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爺子突然發病,半夜送醫院搶急救,邵益陽得到消息後立刻趕去了醫院,陪母親薛馥在手術室外等到天明。
晨光撕裂黑暗的時候,邵玉成終於被從手術室裏推出來送進了ICU。醫生摘下口罩,低聲對邵益陽交代了老爺子的病情:老爺子突發腦溢血,所幸救治及時,手術情況較好,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恢複情況不容樂觀,現在也說不好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邵益陽跟薛馥在ICU外的走廊上,公司的高管也紛紛趕到。邵益陽安撫了母親幾句,回過頭來,他自己也分明還沒有從擔憂中回味過來,勉強自己定下心神應付趕來的高管們:“有勞各位一早趕來,爸爸手術已經結束了,還需要再觀察。這裏有我跟媽媽照料著,你們先回公司吧。”
二少發了話,不論真關心還是假關心,來的人也隻好紛紛表示了關切後打算散場,唯獨公司高管中的孫立留了下來,問了一下邵老爺子的情況,要求跟邵益陽單獨談談。邵益陽沉默片刻,對薛馥點點頭,跟孫立一同走到走廊盡頭,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壓低聲音問:“有什麽要緊事情嗎?
孫立:“老爺子現在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邵益陽毫無心機地將醫生的話複述了一遍,孫立勸道:“二少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公司吧!老爺子現在不能出來主持大局,公司大事總得有個拿主意的人。”
邵益陽不以為然:“爸爸隻是暫時病倒了,過短時間好了就能重新掌管公司,現在凡事有大哥頂著,我在這裏守著爸爸就好。”
“二少,邵總在這裏有醫生們守著、夫人照料著,您在這裏隻是徒增焦慮。真的對邵總孝順,就是要在這種時候打理好邵總半生心血打下的邵氏企業。”
邵益陽不滿地皺眉:“爸爸一直知道我不堪大任,現在哥哥管理得那麽好,爸爸也應該放心。”
“二少你難道不知道,老爺子而今雖然將企業交托給大少,終究不過是權宜之計。照老爺子的意思,邵氏遲早是你的。”
邵益陽十分不明白:“爸爸的確也給我提過這事,可是我跟哥都是爸爸的孩子,將來不管誰繼承邵氏不都一樣。況且我隻想做學術,這麽大的家業給我我不僅不能錦上添花,還有可能坐吃山空,哥卻是商業上的奇才,邵氏在他手中必然比在我手中前景好,你們都是爸爸的肱骨之臣,應該比我更希望邵氏發展得更好,等爸爸醒了,你們也幫我勸勸他。”
“二少……”邵氏人人都知道邵益陽是個上善若水的人,可誰也想不到他對這人人羨慕的家業竟然這樣無欲無求,孫立愣在當場,停頓了幾秒,一咬牙勸道,“二少你別說傻話。這麽大的家業怎麽能隨意拱手讓人?”
邵益陽:“什麽拱手讓人,這東西本來就不是我的。”
孫立:“我聽說老爺子這次發病的時候隻有大少在場。”
邵益陽即使再遲鈍,也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孫叔叔,這話你可別亂說!爸爸發病到時候的確隻有哥在場,要不是哥喊人搶救及時,爸爸說不定……就算爸爸這次發病是因為跟哥起了爭執,那也一定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初衷。發生這種事情哥哥也一定很內疚。孫叔叔,我敬你是長輩,一直很尊重你,可是如果你為了讓我站出來去奪邵氏的繼承權而這樣挑撥我跟我哥的關係,我覺得大可不必。”
孫立一臉豎子不足與謀的歎息:“我也希望這不是大少的初衷,可是邵董搶救到現在,為什麽大少不出現?二少你……我希望你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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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暮蹬著八厘米的細高跟,一路走過工作間的長廊。她一身修身剪裁的黑色西裝,腰背挺得筆直,精英氣場油然而生。伴隨著高跟鞋的踢踏聲,經理室裏,蕭暮將一個淺藍色文件夾丟在經理Lily的桌麵上。
Lily抬起頭來,片刻的莫名後淡定地直視蕭暮:“蕭暮你有什麽事情嗎?”
