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項目書的事情跟Lily發生爭執後,蕭暮依然理直氣壯地堅持自己的觀點。她的想法很簡單,無非是對自己所做出來的項目書十分有自信,加上邵益陽十分放心地托付給自己。隻是一夜過後她冷靜下來,確覺得自己當時的反應有些衝動,於是清早起床刷著牙就在考慮如何迂回作戰,這才想起這兩天都沒看到邵益陽,應該去醫院探望老爺子,順便同邵益陽商量一下這事兒。

然而見到邵益陽,蕭暮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邵益陽並沒有留在醫院,ICU每天探視時間有限,他除了探視的時間以外都等著醫生的電話。蕭暮推門的時候邵益陽就看見了她,他勉強自己朝她笑了一下,卻明顯心裏有放不下的事。

蕭暮見過講座上神采奕奕的邵益陽,也見過畫圖時專心致誌的邵益陽,卻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消沉魂不守舍的模樣。她一見狀就猜到或許邵老爺子情況不容樂觀,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可是此時此刻,她想要陪邵益陽一會兒:“叔叔的情況……怎麽樣了?”

邵益陽坐在椅子上,雙手合掌貼在額頭上:“並不樂觀。術後一直在ICU觀察,沒人能確定爸爸什麽時候能醒。”

蕭暮沒想到邵老爺子情況這麽嚴重,她把腦海中能安慰人的話翻江倒海地搜索了一遍,在邵益陽身邊坐下:“你別太擔心,這裏有最好的醫生跟最好的條件,邵叔叔一定能盡早康複的。”

即使邵益陽這幾天聽夠了同樣的話,仍舊好涵養地對蕭暮的勸慰表示了感謝,揉了揉她的頭頂:“陪我坐會兒吧。”

恰好薛馥準備出門去醫院,走過客廳的時候看見蕭暮跟邵益陽:“這位是……?”

邵益陽介紹道:“我學妹,就是前幾天大哥提過的,讓在我們公司實習的那個學妹,叫蕭暮。”

蕭暮問候了一聲阿姨好,薛馥點點頭:“那你陪陪你學妹,我先去醫院看看。”

邵益陽還沒說話,蕭暮連忙站起來:“不用了不用了,我本來是想來探望叔叔的,怎麽還能耽誤你們的時間。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今天就先回去了,師兄你擔心叔叔的話同阿姨一起去醫院吧,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邵益陽朝她點頭:“那改天有空再跟你好好聊聊,我送送你。”

蕭暮把邵益陽朝薛馥推了推:“你同阿姨先去吧。”

邵益陽已經走出去幾步,又回過頭來囑咐她:“我不在公司的時候你照常就好,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找我哥。”

蕭暮在心裏問候了一下邵君澤的親戚,後來一轉念,邵君澤的親戚可不就是邵益陽的麽,於是口頭上應了邵益陽說好的好的,我這樣建築係一霸沒什麽好擔心的。

同樣一件事情,有的人可能苦其心誌還徒勞無功,有的人卻僅憑一句話就能兵不血刃,這個道理蕭暮還是懂的。所以盡管她心有不甘,思忖來思忖去還是決定把項目書的事情告訴邵君澤。

蕭暮見到邵君澤的過程倒也十分曲折:秘書讓她預約後她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去問邵君澤有沒有時間,每次去問秘書都告訴她邵君澤在外麵,到最後終於回了公司又同高層開了長達三小時的會,直到蕭暮想破門而入的時候,秘書才告訴她邵總有空見。蕭暮跟著秘書穿過重重警戒,終於見到了邵君澤,心裏忍不住吐槽這人是做了多少虧心事多怕被人害啊,戒備心裏這麽強。

此時此刻,完全不知道她想法的邵君澤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窗外白雲藍天輝映,整座城市大半美景盡收眼底,坐擁此處睥睨芸芸眾生,陽光傾灑進來,映照在邵君澤身上,精英氣場油然而生,仿佛靈魂也熠熠生輝。

他整個人融入在這片景致之中,像是好萊塢的海報。蕭暮猛地被邵君澤帥了一下,如果不是之前跟他有過的過節和摩擦,她幾乎就要被他金光閃閃的表象所傾倒。

“秘書說你今天一天都在找我,有什麽要緊事嗎?”邵君澤坐在桌案對麵,氣定神閑地目視蕭暮走進來。

蕭暮這才驀然想起來自己今天來找他的目的。她本來就是有備而來,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直接了當地陳述了項目書事件的始末,絲毫不扭捏地表達了希望邵君澤能幹涉這件事情。

