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蔡秀琴將丈夫的鞋子脫下來,看著眼前的畫麵,眼睛刷的就紅了。
此時,陳俠還穿著襪子,前麵露著三個腳趾頭,但已經血糊糊的,襪子已經濕透,緊緊貼在腳上,也分不清是血還是汗。
似乎剛剛脫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陳俠疼的直抽搐。
都說十指連心,這腳趾頭,顯然也是這樣。
平時不小心踢到東西,都能疼的打哆嗦,更別說他此刻的腳被磨破了一層又一層皮。
“你,你這是怎麽弄的?”
蔡秀琴又是心疼,又是責怪。
天天不著家也就算了,都這麽大個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走路走多了,鞋子也有點磨腳,就這樣了,甭擔心,過兩天就好了。”
陳俠咧嘴一笑。
這時,蔡秀琴已經不發一言的將他另外一隻腳上的鞋子脫下來,跟剛剛沒什麽兩樣,陳俠又體會了一遭疼痛。
說來也怪,之前怎麽就沒這麽疼?
“就知道逞能,鞋子不合腳,不知道拿回來我幫你修修嗎?”
蔡秀琴恨恨的說完,去屋裏拿出剪刀,看樣子,似乎想把襪子給剪破。
“哎,你別剪啊,剪壞了我穿什麽?”
陳俠頓時急眼了。
這襪子雖然縫補了好幾次,但也還能將就著穿,無非就是好好洗洗,再把那幾個窟窿眼縫起來,哪能這麽浪費。
“沒得穿直接光腳,都這會了,還逞什麽能,早幹嘛了?”
蔡秀琴嘴裏毫不留情,但動作卻很小心。
她剛剛看過,襪子前麵已經跟破了的皮粘在一塊,要是直接扯下來,陳俠再遭一次罪不說,還可能讓傷口變得更厲害。
至於襪子,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著襪子?
家裏雖然談不上多富裕,但也不至於連一雙襪子都穿不起。
隻是平時節儉慣了,能縫縫補補,誰也不會舍得扔。
“之前不是沒想到這麽厲害嗎?要不是大隊長那邊非要給我放假,我現在估計還回不來呢。”
陳俠搖搖頭。
“就是你那小大隊長?”
蔡秀琴好奇的問道。
雖然平時丈夫不怎麽回家,但對於丈夫訓練基地那個小大隊長,她還是有所耳聞,畢竟陳俠當初還在十一局的時候,就沒少提對方。
“大隊長就是大隊長,什麽叫小大隊長?”
陳俠眼睛一瞪,平時私下裏,他對李衛東還是挺尊重的,從來不會因為對方年齡比他小的多,就說什麽。
而且,李衛東是怎麽起來的,他也算親眼目睹,所以比誰都清楚李衛東的能耐。
“是,是,我記得你不是說他是副大隊長嗎?現在又升了?”
蔡秀琴繼續問道。
好歹也是自己丈夫的領導,她關心一下也是正常。
“沒。”
陳俠搖了搖頭,然後又道:“不過在我心裏,他就是訓練基地的大隊長。”
“你當初在十一局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那會怎麽半點人情世事都不通?”
蔡秀琴嘴上說著話,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趁著陳俠注意力沒在上麵,已經麻利的剪掉一隻襪子。
“這跟人情世故有什麽關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陳俠忍不住說道。
“對,你說的都對。”
蔡秀琴撇撇嘴,趁機把另外一隻襪子剪掉,不過這回,往下扯的時候稍微用了點勁,頓時把陳俠疼的齜牙咧嘴。
“你個婆娘,想疼死我啊。”
“不疼怎麽讓你長點記性?對了,你說你們那位小大隊長給你放了兩天假?是不是那邊不忙了?”
蔡秀琴對於丈夫成天不著家還是有些意見的,別的幹部也沒見這麽忙。
真把自己當成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忙完下個月,以後就輕鬆了。”
陳俠突然有些悵然若失,忙碌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這突然鬆弛下來,他就忍不住想,等實戰演習結束後,李衛東應該就要離開了吧?
