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珠還是選擇了楚懷安
“沈禹州你敢!”楚懷宣目眥欲裂, 咆哮間口中鮮血再次湧出,糊了滿身殷紅,“……你敢動我母妃, 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沈禹州似乎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你一個將死之人, 如何叫朕不得好死?”他會不會好死, 楚懷宣是不能知道了, 薄唇噙笑,眼神卻乍然冷了下來。
楚懷安按住弟弟, “他是故意激怒你,不要衝動,以免中了他的詭計。”
“宣兒, 就聽你哥哥的吧。”懸於城牆之上的越太妃淚水漣漣, 深深凝望著自己的孩子一眼,然後在眾人猝不及防之下, 手腕從韁繩的束縛中掙脫, 身體急速墜落。
“不——”
楚懷宣悲戚的喊聲響徹天際, 可他卻無能為力,隻能看著他的母妃從高空中墜落, 香消玉殞,可他想衝過去抱起她, 卻被一眾禁軍阻攔。
“沈禹州,我要殺了你!”楚懷宣已是涕淚縱橫, 眼眶猩紅, 提著劍就衝了過去, 可他連沈禹州的衣角都沒摸到, 就被一個禁軍一腳踢飛, 使得原本的傷更重了。
楚懷安知道這會兒勸他無用,便厲聲嗬斥身後的親兵把人帶下去,沈禹州好整以暇,“越太妃死了啊,下一個呢?張太後?”
楚懷安不似楚懷宣那般著急動怒,反而神色冷靜,“你不會有機會的。”
“你很自信,”沈禹州語氣玩味,“不過這可不是耍嘴皮子就能解決的,朕有五萬將士守護皇城,你隻帶了區區三千精兵,想以卵擊石?還是……在等你的南陽王軍?”
被人說中,楚懷安臉上也不見喜怒,“是又如何?”他聲名尤在,隻要他一聲令下,都會為他作戰,殺了沈禹州隻是時間問題。
沈禹州斂下眉眼,低低笑了,“朕道你有多愛寶珠,原來也不過如此,這皇城上懸掛的每一個人,都是寶珠所珍視的,麵對他們即將身死的命運,你都能無動於衷,寶珠當真是看走了眼。”
“至少我從未想過如你一般傷害她,傷害她的親人。”楚懷安說得擲地有聲,叫沈禹州有了短暫的錯愕,可轉瞬又恢複了笑,“朕的心眼很小,裝不下太多東西,朕要這皇位,也要寶珠,其他人,與朕何幹?”
更何況,還是要阻撓他和寶珠在一起的人。
沈禹州的眸子漸轉陰沉。
“好了,不必拖延時間,你想等的人,來不來了。”沈禹州換了個姿勢繼續靠著,神色慵懶,揮了揮手,禁軍一擁而上。
楚懷安心頭一跳,可來不及多想,今日,他隻能血戰於此。
林寶珠在入城後就聽到了楚懷安的信號,知道他要召集大軍,可細想之下,沈禹州不是那般輕敵之人,隻怕城外的大軍很難趕往皇宮,便隨著他們而去,果然在金雀大街上遇到了阻攔。
前頭跑馬的騎兵被隱在地麵的韁繩絆倒,霎時間損失了將近百人,而後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又折損了百人,林寶珠看不見,但聽著聲音覺得危險,“前麵可是懷安哥哥的人?”
李青鬆拉著她躲在牆角處,“大軍往皇宮方向去了,但是遭了埋伏,所幸楚懷安不在其中,你別出去,免得誤傷。”他又叮囑雲畫照顧好她,便攜著軟劍衝了出去。
林寶珠聽著外頭聲勢浩大,附近的百姓紛紛緊閉門窗,東奔西跑,便知此處定然要有一場惡仗,十萬大軍可以穩操勝券,可楚懷安既然發出信號,便說明他此刻身陷囹圄,等不了太久。
“不行,我要去幫他。”林寶珠掙開雲畫,無奈力氣比不過,剛出去就被拽了回來,“娘娘莫急,太子殿下有十萬南陽王軍相助,一定可以度過此劫。”
“可是眼下他們被阻攔在外,懷安哥哥如何等到援軍?”林寶珠不想聽什麽安慰的話了,“雲畫,你讓我出去吧,我還是皇後,他們不敢對我胡來,就讓我試試吧。”
雲畫很清楚外麵戰況如何慘烈,沈禹州暗地將九成兵力都屯在皇宮外圍,且提前布置陷阱,就是猜到十萬大軍一時半刻難以全部入城,憑借這些機關陷阱,雖不能完全阻攔,但就足以斬殺近萬人,也為皇宮拖延了足夠的時間。
這段時間,足夠殺了楚懷安。
雲畫心思百轉千回,最終鬆了口,“……好,奴婢就護娘娘殺出去,即便最後他們不肯聽從娘娘的,奴婢身死也會護娘娘周全。”
“不,”林寶珠怕了,拉住她的手,“你要活著,任何人都不能因我而死。”
雲畫心中感動,點了下頭,然後帶著她衝了出去,高聲嗬道:“皇後娘娘鳳駕在此,爾等還不跪拜行禮?”
