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同誌,是不是抓錯人了,這是我們廠的老人,剛建廠那會就在,這些年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而且人緣也是出了名的好,怎麽可能是凶手呢?”

徐廠長終於忍不住了,他急忙上前,對著李衛東說道。

在他看來,對方就是在胡來,隻是問了一句,是不是你做的,就抓人,哪有這樣當兒戲的?

就算他這個廠長當不成了,也堅決不能允許對方冤枉他廠裏的工人。

“有沒有抓錯,不勞你費心,另外,你是誰?”

李衛東看著對方問道。

“我叫徐堅,屠宰場的廠長。”

“廠長?”

李衛東上下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理會,轉而看著那名被抓起來的老實人。

根據剛剛的點名,對方名叫王來福,年紀大概在四十五歲左右,身子微微佝著,個子不高,也就隻有一米七,身體消瘦,臉上的表情顯得木訥。

單從表麵上看,說聲老實人倒不為過。

但有的時候,外表是會欺騙人的。

而眼前的王來福,正是這種。

他所謂的老實,根本就是在偽裝,或者說,他的內心,冷漠且殘忍。

那會點名,對方剛來到他的麵前,他便清晰的感覺到對方情緒中的譏諷,顯然,他並不覺得李衛東能夠認出他來。

因為他剛剛親眼看到,問了那麽多人,大家都是搖搖頭,說不是,然後就輕飄飄的放過,看上去更像是在走過場。

如果是那些剛剛殺人的,或者會擔驚受怕,會恐慌,但這些情緒卻不屬於王來福,他能夠隱藏這麽久,自然說明他有一顆強大的心髒。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明明回答不是,表情也無懈可擊,對方又是怎麽篤定凶手就是他的?

此刻,雖然被緊緊押著,但他臉上還是表現出愕然,委屈,憤怒。

仿佛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的。

換個人,說不定真的會被他的表演所騙到,但可惜的是,他運氣不好,偏偏碰到了李衛東。

他表演的再逼真,隻要是他做的,就不可能瞞過李衛東的感知。

“不是我,我沒殺人。”

王來福眼瞅著徐堅給他打抱不平,頓時也叫嚷起來。

不說聲聲淚下,但也的確讓周圍不少工人**起來,紛紛想要上前。

“都給老子站那裏,誰敢亂動,直接開槍擊斃。”

這時,羅金鑫大吼一聲,更是幹脆掏出槍,對著周圍的公安下命令。

嘩啦啦!

一陣槍栓拉動的聲音,黑黝黝的槍口筆直對準前方。

頓時,所有工人停住腳步,不敢再向前。

“好,好,好,我就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徐堅也憤怒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得,身體直哆嗦。

因為在他的麵前,同樣多了一根黑黝黝的槍指著。

“王來福,你有沒有同夥?”

“他是廠裏的工人,還是外麵的人?”

“對方跟你什麽關係?”

“是你的家人,還是朋友,亦或是鄰居?”

“你是怎麽將那些骨頭帶進來的?保衛科的門衛有沒有人幫你?”

“你,有沒有吃過?”

此時,李衛東並沒有管周圍的騷亂,他直視王來福,不住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

但王來福自始至終,都沒有回答一次,隻是一副被人冤枉的委屈模樣。

而李衛東也沒管他的反應,在簡單詢問後,扭頭看著羅金鑫。

“帶人去他家中,好好搜索,他周圍的鄰居,全部控製起來,另外,保衛科的人,也抓起來,帶到局裏一起審訊。”

“是!”

羅金鑫立即領命,然後點了幾個人,分別執行李衛東交代的任務。

至於他自己,自然是去王來福家中。

而對方的住址,城裏也有記載,問一下就知道了。

“凶手就是他?”

這時,之前不知道‘躲’哪的胡敬誠來到李衛東身邊,兩眼銳利的看著王來福。

雖然他用了一個問句,但實際上,卻深信李衛東的判斷。

“對,不過他還有同夥,應該就是他的鄰居。”

李衛東點點頭。

“胡局長,你們不能這樣辦案,沒有證據,就憑借幾句簡單的問話,就斷定王來福是凶手,憑什麽?”

