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桃花街下午4點淨水潑街,5點掌燈放音樂,7點老NPC們就躲在巷子口裏,等待著客人們的到來。

可等到晚上8點,連一個人影都沒看見,天依坐在隔三裏的燒烤攤兒旁,心裏犯起了嘀咕。

“不好了依哥……….”

細毛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怎麽了…………”

看著能把腰子給喘出來的細毛,天依好奇地問道。

“有人把大橋下桃花街的路給封了,不讓食客們下來吃飯。說咱們是無照經營,影響市容市貌。還拿個大喇叭警告市民,要注意飲食衛生安全,你說…..這不是母雞下蛋掐脖子,想讓咱胎死腹中嘛?”

細毛雙手叉著腰,上氣不接下氣,怒氣填胸地說道。

“城管…………?”

聽到細毛的話,天依是好氣又好笑。

“對,你怎麽知道?”

細毛驚奇地看著未卜先知的天依。

“這口氣,也隻有城管了,嗬嗬…….不過這個世界的城管還挺文明!”

坐在凳子上的天依,笑著盤起了腿。

“這個世界………….?”

天依無厘頭的一句話,讓細毛一頭霧水,心想,好像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

“你不懂…………..”

知道自己跑偏了,天依言歸正傳道。

“咱們的確是無照經營,這兩天我也正琢磨這事呢,看以什麽方式去申請這個營業執照更好,不過這攔路的招數屬實有點小人了,先叫人來發個通知也好啊?”

天依無奈的搖了搖頭。

“想發通知他們也不敢來啊?這就是在砸咱們桃園路人的飯碗,真激起民憤來,他們烏紗帽準丟。10年前的那場鬥毆,公安係統從上擼到下,所有一把手無一幸免。”

說著細毛把揭下來的攔路大字報,遞給天依看。

“這措辭………..怎麽感覺有點不像衙門的手筆呢?”

天依眯起一隻眼睛,看著黃色大字報上寫著:地溝油、假啤酒、無照經營老鼠肉,警惕桃花街黑心商販,市民健康最重要。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借刀殺人,然後嫁禍給城管所?待我們雙方魚死網破之時,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在天依身邊已經一年多了,細毛還原事物本質的能力也在突飛猛進著。

“說的有點嚴重,但基本是這麽回事,不過我們做不了的,別人更做不了,坐享漁翁之利不太可能,損人不利己還差不多。”

天依把大字報團了個團,扔進了張飛的燒烤爐子裏,一把火給燒了。

“剛見到點錢影兒,這幫人就來掐脖子,都說我們是爛泥扶不上牆,還不是他們給逼的?”

看著空****的桃花街,張飛把擦了5遍桌子的抹布扔在了一旁,義憤填膺地發著牢騷。

“無妨,問題早出現早解決,既然他們怕把事鬧大,那咱麽就鬧大點看看他們如何收場,嗬嗬……….”

喝了一口酸梅,天依笑著說道。

“啥意思依哥?打架啊?用帶家夥不?”

一聽有架打,張飛頓時來了精神。

“不流血的戰爭,要比拳頭更管用…………”

看著一臉憨憨的張飛,天依欣慰地用手背打了下張飛的屁股。

“呃…………”

不知道為什麽,張飛每次跟天依交流,總有一種跟雲彩上的神交流一樣,騰雲駕霧的聽都聽不明白。

“細毛……通知所有攤主,明天帶上自己的家眷,把這個城管所給我圍了,記住,能穿多破就穿多破,把壓箱底的破爛貨都給我穿上。再去藥店買100瓶眼藥水,每家發一瓶,沒眼淚也讓他們給我擠出眼淚來。”

“以防他們幹打雷不下雨唄?嘿嘿……….依哥,你又開始犯壞了!”

對於旁門左道的嗖主意,細毛一向是樂此不疲。

“這也是商業手段的一種好嘛?砸飯碗可以,但他們要怎麽解決這幾百號人的生計問題,我倒想看看?”

喝完酸梅湯,天依覺得肚子有點空,便拿起一串張飛爐子上的肉串,咬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說道。

“讓他們坐城管所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唄?”

細毛一臉壞笑地看著天依。

“孺子可教也……讓二皮把消息賣給電視台、廣播電台的記者們,價格能賣多高,就賣多高。”

天依一邊吃著肉串,一邊給細毛吩咐任務。

“啥意思?咱們不給錢,還能收錢?”

