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常慶波的問題,李衛東搖了搖頭。

“不知道。”

作為一個剛從農村來的娃,不清楚不也很正常嗎?

“以前,隻有在戰場上,要上前線拚死的時候,才會有這種火線入黨。

這是一種榮譽,更是一種使命,也代表著組織上對你的期望。

我承認,先前對你有些輕視了,在這裏,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常慶波誠懇的說道。

“常組長,您言重了,我就是運氣好,瞎貓碰到死耗子。”

李衛東要是把這話當真了,那他就是真棒槌。

“成功沒有任何僥幸可言,而且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李衛東,說實話,像你這種人才,待在農場看管那些犯人,有些可惜了。

我希望你能來我這邊,那樣才不會辜負大隊長以及組織上對你的期望。”

常慶波目光灼灼的看著李衛東,這番言語,很容易就讓人熱血上湧,衝昏頭腦。

如果換個小年輕,這會說不定已經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但李衛東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比這更毒的雞湯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碗,又哪會睜著眼往坑裏跳?

而且,他也想不明白,常慶波為什麽會這麽看好他。

僅僅因為他沒有按照對方的計劃行事,最後又完成了任務?

還是說,他察覺到了些什麽,想要把他拴在身邊,好監視他?

但不管如何,就算離開農場,他也不可能到對方的身邊去。

“常組長,我就是革命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您放心,等我回去就跟我們隊長說,隻要他同意了,我立馬就過來聽您差遣。”

李衛東聲情並茂的說著,不過還是一腳把皮球給踢了回去,順便把汪振義這杆大旗搖來。

問題是,汪振義會同意嗎?

上次在辦公室,常慶波剛提了一嘴,對方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罵了。

所以,他被李衛東的話噎了一下。

不過這也讓他明白,李衛東不是那種容易熱血上頭的小青年,相反,他很狡猾。

如果不狡猾,又怎麽可能跟桂少寧交鋒,甚至小勝一籌?

“李衛東,隻要你願意過來,我可以拿副組長的位子虛席以待。”

常慶波不得不加大籌碼。

上次,還說先讓李衛東曆練一兩年,再提拔副組長。

而這次,幹脆就許諾了位子。

別看隻是副組長,可真要論級別,常慶波這個組長,可是跟先前的汪振義齊平。

這也就是李衛東火線入黨,功勞在手,否則常慶波也不好開這個先例。

可就算如此,他的承諾也已經很重很重,甚至還得花費不小的力氣。

畢竟,李衛東如今才十八歲。

正式參加工作才多久?

這等於是一步登天了。

同時也是他們的工作比較特殊,才有特例。

“常組長,勞您厚愛,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自己很清楚,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歡情報跟審訊方麵的工作,相比而言,我更喜歡待在農場。”

既然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李衛東也不能繼續裝傻,隻能掏心窩子。

“不著急,你可以回去慢慢考慮,就算三五個月,一兩年,我都能等你。”

劉備三顧茅廬,諸葛亮什麽心情,李衛東不知道。

反正他聽到常慶波的話,心裏還真有那麽一丁點感動。

但也隻是一丁點罷了。

直覺告訴他,常慶波拉攏他,絕對不像他嘴上說的那麽簡單。

明顯有著更深一層的目的。

這也讓李衛東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是露出了什麽馬腳?

還是常慶波有什麽窺探人心的能力?

“常組長,您隊裏的內奸抓到了沒有?”李衛東突然問道。

“你是在擔心這個嗎?放心,前天晚上他就已經畏罪自殺了。”

聽到對方已經‘畏罪自殺’,李衛東對其警惕,更上一層。

“那逃跑的那名敵人呢?”

“這個倒是還沒抓到,不過我們已經有了些線索,你如果願意過來,我可以讓你負責這次行動。隻要你能順利完成任務,我想你就算坐上副組長的位子,也不會有任何人說閑話。”

“常組長,您高看我了,您要說讓我上山攆兔子,我還有點把握,可抓人這種事情,我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沒有半點經驗。

所以,您也不用等我了,那位子還是留給更有本事的人吧。”

這次,李衛東拒絕的很堅決。

他是打定主意,不往常慶波身邊湊,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

“行,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不勉強你了,以後要是沒事了,可以過來坐坐,咱們當不成同事,也可以當朋友。”

常慶波沒有再勸。

或許他也明白,眼下根本就說服不了李衛東。

“好的,如果常組長您沒事了的話,那我就先回農場了。”

李衛東提出告辭。

“嗯,慢走。”

等李衛東離開後,牆後麵又鑽出個身影。

“組長,這小子好像有點不上套啊。”

說話的正是向天明。

“沒事,以後時間還長著呢,他在第三農場,跟在咱們這邊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常慶波搖搖頭,語氣淡漠的說道。

“組長,您真覺得這小子知道些什麽?

他如果知道的話,又怎麽可能老老實實的把桂少寧交出來?

