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些煤塊不是屋裏用的,我準備拉回家,燒爐子。”
李衛東找了根麻袋,開始往裏裝。
“拉回家?”
周曉白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李衛東。
這是,拿?
“把你的眼神收收,我的覺悟還沒那麽低,這些煤塊我肯定會把錢補上。”
從一開始,李衛東就沒想著白拿。
一兩麻袋,幾百斤煤塊才值幾個錢?
此時,身懷小一千塊的李衛東,腰杆那叫一個直。
盡管嚴格來說,他這種行為,還是在占公家的便宜。
畢竟磚廠的那邊的煤塊也是有計劃的,隻不過這個定量不是跟家庭比的。
但他往家裏拉煤塊,就算加倍補錢,也是沒有煤票的。
不過這年頭講究靠山吃山,靠廠吃廠。
廠裏也好,農場也罷,肯定都會有點自己的福利。
像是農場,一般收了糧食,都會以比市價低些的價錢,讓工人們買上一些。
所以李衛東隻要給錢,任誰也說不出他的不是來。
甚至有些工人都直接往家拉磚頭,壘個院牆啊之類的。
還是那句話,隻要給錢。不白拿就行。
無非就是沒有票,但這也是廠子裏默認的一種福利,跟偷扯不上關係。
“你們家沒有蜂窩煤嗎?”
周曉白乖乖把眼神收回來。
“有啊,不過我先前沒有城裏戶口,買不到蜂窩煤。”李衛東解釋道。
“哦。”
周曉白頓時理解的點點頭。
她差點忘了,李衛東明天才能回農村,把戶口遷到城裏。
也真是難為他了。
“你沒有自行車,怎麽拉回去?要不等下班了,你用我的自行車拉吧。”
周曉白很認真的說道。
“可以嗎?會不會把你自行車弄髒?”
原本,李衛東想著問汪振義借下自行車,如今有現成的,自然也就不用麻煩那位大老爺了。
倒是周曉白的態度,有些讓他捉摸不定。
先前不是還明擺著要劃清界限嗎?
這會怎麽又湊上來了?
果然,女人是不能以常理來看待的。
“不要緊,弄髒了我回家再換輛就好了。”
周曉白的回答,再次彰顯了她這個富家大小姐的與眾不同。
李衛東到嘴邊,要幫對方洗幹淨的話,也就沒說出來。
等明年,自行車估計就恢複原來的價格了,他說什麽也得整上一輛。
盡管,他現在就有錢買高價自行車,但五六百塊錢,這麽一大筆錢,難保不會引人懷疑。
哪怕他可以放到農場倉庫裏,可老是這麽偷偷摸摸的也不是個事。
不能正大光明的騎,用處其實也不大。
所以,隻能再忍忍。
就當是鍛煉身體。
晚上下班,李衛東果然用周曉白的自行車馱著一麻袋煤塊往城裏走。
好在他騎的很慢,周曉白幾乎一路小跑跟在他後麵。
也就兩個人不怎麽熟,也不是男女朋友,要不然根本不需要這麽麻煩。
她這輛車子雖然是女式的,但前麵也有橫梁,是可以坐人的。
“李衛東,你明天不是還要回鄉下嗎?你直接騎回家吧,等你上班的時候再還給我。”
進了城,周曉白也不跑了,臉上紅紅的,眉前的頭發都被汗水打濕,身上也黏糊糊的。
這讓她恨不能立即就回到家,先痛痛快快的洗個澡。
至於自行車,反正又丟不了。
“行,謝謝你了,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李衛東也沒拒絕這份好意,他這會也想到,如果周曉白跟著他回家,豈不是解釋不清了?
他奶奶跟張秀珍正愁他還沒個對象。
周曉白要是上門了,那還了得。
“嗯,再見。”
搖了搖手,周曉白就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李衛東也終於放開力氣,呼呼的往家裏飛奔。
“上哪弄的煤塊?”
張秀珍看到李衛東氣喘籲籲的把麻袋推到地上,口子也隨之裂開,煤塊咕嚕嚕的滾了一地。
“從農場買的,這個燒爐子旺,正好用來烘屋子。”
“也行,白天的時候我用木柴燒了會,就是不怎麽耐燒。”
“柴火留著做飯的,以後就用這個,等用完了,我回頭再買點。”
“好。”
張秀珍隨後去拿東西幫李衛東把煤塊都堆到東屋門口。
別看李衛東在農場已經生起了爐子,可這會院裏還沒有人家開始燒爐子。
最起碼也要等到下雪了才開始。
等李衛東去把爐子生起來,外麵,張秀珍正幫他洗刷著自行車。
關於自行車是哪來的,她甚至問都沒問。
倒也省了李衛東的解釋。
晚上吃完飯,李衛東把那張工作證明拿了出來。
“奶奶,媽,汪叔幫我把正式工作問題解決了,我明天就回去趟,從村裏開個證明,就能把戶口遷到城裏了。”
李衛東這話一出口,老太太第一個抹眼睛。
張秀珍也連連說好。
唯有楊芳芳,滿臉的羨慕。
還是自家二叔子有本事,才來城裏多久?
