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的討好漠不關心

見他態度堅定不似作偽, 李青鬆眸子微微眯起,帶著不易察覺的鋒芒,“你可想好了, 前朝國祚綿延數百年,也沒出過瞎了眼的皇帝, 還有就是, 你得先說明這一切是你自願的, 別到時候又派禁軍追殺我倆。”

他刻意強調了他和林寶珠。

沈禹州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意識到什麽, 麵上卻不顯露,“隻好你能治好皇後的眼睛,朕便下旨赦你無罪, 動手吧。”

李青鬆看了眼沈禹州, 又看向毫無反應的林寶珠,末了一笑, “不急, 還需要準備一些藥材。”說完有宮女遞來紙筆, 他略一思忖,在紙上寫了數樣珍稀藥材, “什麽時候湊齊了,什麽時候開始吧。”

丟下筆, 他又提出要求,“醫患之間總有些細節需得叮囑, 讓我與寶珠妹妹說個話, 南梁陛下不會介意吧?”

沈禹州原本就不喜歡李青鬆, 留他一命也是看在林寶珠眼睛尚未治好的份上, 反正前頭忍都忍了, 不差這一時半刻,他警告似的睨了他一眼,“你隻有一盞茶時間。”語罷轉身出去。

林寶珠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方才麵上偽裝的冷靜自持散去,取而代之是擔憂焦急,“李大哥,你怎麽樣了?他沒有為難你吧?”

李青鬆瞥了眼身上的傷,輕笑道:“我沒事,使了點小手段,沈禹州不敢輕易動我。”

林寶珠哽咽著點頭,她知道李青鬆是在安慰自己,若是真的好,怎麽會鐵鏈加身。

李青鬆最怕她掉眼淚,手指胡亂給她擦了兩下,“哭什麽呢?這不好好的嗎?等治好你眼睛了,我們就離開這裏。”

林寶珠空洞的眸黯了黯,沒接他的話,轉而另起了話頭,“對了,我在北境見過順安王殿下了。”

李青鬆唇邊的笑僵了僵,“……哦,你說那個北離異姓王啊,見就見過吧。”從他被家族舍棄遠送南梁成為質子的那一天起,他就和順安王府沒什麽關係了,時至今日,唯一慶幸的便是他在南梁遇見了林寶珠。

雖然,她早就不記得他這個人了。

林寶珠明白他的心意,隻是她此生注定無法回應他的感情,“順安王殿下對我照顧頗多,隻可惜我走得倉促,還望李大哥回北離後,能替我向王爺道聲謝。”

“……好。”無需多言,李青鬆也明白她的用意,“我一定轉達,現在先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如何了。”診過脈,發現她的情況比想象中的好一些,至少眼球還是好的。

林寶珠見他許久不說話,以為是治不好了,“是比起第一次要難治許多嗎?聽你說要換眼睛,若是把他的換給我,他……”

並不是有多關心沈禹州,隻是害怕他的眼睛沒了,會牽連到李青鬆,他手底下的程英可不是善茬,想必又要借機生事。

“這事你就放心別管了,反正一定會治好你的,至於其他人麽,我不關心。”李青鬆懶洋洋地說。

很快一盞茶時間便到,外頭的李內監進來催促,“娘娘,時辰到了,該送李神醫走了。”不等林寶珠發話,已經有兩個禁軍上前一左一右架著李青鬆退下。

林寶珠藏在袖中的粉拳緊握著,“陛下呢?”總不能一直這樣鎖著他吧。

“陛下有些私事,兩個時辰後便會回來。”李內監對答如流,不露半點端倪,彎腰邁著碎步離開,等走出了鳳儀宮,才看向一旁的小太監,“陛下當真去了靖安侯府了?”

陛下對皇後娘娘做的那些事,大家有目共睹,而侯府那位不是好惹的主,隻怕這次去了侯府又討不到什麽便宜,想到上回陛下去侯府負荊請罪,被鞭笞得傷痕累累幾近喪命,李內監再次搖頭歎息。

此時的靖安侯府如臨大敵。

沁陽長公主端坐在院中,手裏拿著寶劍正悠悠擦拭著,聽到外頭稟報陛下駕到,也沒有起身迎接之意,靖安侯跟在她後頭,神情激憤,“實在太可惡了!不就是欺我侯府如今無人庇護,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羞辱寶珠!”