蕭暮:“當然。”她指著丟在桌案上的文件夾,“你翻開看看,這裏麵是我跟邵益陽一起做的項目的企劃書,裏麵的條款都是之前敲定好了的,對方公司也已經認可了,就等著從你們這邊過一遍程序再給上麵簽字了,可是裏麵的數據卻被篡改了,我需要一個解釋。”
Lily一聽也明白緣由了:“蕭暮你這話什麽意思?從我這邊走合同是公司的流程,明文規定,我們自然公事公辦,沒有誰會去篡改你們裏麵的東西。退一步說,即使有所改動我相信在某一個環節也是有他的理由。”
蕭暮翻開文件,指著其中自己紅筆標注出來的一處:“那麽你告訴我,為什麽這裏我們跟合作方談的時候明明我們獲利更多,最後的數字卻降了兩個點。”
Lily順著蕭暮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抬起頭來與蕭暮四目相對:“這事情是公司小組開會之後的決定,你現在來質問我是什麽意思?”
蕭暮:“項目組開會沒人通知我我不知道,你是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我不問你我問誰去?”
蕭暮平時也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較真起來絕不手軟。她態度的不妥協導致Lily耐著性子同她分辨半天後現在也按耐不住,怒道:“你來我們公司是實習生的身份,你做的事情我們也看在眼裏,但是具體事宜我們有自己的決定,希望你幹好你的本分不要幹涉太多。”
言下之意蕭暮畢竟是外人,蕭暮一下被打中了七寸,也怒:“對,我的確不是你們公司的正式員工,我來你們公司也是因為益陽的緣故,可是是他邀請的我。這給項目我們倆人從開始跟到現在,一條一條地測量畫圖才把所有前期的工作做完,所有勞動跟心血都是我們付出的,到了現在你卻丟給我這樣一句不關我的事?”
Lily:“這個事情既然已經定下來了,不會有其他的變動,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希望你能接受。”
兩個人的爭吵聲越來越大,隔著玻璃門,外麵的人隱約聽到她們的爭吵聲,皺眉者有之,耳語者有之,緊接著就看見蕭暮自帶火花閃電一般風馳電掣地從經理室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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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益陽回家已經是深夜。
這一天他就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守在醫院裏陪著母親。他從來沒覺得一天時間有這麽漫長難捱,好像父親不醒過來,這一天的夕陽就不會落下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哪一天會麵臨這樣的時刻,老爺子一直以強硬的形象,是邵氏永遠也不會倒的豐碑。可現在他就這樣突然之間躺倒在了病**,與自己一牆之隔,伸出手卻無法觸碰。
盡管一天水米不進,邵益陽回到家的時候也不知道累,他送母親回了房間,自己坐在客廳裏一直等邵君澤。
夜裏靜得能聽見時間的流淌聲,以及自己的心跳聲。
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邵益陽從椅子上一彈起來,直挺挺地站在客廳中央,麵對著大門的方向。邵君澤倒是有些意外這個時間在客廳看見自己的弟弟,可是轉念一想又在意料之中。他隻出於客套問了一句:“還沒休息,是在等我嗎?”
邵益陽恩了一聲,邵君澤朝他的方向走了幾步:“我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沒來得及去醫院,爸爸情況怎麽樣了?”
邵益陽生硬地頂撞他,好像叛逆期的少年:“你還知道問爸爸的情況。”
邵君澤愣看一眼弟弟,對他的反應之大有些費解:“你這是什麽話?”
邵益陽:“爸爸情況不是很好,我回來的時候還沒有他醒過來的消息。哥,爸爸昨晚是跟你談話之後就送進醫院的,你們到底說了什麽惹爸爸生這麽大的氣?”
邵君澤不疾不徐,端起檸檬水淺酌了一口:“說公司裏的事情,意見不合。”他坐到邵益陽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聽到什麽傳言了?發生這種事情,當然也不是我想的。我這麽多年在外麵,都不知道爸爸的身體……他跟我從來不會說這些。我今天沒有去醫院,真的是公司的事情一直在忙。爸爸如果醒過來,他也一定不希望公司出現什麽狀況。”
邵益陽想,他跟孫立他們實質上是一種人,不,邵君澤比孫立他們更加理智冷靜,更加會權衡利弊,知道舉重若輕。他心情複雜地將臉埋進自己手掌:“爸爸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過來。醫生也說不準。”
邵君澤陷入了沉默:“爸爸這輩子什麽風浪沒見過,這麽大事沒經曆過,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這回也一定能挺過去的。到是你,如果爸爸醒過來看到你這個樣子,還要來擔心你。”
邵益陽冥冥中有些信了邵君澤的話,默不作聲。
就像是兄弟之間的莫名默契,邵君澤雖然隻看到邵益陽沉默的背影,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卻知道他已經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邵君澤獨自一人走上旋梯,回到自己房間裏,猛地一捶牆壁:“可惡的老頭子,我雖然想報複你,卻不想用這樣卑劣的方式報複你,我想堂堂正正地讓你一敗塗地,一定要醒過來,讓你親眼看看我怎麽把你的產業一點一點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