就把戶口遷到了城裏。
雖然一開始,他是頂替丈夫去農場上班的,可能夠讓自己轉正,那就是本事。
兩個小家夥對於城裏戶口沒有多大感觸,畢竟他們從生下來,就無需為這個問題發愁。
不過,李雪茹還是好話說了一堆,因為二哥高興了,她就有好吃的。
最近一段時間,她每天都能吃一點麥芽糖。
也就她媽不舍得給她吃。
偏偏說什麽為了她好。
小氣。
還是二哥好,有好吃的從來不會忘記她。
此時,桌子上的人都為李衛東高興。
因為李書群跟李衛民並沒有上桌。
先前為了糧食的事情,張秀珍可是發了狠,並且說到做到,不但李衛民,就連李書群現在也吃不上李衛東帶回來的糧食了。
這種情況下,好麵子的他又怎麽可能自己啃窩窩頭,看其他人吃白麵?
第二天,李衛東就騎著周曉白的自行車,一路狂奔回到鄉下。
不過這次,他沒給二叔帶白麵,就連南瓜也沒有。
反倒是車把上,掛了一大兜子蘋果。
“怎麽這會回來了?”
因為正好是中午,所以李書全在家裏。
“開個戶口遷出證明,順便回來看看您。”
李衛東下車,拎著蘋果就進屋了,堂弟更是第一時間撲過來,近乎搶走了他手裏的蘋果。
“有正式工作了?”
“嗯,在農場裏,名義上是工人,不過實際上,當會計學徒。”李衛東解釋道。
“會計挺好的。”
“對了,我前幾天見著梁叔了。”
“他都跟你說了?”
對於李衛東嘴裏的梁叔,李書全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嗯,說了,還幫了我不小的忙,給了我身公安的衣服,說是臨時工。”
這種事情,李衛東肯定不能瞞著二叔。
“我先前之所以不告訴你,是怕你不知道輕重,可這會既然老班長都認可了你,那就說明他相信你,我也就不說什麽了。
總之,城裏不比鄉下,凡是多留個心眼。
就算老班長那裏,也別因為我的緣故,就毫無保留的相信。
他那人,肯定不壞,更不會害你,但有時候做事情,會兜好幾個圈子。”
李書全叮囑道。
“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錢的。”
先是汪振義,然後又是二叔,貌似都對梁文龍的‘人品’有些質疑。
不過倒是有一點相同,那就是都不覺得梁文龍會害他。
無非就是能折騰人,不是個省心的。
說到錢,李衛東就從口袋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錢,放到桌子上。
“有錢了?”
李書全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嗯,前一陣幫了個人,對方給了四根小黃魚,我給換成了錢。”
關於錢的來曆,李衛東肯定要解釋清楚的,不然二叔不會收。
“幫什麽忙了?”
驟然聽到四根小黃魚,李書全也沒咋呼,甚至沒有動怒,而是耐心的聽他解釋。
“在農場遇到的一個犯人。”
李衛東又把吳老六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做得對,而且也沒必要內疚,就是往後,在農場那種地方,做事情多想想。”
“我明白。”
麵對李書全的嘮叨,李衛東沒有半點不耐。
有時候,相比城裏的親老子,眼前的二叔,明顯擔負了起了更多‘父親’的責任。
“對了,你上次讓大奎帶回來的南瓜,從哪弄得?”
談完了李衛東的事情,李書全順手把錢收了起來,侄子有錢了,他也沒必要推來推去的。
“從黑市上買的,怎麽了?”
李衛東心裏一突。
“就是那南瓜挺好吃的,比咱們的村裏種的品種好得多,我尋思著,你那南瓜種子能不能自己種?”
如果是一般的城裏人,吃完南瓜,看到有種子,想的也是把種子炒炒當零嘴吃。
可對於莊稼地裏出身的人,那南瓜種子就不一樣了,某種程度上,甚至比南瓜本身更重要。
就好像上次,在黑市上用雞蛋換南瓜的那人,第二次來見他,換南瓜的目的基本就變了。
這純粹是屬於莊稼地裏的一種‘智慧’。
他們有時候目光很短淺,可有時候,目光又很長遠。
“應該可以,要不您明年先試著少種點?等確定可以,再擴大規模。”
“嗯,我也是這麽打算的,要是真行的話,以後咱們村裏也能少點餓肚子的人,那你的功勞可就大了。”
“千萬別,我先前買南瓜的時候,壓根就沒想到這茬,就連在那邊吃完的南瓜種子,也都曬幹了,打算過一陣炒著吃。
如果有人問您哪來的種子,您可千萬別把我給交代了。
畢竟我現在都不去黑市了,估計也找不到上次賣給我南瓜那人了。”
李衛東不得不先打預防針。
同時也有些慶幸,這次沒有再帶南瓜回來。
甚至以後,這南瓜也得‘消失’了。
或者,等到農村這邊種出來,再出現。
可南瓜不能種了,再種點什麽?
玉米?
這玩意到時候想辦法直接磨成棒子麵,就算火眼金睛,也分辨不出有什麽不同來。
想到磨棒子麵,李衛東就打算回頭去村裏的磨坊看看。
不過他隱約記得,村裏的磨坊是那種石碾子,栓個驢拉著,一圈一圈的轉。
速度很慢,磨出來的麵子也沒法跟機器比。
但終歸是個辦法。
而且也更加的安全。
下午,抽了個空,李衛東就獨自來到磨坊。
隻是沒想到,磨坊裏居然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