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成垃圾,毫不留情的拋棄

林寶珠, 你不能這麽狠心。

最後一刻,有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沁入冰冷的地, 連同他的心也墜入冰窟,萬劫不複。

他傷重至此, 刺向李青鬆的那一劍能有多大力氣?隻是些皮外傷罷了, 可是他真的要死了啊, 仿佛有無數隻地獄鬼手撕扯他的身心,撕得七零八落, 痛徹心扉,再難愈合。

昭陽殿的宮人率先發現了沈禹州,彼時他渾身浴血倒在地上, 而林寶珠就坐在床沿處, 垂眸望著匍匐在她腳下的男人,眼裏除了憎恨, 沒有第二種情緒。

雲畫雲棋均是嚇得瑟瑟發抖, 趕緊差人去請內監總管和程大人, 他們來時,後頭幾乎跟了整個太醫院的人, 他們不敢輕易攙起昏迷的沈禹州,隻能讓太醫先行查看, 一個個不是搖頭就是歎氣。

陛下這次的傷更重了。

程英紅了眼,瞪著床沿處泰然自若的林寶珠, 腰間長劍落在她肩上, “若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 我定手刃你, 為陛下報仇!”

睡在林寶珠榻上的李青鬆倏地坐起身, 兩指夾住那劍鋒,語氣玩味,“你大可動手試試,這世上除了我,恐怕沒人能將你們的皇帝陛下從鬼門關救回來。”他譏笑著,“再說了,人是你們非要搶進宮的,怎麽,現在發現你們陛下就要死了,便拿她泄憤麽?難怪啊,你們陛下這麽多年都求而不得。”

他太懂如何在人傷口處撒鹽,說起這些話時,笑吟吟的模樣,實在令人痛恨,程英咬牙切齒,落在林寶珠頸側的劍卻遲遲不敢動。

可是,他不敢動皇後,還不能動李青鬆一個無官無職的平頭百姓嗎?

程英轉而將劍指向李青鬆,“來人,李青鬆勾.引娘娘,意圖穢亂後宮,即刻打入天牢等候陛下發落!”眾人進來時,李青鬆就睡在皇後鳳榻,縱使他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你不肯救人,就去死吧,連同皇後娘娘的名聲,都將被你玷.汙。”

這招實狠。

一向嘴不饒人的李青鬆第一次沒了話,同樣瞪著對方,眼底幾欲噴出火來,僵持間,被幾個禁軍硬扭著帶走。

他不是逃不掉,隻是不能逃。

端坐著的林寶珠終於抬起了眼,“與他無關,放他出宮。”

李青鬆正要罵她傻,程英已斷然拒,“絕無可能。”李青鬆是如今唯一能救陛下的人,怎麽能輕易放他走。

“這世上能治好陛下的,不是非李青鬆不可。”林寶珠亮出手中藥瓶,“有這個,足夠了,若不能救回陛下,我決不獨自苟活,反之,你們若不放人,我可以保證,他們若有什麽好歹,我就帶著陛下一起入黃泉。”

看似深情的話,聽著卻是無盡的冷意。

而李青鬆在看清那瓶藥後,臉都氣綠了,他竟不知何時被林寶珠摸走了藥,裏頭的藥雖談不上絕無僅有,卻也是珍貴稀罕的奇藥,傷的再重,隻要有口氣在,這藥都能吊住半條命。

林寶珠言之鑿鑿,而李青鬆的神情程英也全看在眼裏,他猜測林寶珠所言非虛,但也不敢賭,“帶下去,在陛下徹底痊愈之前,不能輕易放他離開。”揮手示意禁軍先將李青鬆囚禁於偏殿之中。

隻是偏殿的話,李青鬆有心想走,是攔不住的。

林寶珠暗暗鬆了口氣,眾目睽睽之下,她不能食言,取出一粒藥自己先服,確認無毒後才送了一顆讓沈禹州服下,隨後太醫們開始著手為他療傷,偶然發出幾聲驚歎,無不是歎那藥的神奇。

程英問:“陛下還能救回來嗎?”得到太醫們肯定的答複,才如釋重負般的舒了口氣。

林寶珠自始至終都沒有表情,不見悲傷亦不見歡喜,仿佛眼前的隻是個再陌生不過的人。

她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去了偏殿,外頭守衛極嚴,林寶珠就連和李青鬆說句話都不可能,她遙望一眼,就在不遠處坐下,雙手抱膝,可憐又無助,就這麽坐了一整日,直到第二日夜深都未曾離開。