細毛如發現新大陸般,驚奇地看著天依。

“頭條新聞還不值點銀子?而且價越高,真實性越強,媒體才會覺得有價值,報道起來也會更賣力。”

吃完一串,肉幹兒味兒還在嘴裏回**,天依忍不住又拿起一串。

“用刀還得讓刀付費,高…….那我們這算逼宮嘛?”

細毛一邊咬著手指甲,一邊壞笑地說道。

“我們這算將計就計………”

天依把吃完的簽子,投壺般地插回簽簍子裏,背起小手,笑著回家了。

“怕罵嘛…………..?”

天依騎在張飛的脖子上,看著身邊一群破衣爛衫的老頭老太太們,略顯擔心的問道。

“怕罵………窮得就隻剩把骨頭,等著進骨灰盒了,還能在乎別人哪幾句唾沫星子?”

老王頭一瘸一拐的,背著孫子淘汰下來的紅色小書包,穿著油次麻花大窟窿小眼子,能看見兩個咪咪的中山裝,蹬著一腳塑料涼鞋一腳千層底布鞋,自信的哼著孫子的小歌謠,跟老李頭如兩口子般相互攙扶相互依偎著。

“就是………隻要能擺脫貧困,我的心可以強大到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老李頭穿著奶奶留下的旗袍,幹巴巴的老寒腿上穿著性感的黑絲,旗袍的叉已然開到了屁股,也不知道他奶奶當年的職業到底是啥?

“好………有你們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天依騎在張飛的脖子上信心滿滿的說道。

“你就放心吧依哥,今天成不成大家都不會怪你的,你對桃園路人已經很夠意思了!”

張寡婦披著發黃的白布單子,眼睛處摳了兩個洞,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著。

大家夥像刨祖墳一樣,把家裏的箱底兒都翻了個遍,穿的那是個千奇百怪,驚世駭俗。

湘琴臨出門時,還來了個靈機一動,讓大家把鍋底灰都抹到了臉上,再配上眼藥水這麽一淌啊,特別像桃園路泥地上流過的臭水溝。

浩浩****的一行人,走過路過就沒有錯過的。

當幾百號人把城管所一圍,席地而坐各就各位時,你會驚奇地發現,後麵又多了一層賊眉鼠眼的觀眾。

“臥槽………這造型?這臉?好像植物大戰僵屍!”

坐在馬路邊護欄上的一個小年輕,使勁的抻著脖子向前張望著。

“感覺像一群精神病呢?你看那老頭,都70多了還穿黑絲呢?”

一個高中生,拿出手機就一頓狂拍,一邊拍,還一邊跟身邊的人一起議論道。

“不可能…….哪家醫院能裝了這麽多精神病?我覺得他們是在玩誰是臥底!”

一個身穿白大褂,腳穿高跟鞋,手塗紅指甲的男子,目視著前方,認真的說道。

二人回頭一看,嚇出一身冷汗,瞬間消失在圍欄前。

見黑壓壓的一群人把城管所給圍了,嚇得裏麵的人一秒鍾落鎖,一秒鍾關窗,屋都不敢出地打著報警電話。

警察一聽是桃園路,直接把電話給掛了,氣得老所長蹲在桌子底下直跺腳。

一上午了,幾百號人一直在吃閉門羹。

門………連屁都沒放過一個。

天依看著門,若有所思地騎在張飛的脖子上,一隻手柱著腮幫子,一隻手點著張飛的腦門子,突然靈光乍現,想出個以大字報還大字報的方法來。

她讓大家把要辦桃園路不夜街的想法,跟訴求都寫在大字報上。

然後吩咐大家每個窗戶貼一張,連二樓辦公室的窗戶,都讓人架著人梯給糊上去了。

城管所大中午的就黑了天,這字也就不得不看了。

都說這薑還是老的辣,在明白大家的來意後,老所長壯起了膽子,在窗戶上寫了張回條。

意思是讓大家等一等,他要向上級匯報,但門依然沒開。

明媚的陽光,照耀在一群向往好生活的人身上。

他們相互簇擁,彼此依偎,眼裏雖然泛著淚光,但臉上卻少了一份憂傷。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遠處街角的二皮,手裏攥著一遝厚厚的鈔票,指手畫腳地在跟一群人叨叻著什麽。

隻見他大手一揮,人群中閃出一條路,一群手拿相機、攝像機的記者們蜂擁而入。

湘琴見記者是扛著攝像機來的,便搶先上演了,哭天抹淚,走投無路,一心求死的大戲來。

一看湘琴哭了,大家也悄悄地擠起了眼藥水,嚎天嚎地起來。

見過人哭,沒見過幾百號人一起坐地上哭的,淒慘得讓記者都差點跟著一起哭起來了。

記者們如蒼蠅遇到帶縫的雞蛋般,爭先恐後地搶起重大新聞來。

傍晚時分,就在大家都饑腸轆轆的時候,老所長又寫了一張大字報,貼在了窗戶上,意思是能不能先派個代表,進屋來談談。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把目光投在了天依弱小的身體上。

“我去…………”

主意是自己出的,這個頭也難辭其咎地必須自己來帶,說著天依走向了城管所的大門。

“依哥加油………….”