而他,或許有機會直接接任大隊長的位置,成為訓練基地名義上的第一任大隊長。
真要說起來,他肯定舍不得李衛東離開,哪怕繼續讓他當著副大隊長也心甘情願,他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李衛東的離開,已經是注定。
他也相信,以李衛東的能力,從這邊離開隻會有更好的前程,他應該祝福對方,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些不甘心。
甚至之前王宏偉也跟他交過心,好好談了一番。
在王宏偉看來,他應該竭力爭取大隊長這個位置,因為隻有這樣,才對得起李衛東的信賴。
同時,隻有這樣才能幫李衛東守住這邊,不至於隨便來個什麽大隊長,亂搞一通,糟蹋了李衛東的心血。
或許也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拚了命的想要做好。
“在那邊幹的不順心?你那小大隊長不是挺看重你的嗎?”
蔡秀琴也聽出丈夫似乎有心事。
“就是因為太看重了,所以我才有壓力。”
陳俠再度搖頭,一副你什麽都不懂的樣子,氣的蔡秀琴想打人。
“矯情!”
“你不懂。”
“既然我不懂,那你跟我說個什麽勁?”
蔡秀琴說完,直接轉身回屋,不一會,就拿著一個酒瓶,還有一些別的東西出來。
“拿酒幹嘛?浪費。”
陳俠皺著眉頭,不就是磨破點皮嗎?洗一洗,隨便抱起來就行了,有這酒,還不如給他喝兩口呢,照樣能止疼。
“不消毒,你腳上以後化膿了怎麽辦?不得繼續在家歇著?”
蔡秀琴隻是一句話,就讓陳俠老老實實的閉嘴。
他現在恨不能早點好起來,哪可能在家歇著?
然後,蔡秀琴就將酒倒在一塊軟和點的布上,輕輕擦拭著陳俠腳上的傷口。
“嘶。”
陳俠頓時疼的抽冷氣。
不過蔡秀琴卻沒管他,活該。
等擦拭的幹淨一點,頓時可以看清楚他腳上被磨破的地方,甚至還有不少地方是血泡,看著就瘮人。
蔡秀琴想了想,幹脆拿著剪刀將這些血泡給剪破,讓陳俠直瞪眼。
等處理好,蔡秀琴又將一片安乃近碾碎,敷在血泡的地方,最後才用一塊幹淨的布子纏起來。
而陳俠也終於鬆了口氣,然後不由分說的拿過所剩不多的酒瓶子,直接灌了下去。
“回頭給我找雙寬鬆點的鞋,多往裏墊兩層鞋墊子,我明天就回訓練基地。”
陳俠這才說道。
“不是放假嗎?這麽著急幹嘛?你腳哪能好的這麽快?”
蔡秀琴不滿的說道。
“好不了沒事,能走路就行。”
別看李衛東給他放了兩天假,但他可不打算真待到後天才回去,明天中午吃了飯,他就準備回去,這樣還能多出一個下午的時間。
“隨便你,不過下次腳磨爛了,別回來找我。”
蔡秀琴收拾著東西,冷冷說道。
她很清楚丈夫的性格,所以懶得再勸,反正又不是她遭罪。
這邊,陳俠也沒把媳婦的話當真,他相信,就算他的腿瘸了,媳婦也會照顧他。
而另一邊,李衛東正在訓練基地裏巡視。
他身邊跟著的是李占奎。
經過這半年的鍛煉,李占奎現在也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身份,平時保衛科也跟著訓練,隻是強度沒法跟那些學員比。
不過單單拿出他自己來,肯定是誰也不虛,經常找人練練,也算打出了名聲。
“保衛科現在怎麽樣了?”