沈禹州昏迷整日,夢裏全是林寶珠的臉,悲喜歡愉,一幕幕閃現。

慈安寺時那絕望的一眼,看得他揪心,還沒緩過來,下一幕又是林寶珠與楚懷安花車遊街時相視而笑,然後是大婚時的柔情蜜意,堅定不移,再後來,是宮變的血腥,他手刃楚懷安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他以為這一次,他勝券在握,林寶珠生死都是他的人,林寶珠卻決然跳下護城河。

一瞬間將他擊得潰不成軍,他追悔莫及。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天知道那些個日夜,他都經曆著怎樣的折磨,一個從來不信神佛的人,卻日日刮骨剜心地求,求啊求,隻求夢裏寶珠能回來看他一眼,終於,他以為他求到了,回來的卻是個假寶珠。

他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才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寶珠。

可是……他不能再失去了啊。

即便那假的,他也要留下,他想知道,寶珠知道了會不會因此與他生氣?耍耍小性子?然後就出現在他麵前了。

就像……就像當初一樣。他知道的,第一次見到褚清蘭時,寶珠心裏就在生氣,隻要生氣,說明還是有那麽一絲絲的在意他,所以他裝作若無其事,與寶珠纏綿歡好之餘,欣賞著她吃味的表情。

可是沒有,這一次,林寶珠不生氣了,也不吃醋了,他才知道,假寶珠回宮,真寶珠是默許的。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在意他了。

他徹底被放棄了,被林寶珠當成一個垃圾,毫不留情地拋棄。

他原想過就此放手,卻忍不住追問她的行蹤,想知道她身在何處,過得好不好?過得不好,他心疼,過得好,又止不住的難過。

離了他,林寶珠也能過得好。

林寶珠真的不需要他了。

走吧。放她走吧。

他卻做了噩夢,仿佛是上蒼的警示,他追了出去,把人帶回以後,他就不會再放寶珠走了,哪怕關起來,他也要把人留在身邊。

夢境幾番更迭,痛苦悔恨的情緒不停交替,幾乎要將他淹沒,宛如離了水瀕死的魚,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猝不及防的,就看見林寶珠窩在李青鬆懷裏的畫麵,他嫉妒,憤怒,咆哮,嘶吼,身心劇痛,到最後甚至倒地不起,苦苦哀求,她都不願再看他一眼。

沈禹州眉頭擰做川字,一張臉布滿冷汗,擱在胸前的手緊緊攥住衾被,仿佛有一隻大手掐住脖頸,痛得喘不上氣。

“太醫!太醫!”

守在他身邊的程英大聲叫喚,還沒等到太醫,龍榻上的沈禹州倏地睜眼坐起了身,一雙銳利鳳眸猩紅無比,噙著燎原可怖的火,隱有毀天滅地之勢。

程英忽然就止了聲,屏住呼吸不敢說話。

沈禹州如今殺心極盛,看也沒看他,聲音氣得發抖,“殺了他……殺了他!”

程英嚇得滾到地上,以為陛下是不滿他的決定,忙伏地求饒,“陛下息怒!”

“我叫你殺了他!”沈禹州一把揪住程英衣襟,雙目紅得滴血,“朕要一個不留的,把他們殺個幹淨!”

程英顧及林寶珠,“娘娘有命不準傷他,屬下……屬下已將人暫時幽禁在偏殿裏。”

林、寶、珠!

她就是吃準了他不敢傷她,沈禹州恨得咬牙,“……好,朕就依了他,不殺李青鬆,但是,朕要她從今往後,就住在我太和殿,哪兒也不準去!更不準去見別的野男人!”

程英跪在地上,惶恐愈發厲害,“娘娘她……她眼下就在、就在偏殿外,已經守了一整日了。”

沈禹州撫著胸口,生怕再氣吐血暈過去,好半晌,才定了心神,“把林寶珠給朕抓回來。”末了,又補充,“別傷到她,不管你們是騙是哄還是把人抬過來都行,千萬……不能再傷到她了。”

最後一句話,半是心酸,半是悔恨。

程英領命而去,帶了幾個力氣大的嬤嬤們一到偏殿請人,遠遠便瞧見了林寶珠的背影。她身子弱,這個時節還需穿件厚實的大氅才能勉強不生病,可她卻不顧地麵冰涼,麵對著偏殿席地而坐,額角幾縷發也被露水打濕,黏黏糊糊的。

程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隔著緊閉的門窗,似乎能看見裏頭同樣癡癡望著屋外的李青鬆。

皇後娘娘愛的是楚懷安,不愛陛下,他能理解,可是,她如今對一個相熟不過幾月的外人都比對陛下好。想到陛下吩咐自己去調查李青鬆的底細,程英決定先不打草驚蛇,把娘娘全須全尾帶進太和殿才是當務之急。