徐堅氣呼呼的看著胡敬誠,有種豁出去的感覺,就差指著對方的鼻子罵,草菅人命。

“徐廠長,我們既然抓人,肯定有我們的理由,至於他是不是真凶,不是已經去他家裏了嗎?相信證據很快就能找到,你要是信不過我們,可以去局裏跟著審訊。”

胡敬誠淡淡的說道,他這麽說,已經給足了對方的麵子。

正常來說,徐堅是沒這個資格的。

而他這麽做,也是為了減輕李衛東的壓力,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李衛東審訊犯人的本事。

屠宰場這麽多工人,眾目睽睽之下,總得要有一個交代才行。

恰好,徐堅可以當這個代表。

免得事後有人說他們是屈打成招。

“好,就算您不說,我也要跟著過去,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拿出什麽樣的證據來。”

徐堅板著臉說道。

“老廖,你在家好好安撫工人,我跟著去趟。”

“要不還是我去吧。”

那叫老廖的廠支書很清楚徐堅的硬脾氣,有些擔心對方去了那邊,會跟公安的人頂起來。

到時候就不好處理了。

“不用,又不是什麽刀山火海,難不成還能把我給抓了?”

徐堅冷笑,故意說道。

如今,可是工人老大的年代,哪怕徐堅級別不高,照樣能挺直腰杆,就算去開會,該罵的時候也不會客氣。

“徐廠長是吧?麻煩問一下,你們廠保衛科的人,是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放進來?甚至連進出廠都不檢查?”

一旁,李衛東可沒慣著他。

“你什麽意思?我們廠保衛科有著嚴格的規章製度,任何人進出廠子都要嚴格檢查。”

徐堅本能的反駁。

“是嗎?既然嚴格檢查,那碎骨車間裏找到的那些骨頭,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是自己飛進來的?還是說,死的人就是你們廠裏的人?隻是你知情不報,故意隱瞞?”

李衛東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向徐堅,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因為道理很簡單,門衛如果真的盡職盡責,不可能發現不了有人攜帶骨頭之類的東西進廠。

至於說,那些骨頭不是從外麵攜帶進來的,問題就更嚴重了。

這意味著,死的人就是廠裏的人,可偏偏,經過詢問,廠裏又沒有人失蹤,這說明什麽?

所以,徐堅根本沒法,也接不下李衛東砸來的這口大鍋。

偏偏他心裏又不服,隻能被氣的滿臉鐵青,不發一語。

而且不管如何,碎骨車間裏發現了那些骨頭,就代表著死人了,發成了命案,公安追查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任憑誰也說不出一個不是來。

唯一沒法讓人認同的,或許就是李衛東的審訊方法,並且最後抓到的人,還是廠裏一貫人緣好,老實巴交的王來福。

但問題是,誰家凶手會在腦門刻上:我就是凶手?

因此,不管徐堅服還是不服,都不在李衛東的考慮當中。

他隻是看對方拎不清,喋喋不休的,才出言相譏。

“帶回去。”

李衛東說完就不再搭理對方,隨著他的命令,王來福被五花大綁,嘴巴也給堵了起來,這也是防止對方咬舌頭,對後續的審訊造成不利。

而這一招,往往還是比較好用的。

如今,麵對這種殺人犯,多嚴厲都不為過。

不像後世,還講起什麽死刑犯的人格來了。

隨後,李衛東開著吉普車,帶著胡敬誠,還有硬舔著臉跟上來的徐堅,一起回到十一局。

“對了,你這次來找我,是為了什麽?”

路上,胡敬誠忍不住問了起來。

這件案子,有李衛東接手,他也就懶得再管,主要還是相信李衛東。

“實戰演習的事情,日期已經定下來了,領導那邊我也都匯報過,想著先跟您說一聲。”

李衛東也沒避諱。

雖然後麵還有個礙事的徐堅,對方有些拎不清,但李衛東能感知到,對方還是沒有問題的。

再者,說點演習的事情,也不涉及到保密。

頂多會讓對方疑惑他的身份。

“行,我知道了,到時候肯定過去。”

胡敬誠痛快的應下。

後麵,直至來到十一局,兩人都沒有再談論這件事情,反而讓徐堅心裏抓癢癢。

到了這邊,徐堅便寸步不離的跟著李衛東,一副去哪都跟著的模樣。

但李衛東卻沒有立即對王來福展開審訊,而是等待著羅金鑫那邊的消息。

而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回來的時候,羅金鑫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很難看。

“那就是個畜生。”

“找到了?”