邵君澤其實早就知道項目書的事情,他無心事無巨細地過問公司事宜,但邵益陽的事情總有人抖給他。他裝模作樣地在蕭暮麵前支吾了一會兒,十指交叉在胸前:“這種小事哪裏用得上我親自過問。這公司這麽大,我要是事事過問,我不是累死了?”他忽然靈機一動,惡趣味地說,“我今天有個局,正好我沒有女伴,你要是同我去一趟今天的晚宴,我就考慮幫你。”

蕭暮一聽簡直內火上衝:“我隻是來你公司實習的員工,又不是交際花。”

邵君澤看著她發火,少女嬌俏的麵容上因微薄的怒意而勃勃有生氣,他反而覺得有些開心,於是上揚了唇角:“我隻是讓你陪我吃一頓飯,你犯得著這麽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嗎?就黨是普通朋友你幫我挽個麵子,我幫你過問這件事情,總行了吧?”

邵君澤這樣的身份地位,要什麽樣的女伴沒有?偏偏拉上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居心。她蕭暮愣了一下,隨即嘲諷道:“如果是朋友,見一麵不會要跟秘書預約這麽久。”

邵君澤擺擺手不以為然:“原來你是為這個事情生氣,我的朋友見我都需要預約。”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出悅耳聲響,“把你手機給我。”

蕭暮在他注視下將手機遞了過去,看著他輸了一串電話號碼,接著撥了這個號碼,邵君澤桌麵上的手機想起了機械的鈴聲。他說道:“這是我的號碼,有什麽事情以後可以直接打給我。”

蕭暮受寵若驚,內心洶湧表麵仍裝作淡定如常。

邵君澤追問:“怎麽樣,去是不去?”

蕭暮一咬牙:“等我先換套衣服。”

黑色低胸禮裙配上黑色高跟鞋,蕭暮挽著邵君澤的手臂一同出現在大廳的時候,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僅是世人皆愛看男才女貌,更因這是邵君澤第一次在這種聚會上帶了女賓。

蕭暮覺得自己是被坑了。邵君澤說隻是普通的聚會,蕭暮就當真以為隻是他的幾個朋友互相聚聚,沒想到卻是建築行業的盛宴,大廳金碧輝煌,媒體裏三層外三成,吊頂的琉璃燈光足以閃瞎自己的鈦合金狗眼。

邵君澤淡定如常地在人群中信步走過,蕭暮卻簡直覺得自己在走奧斯卡紅毯,閃光燈跟群眾的狗眼足以令自己千瘡百孔,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邵君澤遊刃有餘地回過頭來,拍了拍蕭暮的手背:“你平時不是挺大膽的嗎,這會兒緊張什麽?”

蕭暮緊張得把邵君澤的手臂抓得更緊了些,如果現在撩起袖子,邵君澤簡直毫不懷疑自己手臂上出現了五條手指印:“大哥,你你你……你沒告訴我是這種級別的宴會啊。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偶像……”

邵君澤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說是她的偶像他也不難理解——那是建築行業的著名設計大師李約翰,而在今天的宴會上,建築行業的佼佼者幾乎齊聚一堂,難怪蕭暮會緊張了。邵君澤一麵拉著蕭暮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一麵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蕭暮看著不轉彎的方向:“哦,他啊。”

宴會開始後有不少風華絕代的女人三三兩兩地朝邵君澤圍攻,蕭暮甚至在其中還看到了曾經自己很欣賞的電影明星。

而蕭暮自己,卻毫無做人女伴的自覺,朝著來向邵君澤示好的女伴們友好地笑笑,趁著邵君澤招架之時一溜煙跑開。待到邵君澤正要推以自己今天帶了女賓唯由來拒絕這些女性跳舞邀請的時候,發現身側的位子早已空了。

邵君澤眯眼尋找了一會兒人,果不其然就見蕭暮正同李約翰相談甚歡,她手舞足蹈,還手忙腳亂地找他簽名。

邵君澤心裏莫名地就升騰起一絲不悅。他沉穩地在位置上堅持了半分鍾,依靠著冰冷的氣場逼走了正對自己鶯環燕繞的和那些蠢蠢欲動的姑娘,起身直線行至蕭暮身側,一把抓住蕭暮的胳膊,完全鎮壓住蕭暮的反抗,將她拖離李約翰身邊,按回原位上坐好:“你到底有沒有做人女伴的自覺?你不給我擋桃花,可休想我再幫你過問項目書的事情。”

蕭暮被從偶像身側拖走當然相當不滿,又聽邵君澤用項目書相要挾。她可不想就此功虧一簣,好歹也要到了李約翰的簽名,蕭暮因此哼哼唧唧著坐在邵君澤身邊,一麵用深明大義大局為重來感動和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