“娘娘,夜深,該回宮了。”程英好聲好氣的恭請她。

林寶珠目光未曾挪開半分,“我不走。”沈禹州小肚雞腸,睚眥必報,誰知道醒來以後,會不會背著她隨意處置了李青鬆,她必須自己親眼盯著,“李青鬆不能死,昭陽殿裏的所有人,都不能死。”

程英無奈,“娘娘,陛下有命,隻要您跟屬下回太和殿,李神醫的事,陛下可以從寬處置,甚至既往不咎。”

林寶珠搖頭,“我不信他了。”

沈禹州詭詐,毫無信用可言,從一開始他說會保護她,她就在遭受無盡的傷害,其中傷她最深的,就是這個曾經口口聲聲說能護她的人。

程英深諳其意,卻無法為自己主子辯駁,於是朝後頭幾個嬤嬤們使眼色,幾個嬤嬤一並朝她行禮,“恭請皇後娘娘回宮。”林寶珠沒有反應,她們又接連請了兩回,事不過三,她們隻好伸手去拉,幾乎是把人扛起來走的。

林寶珠一日兩夜未曾合眼,早就累了,沒有力氣掙紮,隻是哭,哭了一路,哭得昏天黑地,等進太和殿時,人已幾近麻木。

她聽著沈禹州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來,臉上甚至沒了恐懼,平靜得不像她自己。

沈禹州確信,眼前的就是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林寶珠,可是……她為何這樣平靜了,無端讓他害怕,他猶豫著,還是伸手,撫過她濕漉漉的發,“你就……沒什麽話要同我說嗎?”

哪怕是罵他打他,也是好的。可是沒有,林寶珠依舊平靜地看著他,杏眼無神,沒有焦距。

沈禹州怕極了,寶珠的眼睛,是不是又哭壞了?

他真是該死啊。

“對不起……”說出這三個字時,沈禹州已泣不成聲。

從她進殿後眼前一片漆黑,林寶珠就知道,自己又失明了,但她不像第一次時那般無助害怕,反而微微揚起唇,“陛下滿意了嗎?”

真好啊,她又看不見了,這天底下,隻有李青鬆能治,也算是一張保命符。

耳邊傳來極壓抑的哭,林寶珠卻不為所動。

沈禹州一把將人攬進懷裏,大掌壓著她的後腦勺,用力摟著,想要將她揉進身體裏,永遠不分離,不同於他的眼淚,他哭著哭著,仿佛洞穿了林寶珠的內心,“你知道我不怕死,不受人威脅,所以,你想用你的眼睛,換他一條命麽?”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林寶珠頸窩處,盡管她表現得再冷靜,卻控製不住身體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毋庸置疑,沈禹州就是個惡魔,沒人能真的威脅到他。

“若我非要保他呢?”她冷冷地問。

沈禹州抱著她,另一隻手,一下又一下撫著她瘦弱的背,語氣溫柔,“那便保吧,拿楚懷安的命來交換。”

林寶珠猛地推開他,失去神采的眼睛充斥著濃濃的懼意。

沈禹州被她推了個趔趄,摔在一旁的桌案上,好似感覺不到疼,聲音裏還在笑,“就讓朕看看,寶珠的心,究竟能裝幾個人?”

他受夠了,一個兩個野男人相繼出現,真當他是死的嗎?

此話太過羞辱,林寶珠氣出眼淚,小臉雪白宛若金紙,臉上的肌肉難以控製的顫抖起來,“我視李青鬆為兄長,豈容你如此羞辱!”

“兄長?那還有一個人呢?”沈禹州還在咄咄逼人,“除了朕不想知道的,朕什麽都知道,不要以為你能瞞過朕的眼睛。”隻要一想到她與楚懷安曾當眾擁吻,他便嫉妒得發狂!

他知道自己已經是不被選擇的那個人了,可他要看看,楚懷安和李青鬆之間,她究竟要選誰?

沈禹州的笑聲起初還壓著,但看到林寶珠那副難以抉擇的模樣,他笑聲便越來越大,幾乎響徹整座皇宮,遠在偏殿的李青鬆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就連隱藏與夜色中的楚懷安也皺起了眉。

林寶珠被眼前瘋魔的人嚇得不輕,聽著他的笑的沉重腳步聲,忍不住踉蹌後退,後背抵著門。

她隻聽到他的笑,卻看不見,那順著他眼角流下的淚。

沈禹州想,總有一天,他也會被折磨得眼瞎瘋掉。

林寶珠什麽也看不見,退無可退,強撐的鎮定四下潰散,直到感受著那道高大身影欺上來,發了狠地咬在她唇內,血腥味頓時蔓延。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男二在心裏,男三在**,男主在腳下的即視感(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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