早先他們在皇宮看到了個假寶珠,正要派人沿著護城河搜尋,結果收到一封匿名傳信,得知女兒安全,兩老鬆了口氣,隻是沒想到才短短幾日功夫,女兒就被抓了回來,後來因著勾結北離暗探刺殺皇帝之事,侯府滿門禁足,他們憋了許久的氣無處發泄,今日沈禹州竟敢再次登門。

“這次老子要跟他同歸於盡!”靖安侯抽出掛在牆上的佩劍,氣勢洶洶衝出來,正好與不請自來的沈禹州遠遠打了個照麵。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下意識往自家夫人邊上靠,沁陽長公主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甚至不曾起身行禮,“今日刮的什麽風,竟將新任的皇帝陛下也吹來了。”

程英舉劍衝沁陽長公主叫囂:“放肆,見到陛下為何不跪!”

“真正放肆的人是你!”程英話音未落,沁陽長公主便揮劍而去,對方甚至來不及反應,手中劍便掉落在地,唯有冰冷刺骨的劍鋒直指他的咽喉。

沁陽長公主冷笑,“吾乃先帝親封的護國長公主,戰功赫赫,威震邊疆,先帝都不敢輕易叫本宮下跪,你一個小小禁軍統領,有什麽資格在本宮麵前叫囂?”

程英被人拿住了命脈,暗暗咽了口唾沫不敢妄動,隻偷眼去看沈禹州的臉色,卻沒有預想中的龍顏震怒。

沈禹州擋在兩人中間,朝沁陽長公主和靖安侯深深作了一揖,“女婿沈禹州給嶽父嶽母請安,屬下不懂禮數,還望二老不要恕罪。”

“陛下……”程英還想說什麽,被沈禹州一個眼神製止,最後隻能扭過頭滿臉憤懣,不知為何就想到了蘇婉容,那些呢喃細語猶在耳畔,再看向如今的皇帝陛下時,眼神已不複從前。

沈禹州並未察覺異常,隻是恭恭敬敬地向沁陽長公主致歉,“此前封鎖侯府實乃迫不得已,如今朕來誤會解除,希望嶽父嶽母能理解朕的苦衷,不再記恨此事。”

“這可不敢。”靖安侯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我們不需要陛下道歉,隻要我的女兒全須全尾的回來。”

沈禹州原本彎腰伏低的姿態頓在半空,聽到靖安侯的話,緩緩直起了腰,“嶽父說錯了,寶珠不僅僅是您的女兒,更是朕的皇後,是我大梁朝的皇後。”他刻意強調了身份,“如今給二老賠罪,也是看在寶珠的麵子上,還望二老能不計前嫌。”

靖安侯就要破口大罵他無恥小人,被沁陽長公主按下,她將寶劍收回,譏笑道;“陛下也說了,要看在寶珠的麵子上冰釋前嫌,可到底要不要釋懷,這一切是否要先問問我家寶珠的意思?陛下獨自一人前來賠罪,未免有失誠意。”

沈禹州知道她們打的什麽主意,靖安侯雖不足為懼,但楚沁陽卻是靠手裏的劍實打實廝殺來的身份地位,如果林寶珠回到侯府,她們便沒有後顧之憂,即便與皇室為敵也要護住自家女兒,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他想要的是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腳下,之所以遲遲不殺楚沁陽,一是忌憚她手中兵權,而是念及她是林寶珠的生母,可如今她兵權沒了,林寶珠也在他掌控中,他沒什麽好怕的。

沈禹州唇邊揚起一抹涼薄,“嶽母說笑了,所謂出嫁隨夫,寶珠的意思,自然就是朕的意思。”

“你這人可真不要臉,我家寶珠嫁的明明是……”