而且那天晚上我仔細檢查過,他的確沒有提前進過那間密室。

整個過程,也沒有半點奇怪的地方。”

向天明有些不解。

“正是因為沒有奇怪的地方,反而才顯得奇怪。

他李衛東,一個從農村來的,沒有什麽背景的鄉下小子。

不但能帶著桂少寧識破果園的陷阱,更是帶著他跑到了城裏,還從他嘴裏誆出那間密室。

你覺得,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好,咱們先假設他機靈,運氣好。

可是,在密室裏,麵對那麽多金銀珠寶,就連老汪精挑細選的手下,都忍不住藏了一塊銀元。

李衛東這個最大的功臣,不但沒有一點自傲,更是忍受住那麽大的**。

他,憑的是什麽?

捫心自問,換做是你,你能忍住鑰匙在手,又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不打開密室的門,不先看一眼?

但他李衛東就能。

這樣的一個人,你還覺得他簡單嗎?”

隨著常慶波的話,向天明也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說,換成是他,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還真的未必能忍住。

“所以,您懷疑他?”

“不錯,從人性上來說,隻有更大的利益,才會讓一個人不在乎眼前的小利。你說,如果那間密室的金銀珠寶是小利的話,什麽才是更大的利?”

“那批真正的物資?”

向天明猛然瞪大眼睛。

“可,可他不是已經把桂少寧交出去了嗎?如果桂少寧告訴他,他為什麽還要把對方交出去?這豈不是明顯的破綻?”

“如果桂少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漏了消息,被李衛東給察覺到了呢?那麽,把桂少寧交出去,豈不就是最好的自證清白的方法?”

“可他隻有十八歲啊。”

向天明仍舊沉浸在內心的震撼中。

如果不是此時常慶波向他說明情況,他自始至終,壓根就沒有懷疑過李衛東。

甚至還覺得對方能經受得住考驗,是個可靠的同誌。

“十八歲又怎麽樣?古有甘羅十二拜相,近點的,抗戰那會,十八歲的將領,難道還少了?有些人,是不能單純用年齡來判斷的。”

“那現在怎麽辦?把他抓起來審問?”

“你信不信,在沒有絕對證據的情況下,你敢抓他,汪振義就敢用槍崩了你?”

聽到汪振義,向天明頓時萎了。

他相信,對方真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難道我們就放任不管嗎?”

向天明還是有些不甘心。

桂少寧那邊失敗了不說,現在連人也不歸他們管。

可要是能從李衛東這裏找到突破口,甚至找到那批物資,不但是大功一件,更能洗刷屈辱。

“誰說放任不管了?他剛拿到工作證明,難不成還會跑了?”

“那我回頭聯係下第三農場咱們的人,讓他悄悄監視對方。”

“不行,對方遠比你想象中要狡猾,也要聰明的多,那邊的人不能動,甚至短時間內,咱們也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甚至是一直等下去,直至他露出馬腳的那一天。”

常慶波這話說的無比堅決。

像他這種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一年也好,三年五年也罷。

他都會一直等下去。

他不相信,有人在知道了那麽一批物資的情況下,會一直忍下去。

獵人跟狐狸,無非就是看看最後,誰的耐心更好。

此時,正在回農場路上的李衛東,壓根就不知道常慶波能夠腦補出那麽多的東西來。

這想象力,完全可以去寫懸疑偵探小說了。

回到農場後,他直接來到農場旁邊的磚窯。

雖然來農場有段日子裏,可磚窯還是頭一次來。

此時,磚窯裏很忙碌。

有推土的,有粉碎煤渣的,有拉胚曬胚的,還有專門負責燒製,以及燒好後,運到空地上擺放好,隻等著被拉走。

李衛東到這邊來,倒不是閑著無聊,想搬磚。

真正的目的是弄點煤塊回家。

他那爐子雖然是專用燒蜂窩煤的,但不代表不能燒煤塊。

而且煤塊燒火取暖的效果要更好。

隻不過,煤塊比蜂窩煤貴,還不耐燒,在資源緊張的當下,家家戶戶燒蜂窩煤才是主流。

就算這樣,每家每戶的蜂窩煤也是有定量的。

需要先拿著戶口本去街道辦領蜂窩煤票,然後才能去買蜂窩煤。

而磚廠,就沒辦法燒蜂窩煤了,隻能是煤塊,上麵會根據你每個月生產多少磚,負責調配。

一切都得按照計劃來。

甚至有時候,磚還在窯裏,煤塊沒了。

怎麽辦?

總不能浪費吧?

這個時候,就隻能用幹柴還有能燃燒的垃圾。

汙染是真的汙染。

可這會,飯都吃不飽,誰又會去管這些有的沒的?

“衛東,來這邊有事?”

就在李衛東好奇的打量著磚窯時,一名獄警走了過來。

“孫哥。”

李衛東認得對方就是上次一起去吳老六家的其中一人,並且桂少寧那次也沒少了他。

叫孫誌成。

“屋裏炭不多了,來拉點。”

“3271過來,跟著這位同誌拉一車煤塊送過去。”

孫誌成二話不說,就招來一個正在幹活的服刑人員。

“是。”

對方麻利的將推車裏的煤渣倒在一邊,然後去裝了滿滿一推車煤塊,跟著李衛東回到辦公室。

“屋裏的煤塊還沒燒完呢,你又拉這麽多來,放哪?”

周曉白聽到動靜,出來就看到李衛東指揮著對方把煤塊倒在辦公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