李衛東一邊走一邊問著。
目前,李占奎還隻是保衛科的副科長,但跟訓練基地一樣,保衛科也沒有正牌科長,仍舊是李占奎管著這一塊。
不是李衛東舍不得讓對方當科長,而是李占奎麵臨跟他一樣的問題,缺乏資曆。
他這個副科長,也是副科級幹部,是當初跟著李衛東立了個二等功,所以直接提拔的。
短時間內,如果沒有功勞,再想往上爬,比較難。
不過,這個比較難也得分情況。
經過這半年的緩衝,李衛東覺得,等自己離開的時候,順勢將對方送到保衛科科長的位子上還是沒有問題的,雖然他的資曆仍舊差點,但訓練基地中,李衛東還是有這個權利的。
就算別人,也說不出話來。
況且,李衛東打算將訓練基地托付給陳俠,所以李占奎這個科長就更不是問題了。
也算特事特辦。
“人已經招滿,是我親自挑的,絕對沒有偷奸耍滑的,就連村裏來的那兩個,我也嚴格的要求他們,之前來的時候,家裏說過,不聽話就往死裏打。”
李占奎麵無表情的回答。
“嗯,這種事情你看著辦就行,關於實戰演習結束後,我要離開訓練基地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了吧?”
李衛東繼續問道。
“多少知道點,我也跟著你走。”
李占奎毫不猶豫的表態。
“你知道我去哪嗎?就想跟著我?”
李衛東笑了笑。
“不管你去哪,我都會跟著。”
“副科長不要了?你可好不容易才當上這個副科長,要是走了,以後恐怕沒這麽好的機會了。”
“沒關係,我本來也不喜歡當幹部,還是跟著你踏實。”
“行了,我這次離開是去上學,你也沒法跟著我,以後你繼續留在這邊,也算幫我看著點,還有,我離開前,會盡量讓你當上科長,所以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
李衛東提點道。
“我當科長?會不會不合適?”
李占奎聽到李衛東去上學,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跟著,但對方後麵的話,還是讓他有些擔心。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能力問題,而是擔心這麽做會不會給李衛東帶來不好的影響,讓人家說他任人唯親。
“沒什麽不合適的,一個科長而已,你也不用太把自己當回事,總之,就這麽定了,除此之外,還有件事情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李衛東沉吟了一下說道。
“可以。”
短短兩個字,便表明了李占奎的態度。
言下之意,不管李衛東要他做什麽,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我都沒說什麽事情,你就可以?不想先聽一聽?”
李衛東笑了。
“不用聽,我相信你不會害我的。”
李占奎雖然平時比較沉默寡言,但不代表他傻。
甚至他很清楚,自己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可以說,沒有李衛東,他現在別說當幹部,恐怕還留在村裏種地呢。
但要說最感激的地方,還是李衛東對他家裏的幫助,要不是李衛東,他娘的身體可能已經更糟糕了,能不能挺過今年冬天都還是個問題。
所以就算說句李衛東對他有救命之恩也絲毫不為過。
“等再過段時間,你也算科級幹部了,理應可以在城裏分套房子,不過我的意思是,你直接搬到我原來的院子去住,甚至不僅僅是你,主要是把你娘,還有你弟弟妹妹接過去。
以你的工資,養活你娘她們也足夠了,我再找找關係,讓你弟弟妹妹去城裏的學校上學,以後你下了班,可以直接回城裏,在那邊安家。
而且你現在也不小了,該考慮跟你媳婦要個孩子了,沒個家怎麽能行?”
李衛東本來想問問李占奎的意見,但看他剛剛那副態度也懶得征求了,直接替他做決定。
“搬到城裏?”
對李占奎來說,這個消息帶給他的衝擊遠遠強於之前。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家還有能搬到城裏的那一天。
“對,別的你不用考慮,房子跟東西都是現成的,就是我之前住的那裏,包括北屋,都留給你一家住,至於我家,已經決定要搬走,換個地方住,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家搬過去住也省的重新找地方,還方便。”
李衛東點點頭。
“我,我家搬過去會不會不合適?”
李占奎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
主要是這個消息讓他腦袋發懵。
要說願不願意,那肯定是願意的,畢竟能搬到城裏,誰願意住在鄉下?
弟弟妹妹上學不說,老娘在城裏也能享福。
正如李衛東剛剛說的,就算不用他那個媳婦的工資,光是他的工資,也綽綽有餘了,甚至可以生活的很好。
但,怎麽說呢?
這個消息來的還是太過突然了,以至於他都沒有半點心理準備。
這跟李衛東說他當科長還不一樣。
相比前者,他明顯更在意家人。
畢竟他虧欠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