“侯爺!”沁陽長公主厲聲打斷他,靖安侯隻能悻悻閉嘴,轉過身不再去看沈禹州那張囂張得意的臉。

可沁陽長公主又如何不氣不怒,隻是如今與對方硬來並非明智之舉,隻能暫時忍下這口惡氣,“好,既如此,陛下有話就直說吧。”

沈禹州按捺心中喜意,麵上不動聲色的揮手,李內監又捧著一份菜譜上前,“長公主殿下,侯爺,還請您二位過目一下,看看裏頭是否有娘娘愛吃的菜。”

靖安侯被這一招打得猝不及防,納悶地豎起眉,“什麽東西?”說話間上前翻開李內監捧來的東西,不看不知道,一看更糊塗了,大到禦宴菜肴,小到地方小菜,一應俱全,再看沈禹州神情煞是認真,似乎真的就是來問問寶珠的口味。

又找到一個發泄口了,靖安侯收起那一疊菜名,“陛下口口聲聲說非我家寶珠不可,怎麽,連她愛吃什麽,不吃什麽都不清楚?”

被人戳中痛處,沈禹州眸色有片刻的閃爍,但很快恢複鎮定,“之前有過些許誤會,總沒時間好好相處,互相了解,所以才求到侯府門前,懇請二老看看。”他們是撫養寶珠十幾年的人,最清楚自己女兒的口味,他要討林寶珠歡心,自然需要知己知彼。

可是靖安侯並不買賬,“陛下當真會說笑,從前我那好侄兒也鮮少與寶珠生活在一處,但他就非常清楚這些細枝末節,陛下不如去問他吧。”

他口中的好侄兒不用想便知道說的是楚懷安,提起他,無異於是踩在沈禹州底線上。

沈禹州果然黑了臉,“嶽父提一個死人做什麽?莫非,嶽父對這好侄兒頗為想念,可要朕幫襯一把?”

“你敢!”沁陽長公主將人護在身後,“沈禹州,不要做這些無用功了,且不說我林家滿門都不會承認你這個女婿,就是寶珠自己,她不是一個容易變心之人,你與懷安相差甚遠,想讓寶珠回心轉意,下輩子都不可能!”

沈禹州臉上不見波瀾,垂在身側的手卻逐漸攥成拳,心裏一遍遍提醒自己,這是寶珠的生身父母,不可以……不可以衝動,要忍,一切都是他應得的,幾番爭鬥後,他揮退下人,院中隻剩他們三人。

“嶽父嶽母對朕誤會甚深,朕可以理解,隻是……”他幽幽抬起眼簾,“關於楚懷安的事,往後莫要再提了,畢竟,如今我與寶珠才是夫妻,再提一個外人,隻怕壞了我們夫妻感情,又該讓寶珠難受了。”

彼此都捏住了軟肋。

沁陽長公主生平第一次受這氣,忍了忍,勉強擠出笑,“好,我可以答應你,往後不提此事,但你想討好寶珠,除了今日這件事,往後,我侯府可幫不了你。”

再鬥下去,受苦的隻是林寶珠,沁陽長公主服了一次軟,在菜譜上飛快勾了幾道菜。

得到想要的結果了,沈禹州心滿意足離去,臨走時,又多留了近百侍衛日夜交替看著侯府。

林寶珠不知侯府同樣陷入了困境,直到午膳時分,沈禹州提了兩隻食盒進來,“寶珠,快看看我都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了。”

林寶珠端坐在桌案邊沒有回應,沈禹州也不惱,屏退了宮女伺候,自己將裏頭的碗碟拿出來,“西湖醋魚,黃山燉鴿,桃脂臘肉,還有糖蒸酥酪,吉祥如意卷,都是你愛吃的。”

他將菜碟一一擺上,為林寶珠盛了一碗鴿湯,又細心的吹涼了才送到她嘴邊,“嚐嚐好不好喝,都是我跟禦廚學後親手做的。”

林寶珠移開唇,“沒什麽食欲,陛下自己吃吧。”說著就要喚來雲畫雲棋扶到內殿休息,被沈禹州捉住腕,“寶珠,你身子不好,再不吃飯,又該消瘦了,你就吃點,好不好?”

