可是半點風聲都沒聽到。

林寶珠暗叫完了,“我與一個大夫私逃出宮,於沈禹州而言,是莫大的恥辱,他查到了我的下落,帶著人馬前來捉我回宮,此事鮮少人知。”她雖沒有大度到不計前嫌去救蘇海道他們,可她不想蘇婉容死,“沈禹州很快就會找到你們,快走。”

她抓著蘇婉容起身要走,蘇婉容卻不肯,抽回手,“不行,我要告知父親與哥哥。”

“來不及了。”林寶珠硬拽著她,可惜自己身上還有傷,根本拗不過,讓蘇婉容掙脫跑了,而原本將要啟航的商船也不知何故停留,天快大亮,還未啟程,她著急得在原地打轉。

如此下去,沈禹州追上來,是遲早的事。

正急得團團轉,果然遠遠瞧見了尚未熄滅的火把,數百個火把齊刷刷出現,一刹那照亮了渡口,來的是徐州府衙的人手,自然認得全蘇家人,很快衝上船。

蘇婉容前腳剛到蘇海道和蘇池燁跟前,船隻就被府衙包圍,無處可躲,“父親,哥哥,陛下就在徐州!咱們快走!”

“走不了了……”蘇海道仰麵長歎,總算在最後一刻做了回稱職的父親,他看向蘇池燁,“我來拖住他們,池燁,快帶你妹妹走,一路往北,一定要見到宣王殿下。”

“不要!”蘇婉容緊緊攥住他,“父親,我不要離開你……”危急時刻,還是蘇池燁更加鎮定顧全大局,當即抬手打暈了她,“父親保重,我一定會保護好婉容。”說罷含淚轉身而去。

另一邊,林寶珠眼看著官兵將船隻包圍,暗歎自己倒黴,顧不得肩頭的傷,準備從水裏逃跑,趕到船尾時,卻好死不死撞見了蘇家兄妹,蘇婉容已不省人事,是以見到林寶珠,蘇池燁還有些錯愕,“你……”

林寶珠攏緊鬥篷別過臉,踩上船沿。

“等等!”蘇池燁腦中千萬個念頭回轉,搶先一步抓住林寶珠,這是他們蘇家最後一次逆風翻盤的機會。

*

水流湍急,沈禹州在河邊被禁軍攔了會兒,再跳下時已尋不到半點蹤跡,隻能在順著河水漫無目的地漂流,他下了水,程英等人也隻能硬著頭皮跳下去。

可沈禹州還是太遲了,林寶珠走得決然,看似突然,卻像早有預謀,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又把寶珠弄丟了。

沈禹州在河水中浮沉,逐漸絕望。

眼看他漸漸沉下水底,程英大驚,率眾下水撈人,待撈上岸,沈禹州臉色灰白,幾乎沒了聲息,送到太醫跟前時,程英還有些後怕,陛下身子骨一直很強壯,隻是自上回去了侯府一趟,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落水不到半刻鍾便昏迷。

“太醫,陛下身子如何?什麽時候能醒?”

太醫搖了下頭,“此前陛下的身子一直是李神醫負責照看,如今這病,隻怕還是得李神醫來了才能看出門道。”

可是李青鬆已被列為朝廷欽犯一路追殺,太醫想了會兒,忽然道:“下官倒是記得還有一個法子,或可挽回陛下性命。”

“什麽法子?”程英急急追問:“不論是對貴重的藥材,我都去找!”

太醫還是搖頭,“缺的不是藥材,下官所言,是一種巫術。”程英臉色乍變,“裝神弄鬼之術,豈能用陛下的性命開玩笑?”

太醫被嚇了個激靈,撲通一聲跪下磕頭,顫顫巍巍道:“下官所知隻是傳言,用與不用,全看陛下呀!”

望著龍榻上了無生息的沈禹州,程英咬緊牙,“無論如何,陛下都不能死。”

隻是苗疆巫術師還沒請來,就有禁軍稟告蘇家人到慈安寺麵見越太妃、而後北上一事,此刻沈禹州昏迷不醒,隻能由他的親信程英來拿主意,他握緊拳頭,膽敢背叛陛下,都是死路一條,程英眸色沉下,“即刻捉拿,一個都不能放過。”

為了將人盡數抓捕,命令下達徐州官府後,府衙連夜派出官兵前去渡口拿人,一切發生得太快,打了蘇家一個措手不及,蘇婉容固執,不打暈很難走帶,可打暈後,蘇池燁再想帶她從水路逃走便是難上加難。

偏偏上蒼還是眷顧他們蘇家人,關鍵時候就如此碰巧,遇到了當今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兒……

蘇池燁幾乎是毫不猶豫,打暈了林寶珠,而後喚來蘇婉容的貼身侍女,“快,把她們衣服換過來。”

這一次,他不僅要解救蘇家於危難,更要讓蘇家自此扶搖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