老王頭、老李頭、帶著一群老頭老太太們,異口同聲地給天依打氣道。

老所長小心翼翼地把門開了一條縫,待天依勉強鑽進來後,又馬上用大鐵鏈子給鎖上了。

“有這麽可怕嘛?”

天依歪著頭,眯起一隻眼睛,背起小手,看著老所長把大鐵鏈子繞了一圈又一圈。

“唉媽呀………桃園路這群刁民,就如同瘟疫般,粘上難脫其身。”

看著破衣爛衫黑壓壓的一群人,聽著此起彼伏刺耳的哭聲,老所長似乎是忘了思考,也忘了天依是桃園路人派出的代表了。

“為何比喻為瘟疫?”

看著手足無措,一時間沒把自己當外人的老所長,天依好奇的問道。

“治不了,沾上不死也丟半條命………….”

這時,窗外的大字報被一張張地揭去了,露出了目光絕望如僵屍般頹廢的人群,嚇得老所長後退了好幾步。

“哦………那政府就沒打算找個能人來治理下?”

看著窗外,隻能看見兩隻眼睛一張嘴的人群,天依心裏憋著樂,繼續淡定的問道。

“誰敢來啊?這桃園路屬於三不管地界,誰管誰倒黴,誰管誰丟烏紗帽,大家都避之不及。這不,剛才我打電話報警,警察一聽桃園路就給我掛了,哼!人家是流氓怕警察,咱們四季市是警察怕流氓,絕了………….”

老所長說話時,仿佛腦袋上都升起了縷縷青煙。

“哎……都是窮鬧的,要是家家都能過上好日子了,誰還願意出來打打殺殺啊?”

天依一邊輕鬆地跟老所長嘮著家常,一邊假裝掏耳朵,用餘光瞄了下窗外。

“有道理……窮得隻剩下命了,你都沒籌碼要挾他,你怎麽管?動不動就要跟你拚命?你…………..”

老所長話還沒講完,就聽呯呯嗙呯嗙嗙嗙嗙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音,一張張麵目猙獰齜牙咧嘴的大黑臉,像摔在地上的泥泡般,結結實實地貼在了窗戶上,嘴還一張一合的,也不知道在說些個啥。

“為什麽不選擇讓他們先自治呢?”

天依一邊故意引導著話題的走向,一邊注視著老所長臉上微妙的表情。

“怎麽自製……….?”

看著窗戶上貼滿了大黑臉,老所長心像長草了一樣,雙手不停地在身前疊來疊去的。

“你看哈……….如果政府讓桃園路人辦了這個美食街,他們就能靠自己辛勞的雙手去賺錢,就不用靠政府發放的低保去生活,隻要大家荷包都鼓了,誰還有閑工夫出來鬧事啊?”

天依在屋裏,一邊耐心地給老所長講解著,一邊偷偷地朝窗外眨巴了兩下眼睛。

“啊……老天爺啊……我們桃園路人怎麽就這麽命苦啊…………”

震耳欲聾的啼哭聲,再一次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而且越演越烈到讓人抓狂的程度。

隻見老所長的臉,隨著亂七八糟的哭聲,急速地變化著,一會皺成了山峰,一會又皺成了盆地。

天依抓住了對方的心變化,乘勝追擊的繼續說道。

“這樣一來,不但能幫國家減輕負擔!還能平定一方治安,等一切都捋順後,政府再來接手,那不就是坐享其成嘛?…………你說對吧?

“嘿……你好像是我領導,你幾歲啊?”

說了半天話,老所長突然反應過來,眼前的竟然是一個幾歲的娃娃。

“9歲!”

“9歲就敢來跟所長談條件,膽子不小啊?”

“換別人,你也不敢開門啊?”

天依抬起一隻眼皮,看著從慌亂,突然轉回理性的老所長,笑著說道。

“哈………..也對!”

看著眼前這個一股子大人味,說話條理清晰的小人兒,老所長終於明白,這群刁民推薦她進來談判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