林寶珠想甩開他,反招男人圈住了腰肢,他將人摟在懷裏,吹涼的湯又一次送到她唇邊,“乖,你不吃,嶽父嶽母可怎麽好用膳呢。”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躥心頭,“你對他們做了什麽?”想到方才他念的菜名,其中好幾道都是她從前閨中最中意的徽菜。

沈禹州是什麽人,在沈府時就不知她喜好,後來更是不知,他哪裏能知曉她的口味。

“你去侯府了?”林寶珠顫聲問。

沈禹州不置可否,又將湯懟上前,他不出聲,多半就是去過了,林寶珠如何敢作對,隻能張開嘴,任他喂食。

算起來,林寶珠還是不同的,沒有哪個女人像她一樣整日被他伺候著,沈禹州更是第一回 為一個女人親自下廚,這感覺卻也奇妙的讓人舒心,某一刻竟真有種家的溫暖。

“我做的味道如何?比起從前你吃過的,可還算手藝到家?”沈禹州迫不及待等一個肯定。

林寶珠全程味同嚼蠟,食不滋味,隻僵硬地點了下頭,“陛下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沈禹州不滿意她的答案,“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改就是了。”隻要能留住林寶珠,日日為她洗手做羹湯也是願意的,可她總是沉默,對他討好她的每個舉動都漠不關心。

她真是他見過,最心軟,也最鐵石心腸的女人。

果不其然,林寶珠隻覺恐懼和惡心,她咽下最後一口湯,控製不住的紅了眼眶,“沈禹州,你放過我吧,無論你做再多,都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沈禹州拿著湯匙的手抖了下,零星幾點湯水撒到龍袍上,暈出朵朵綺麗的花,一陣沉默後,他選擇遺忘那句話,柔聲哄著:“乖了,我們先吃飯。”

林寶珠閉了眼,任由淚水肆意,就算是為了爹娘,他送來的每一口飯,都必須咽下去。

遠在上京城另一端的侯府,靖安侯在翻遍小廚房後,隻找出兩壇不知封存了多少年的鹹菜,朝沁陽長公主尷尬一笑,“那個,夫人呐,如今府裏吃的就剩這兩壇鹹菜和半桶大米了,不如將就著吃吧。”

沁陽長公主正在院裏閉目調息,大抵是母女連心,一瞬間覺得心髒皺疼,歎了口氣,“不吃了,倒不是嫌這粗茶淡飯,隻是寶珠在宮裏受罪,我這當娘的是一口也吃不下。”

靖安侯因為好不容易尋到兩壇鹹菜而洋溢的笑很快也淡了下去,正當二老一籌莫展時,幾個宮人提著食盒進來了,都是上好的禦菜,擺上桌後,領頭的宮女朝兩人福身,“陛下說了,往後每日三餐都會往此處送來吃食。”

靖安侯還想同她問兩句話,宮女就像見了鬼似的連忙轉身走了。

陛下那些威脅的話自然不作數的,隻是她不能同侯府裏的人過多交涉。

沁陽長公主望著宮女逃也似的背影,搖了搖頭,“……孽緣呐。”

林寶珠一頓午膳用得煎熬,到最後不得不坐在沈禹州大腿上吃飯,這個人真是一言不合便威脅,她隻能乖乖地坐著,最後一口菜送來時,別過臉拒絕,“吃不下了,陛下可以放開我了。”

“不放。”反正在她心裏,他沈禹州言而無信,索性壞人做到底,在她腰間掐了把軟柔,“需得再養胖些,從前我看那些農戶養豬便是讓它吃了睡,睡了吃,眼下寶珠吃飽了,該就寢了。”

林寶珠大驚,整個人就被沈禹州打橫抱起往寢殿裏走,“不要,放我下來!”她拚命踢著腿想掙脫,男人滿身肌肉如同銅牆鐵壁,不為所動。

沈禹州把人放倒在床褥上,高大身軀便壓了下來,將那柔弱女子圈進自己的領地中。

林寶珠的手胡**到被褥,扯過來擋在身前,猶如受驚的小兔瑟瑟發抖,“我、我警告你……你不要胡來,否則我便一頭撞死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