原本打得混亂的局麵有了片刻的停滯,南陽王軍認得林寶珠,而前來埋伏的禁軍更認得她,生怕流箭傷了皇後,不約而同停下動作,跪地行禮。
林寶珠心下激動,當初沈禹州強迫她做這個皇後,她有千百個不願意,可終於有一天,皇後身份成了她護佑懷安哥哥的武器。
她穩住心神,“都平身吧,我是陛下親封的皇後,如今有令,還請諸位退守城門,各司其職。”
前頭幾個禁軍麵麵相覷,他們並未得到皇帝陛下的旨意,不敢貿然退下,“娘娘,陛下叫我等在此阻攔叛軍入宮,不得退守,還請娘娘……”
“放肆!”林寶珠一向以柔弱示人,可他們卻忘了,從前的長樂郡主風頭極盛,是出了名的囂張刁蠻,“本宮乃一國皇後,且陛下對我恩寵至極,忤逆本宮,能使你們在陛下跟前得臉麽?”
“可他們是叛軍!”有人站了出來,言之鑿鑿,“叛軍就要攻入皇城,吾等就算戰死,也決不讓他們輕易入宮!”
“敬酒不吃吃罰酒。”林寶珠冷哼一聲,朝雲畫伸手,“劍給我。”
雲畫愣了愣,卻還是從地上撿了一柄長劍塞進她手中,前頭禁軍見狀也亮出兵器擋在身前,林寶珠雖目盲,但她聽得清楚,於是在攙扶下朝前走去。
那些禁軍沒有一個人敢真的傷她,與其因傷害皇後被抄家滅族,還不如幹脆死在這裏,林寶珠也不想妄奪他人性命,如此一來,又與沈禹州之流何異?
她緩緩走近前,而後將長劍橫在脖頸前。
“寶珠!”李青鬆已是傷痕累累,要去攔她,被林寶珠喝住,“都別過來!今日若不退軍,我便自刎於此,同南陽王軍一同赴死。”
禁軍們猶豫了,誰叫這是皇帝陛下最愛的女人,他們就算不怕死,也要顧及家中妻小,在林寶珠的步步逼近下,他們一退再退,南陽王軍隨著她的步伐前進。
“還請諸位退守城門,各司其職。”林寶珠繼續向前走,聲音堅定無比。
這一路走來,她遇到了太多趁亂燒殺搶掠的暴徒,若他們再不回去鎮壓,隻怕最後無論誰輸誰贏,上京都將損失慘重。
城南又起火了,很快城西也起火了,到處是婦人孩子的哭嚎,那裏也有這些禁軍的家人,有人熬不住,丟了武器朝家中方向跑去,有了第一個,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無數個……
李青鬆和雲畫皆是震驚地看著這一幕,林寶珠也聽到他們丟盔棄甲的聲音,眼淚又一次洶湧而出。
她方才不是不怕,不過在賭,賭她在沈禹州心裏的分量。
事實證明,她賭贏了。
“我們走吧……”她累極了,手中長劍哐當一聲掉落,在李青鬆與雲畫的攙扶下,緊隨大軍身後,直奔皇宮。
沈禹州尚不知自己一番心機設計功虧一簣,他看著外頭燃起的火焰,臉上依舊不見半分波瀾起伏,好似被燒毀了家園,失去至親的百姓都不是他的子民,還是一襲烏金龍袍坐在步輦之上,翩然不似凡間人。
反觀另一邊,楚懷安還在苦戰,身上金甲被鮮血浸濕,分不清是敵人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可他不能倒下,他要撐住,撐到援軍趕到的那一刻,好在這次老天爺選擇站在他這邊。
隆隆的馬蹄聲震動大地,楚懷安喜極而泣,原本支撐著他的最後一根弦徹底鬆下,整個身體向後倒去,被李青鬆牢牢接住,“我們來了,寶珠……她也來了。”
楚懷安聞言轉動眸子,果然看到身邊的那個白衣似雪的少女,除卻一雙眼睛空洞洞的,與先前沒什麽變化。
“懷安哥哥,我們都來了,你不再是一個人苦苦支撐了。”林寶珠伸出手,楚懷安也默契的抓住了她,“真好,看到你還在,真好……”
沈禹州原本的雲淡風輕化為烏有,看著他二人交握的手,臉色鐵青,“怎麽回事!叛軍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手底下人顫顫巍巍,“是皇後娘娘她……她將長劍橫在脖子上逼他們後退,那些禁軍知曉娘娘身份貴重,不敢貿然行事,就怕娘娘有個萬一……”
沈禹州後槽牙咬的咯吱作響,居然是林寶珠,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是選擇了楚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