李衛東問道。

“嗯,在他家有個地窖,裏麵還埋了好幾具屍體,他家是老住戶,院裏隻有兩戶人家,另一戶人家是個在肉鋪賣肉的,一個光棍。”

羅金鑫短短幾句話,就已經讓旁邊的徐堅臉色大變。

如果說之前還沒什麽證據,那麽現在,王來福基本已經被釘死了。

這種事情,他也不相信羅金鑫會胡亂說,更不可能陷害。

畢竟王來福家中地窖的屍體,就無法解釋。

要說他不知情,怎麽可能?

還有廠裏碎骨車間裏找到的骨頭,如何解釋?

問題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可以埋在自家地窖中,王來福為什麽要把骨頭帶到廠裏去粉碎?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難道不擔心暴露?

畢竟真要說起來,對方也的確暴露了,也被抓了。

所以徐堅想不明白,對方到底是怎麽想的。

“周圍的鄰居有沒有說法?那些死掉的人,是怎麽來的?失蹤這麽多,難道那邊街道辦跟派出所,就沒有接到失蹤人口的報案嗎?”

李衛東問道。

“沒有,那邊的鄰居倒是經常能聞到他家煮肉的香味,但兩人一個在屠宰場上班,一個在肉鋪賣肉,而且兩人還時常幫鄰居帶點肉,壓根就不要肉票,半賣半送,所以一直沒人去舉報他們。

不過當他們看到地窖裏那些屍體不少人當場就吐了,現在我也把他們一起帶了過來,還不確定裏麵有沒有別的幫凶。

至於那些被害的人,我也詢問過街道辦,他們也不知曉,沒有人去街道辦找過。”

羅金鑫快速回答。

“走吧,先審訊王來福。”

李衛東起身,看了一眼麵色蒼白,幾乎快要吐出來的徐堅,大步離開房間。

徐堅猶豫了下,還是咬牙跟上。

現在,他已經相信了,凶手就是那個在他眼中老實可靠的王來福。

隻是他想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

所以勢必要跟過去,聽個究竟。

審訊室裏,王來福被綁在鐵椅子上,嘴巴仍舊堵著,被兩個公安一左一右的看押。

他見到李衛東帶人進來,隻是抬頭冷漠的看了一眼,沒有多餘的表情,甚至看不出他臉上有害怕的情緒。

實際上,到了這會,他已經明白,自己家中地窖裏的秘密肯定被發現了,畢竟先前李衛東吩咐羅金鑫去他家中搜查,他也聽的一清二楚。

耽誤了這麽長時間才過來,自然是因為找到了證據。

至此,他是否頑抗,抵死不認已經失去了意義。

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偽裝成受害者的模樣。

因為從被抓住的那一刻,他就難逃一死。

“王來福,那些被你殺死在地窖中的人是怎麽來的?什麽身份?”

李衛東坐下後,直接問道。

同時,也有人拽出王來福嘴中堵著的東西,讓他可以說話。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聽到李衛東的問題,王來福臉上露出一個很難形容的笑容。

得意,殘忍,滿足,不一而足。

唯獨沒有悔恨,沒有害怕。

從這點來看,對方心裏早就已經扭曲了。

殺人,以及他後麵做的事情,更多的是為了滿足自己那BT的欲望。

“王來福,你這個畜生,還不老實交代。”

旁邊的徐堅沒有忍住,大聲的嗬斥起來。

“閉嘴,這裏是審訊室,再敢胡亂說話就出去。”

羅金鑫可沒有慣著他,直接嗬斥起來。

對方先前的態度,他又不是沒看到。

怎麽?

再把屠宰場的威風耍到這裏來了?

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