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爺子的病逝是震動H市金融界的大事,鮮少有人能如他,早年白手起家,沉浮商場短短數十年,建立起如此盛大的商業帝國。所以他的逝世卻也令人不慎唏噓——不論生前如何翻雲覆雨、名震當時,一生心血怎樣福澤後代,最終也將歸於塵土。
生前熱鬧繁華,不過換了數日哀悼吊唁。親朋好友、業界同仁,懷著對老爺子的敬畏之心,大小事宜無一不是按照老爺子遺囑執行,唯獨對於一件事情產生了分歧:有人提議是否要將老爺子跟邵君澤的母親合葬。
這件事情傳到薛馥耳朵裏,引起了她的強烈反對。然而她的反對並沒有太多底氣,一來邵君澤如今大權在握,二來邵君澤的母親本就是邵玉成的結發夫妻,這要求在情在理。
然而邵君澤的決定卻令人大跌眼鏡,他聽見這提議,對提議的人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感謝,而後十分堅定地拒絕,卻沒有說明緣由。
——隻因為他打從內心深處覺得,若是合葬,恐怕母親泉下都受到膈應。
邵玉成把最大的股份留給了邵君澤,除了二少一脈的元老跟薛馥,誰人都覺得無可厚非。畢竟選賢任能,邵氏需要這樣一位鐵口直斷的領導者來引領邵氏的步伐,而老爺子的遺囑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即使他們腹誹頗多,也翻不起驚濤駭浪,這事隨老爺子的下葬封於塵土。
邵君澤正式接管了邵氏董事長的位置,令邵氏高層人人自危的換血卻也僅止於流傳,對於邵君澤跟邵氏而言,當前最需要的,仍舊是安定人心。
風起雲湧之後,一切塵埃落定。
邵君澤讓人在家裏收拾自己的物件。薛馥在樓上陽台上曬著太陽喝茶,聽見樓下的動靜走了出來。
老爺子走了之後,她精神萎靡,消沉了很多,一直閉門在家,時隔十天半個月才終於有心情梳理打扮,可見她與邵玉成的感情羈絆之深。可而今他們的感情在邵君澤眼裏卻諷刺又可笑。邵君澤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看人搬運,偶爾發布一道指令,見薛馥出來了也並沒有招呼的意思。倒是薛馥主動上前問道:“君澤,你這搬出搬進的是做什麽呢?”
邵君澤:“讓人把我的東西搬出去。”
薛馥其實早就預料到會有今日,但是還是象征性的問了問:“你要搬出去住?”
邵君澤連虛偽的客套都省了:“這是父親留給你們的遺產。既然父親已經不在了,我也想不到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正好我在城郊還有一處房產,就不在這裏打擾你跟益陽了,分開對大家都好。”
邵君澤剛讓人把東西拖走,自己正要上車,邵益陽回來撞見這一幕,攔住邵君澤,好奇地問:“哥哥你幹什麽搬走啊?我們雖然不是一個母親生的,但是現在父親去世了,我們更應該在一起,即使你要搬走,也再過一陣吧?”
邵君澤皺眉,斷然拒絕到:“不了,我主意已定。”
薛馥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勸說。她上前一步對邵君澤笑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們也不強留,但我作為一個母親,我真心希望你跟益陽的兄弟情義不要因此而改變。”
邵君澤敷衍地點了點頭,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邵益陽看著邵君澤離開,嚷嚷著問薛馥幹什麽攔著自己,薛馥說道:“君澤離開這個家對我們來說反而是好事。他現在是公司董事,你父親走了之後,他留在這裏自然是家主,讓我們在他眼皮底下過日子,不是互相給對方找不痛快?”
邵益陽心寬地勸慰母親:“我沒覺得我們是在他眼皮底下過日子啊!哥那麽忙,在家時間又不多。再說了,他又不是那種會管家裏事情的人,有什麽還不是都聽媽的。”
薛馥佯嗔著剜了邵益陽一眼:“媽才不想跟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同住一個屋簷下。”
邵益陽聞言一愣,走過去環抱住薛馥:“好了媽,哥要走就走好了,大不了我去看看他。媽,我還擔心爸爸的過世對您打擊太大,現在看起來好多了,我就放心了。”
薛馥:“我悲傷個屁,你爸爸連股份都給了邵君澤,隻給我們娘倆留了這點東西,我才不要為他那個沒良心的傷心!”
邵益陽顯然一下子沒有適應母親態度的轉變,看著人眨了眨眼。
薛馥隨後歎了口氣,又續道:“你爸爸知道你不是從商的材料,也沒有這個誌向,媽不怪他也不恨他,可是媽媽要告訴你,女人都是很現實的,媽媽自己也是。”
邵益陽:“好了好了。媽,我知道,您就是再現實,也是為了我好。”
蕭暮正在工作間得心應手地幹活,手邊電話響了起來,她接起來,程式化地說了一句喂您好,電話那端卻傳來邵君澤的聲音:“蕭暮你來我辦公室來一下。”
蕭暮:“你就不會撥我手機嗎?!”
邵君澤:“我不撥通你這個號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公司?”
蕭暮:“強詞奪理。”
盡管如此,蕭暮還是朝著他辦公室走去。她剛打開門,猝不及防被邵君澤一把握住手,拉進沙發,壓在身下。
幾天不見邵君澤,蕭暮有點適應不了他這忽如其來的**,卻也由了他去。邵君澤頭抵著蕭暮的額頭,聲音輕柔得與剛才電話中的判若兩人:“抱歉,我前段時間太忙了,沒顧上你,現在終於大局已定,我才能跟你這樣的相處。”
蕭暮仍舊有些別扭,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懷裏,睜大眼睛打量著辦公室的陳設,顧左右而言他:“我以為你會換到老爺子以前的辦公室去。”
邵君澤:“他的地方,我不喜歡。”
蕭暮聽出他話語裏的微妙情緒,關切道:“你……沒事吧?
“我很好。”邵君澤輕歎了一口氣,“我其實一直恨他。”他對蕭暮說出了父母之間的陳年恩怨,蕭暮聽得目瞪口呆,連連感歎豪門恩怨虐戀情深的小言誠不欺我。邵君澤又說,“他從來不對我表現出父愛,所以他會將邵氏的股份留給我,我自己都感到十分意外。”
蕭暮:“你們父母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老爺子把畢生最引以為傲的心血留給了你,就是對你最大的肯定。或許……他隻是心思太深,一心想要將你培養成他心中完美的領導者,才這樣對你百般苛求。”
邵君澤雖未全信,卻也覺得蕭暮的話十分受用,親了親她唇角:“蕭暮,謝謝你。”
他擁她在懷裏,身下是邵氏基業穩固的大廈與整座城市的秀美風光,而懷中佳人相伴,邵君澤覺得這一刻自己擁有了全世界,餘生所需,隻剩與她長相廝守一起白頭。
宋媛她連日泡在影視城,盡管對對邵老爺子的過世有所耳聞,卻也並沒有轉成趕回來。因此她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帶上簡非登門拜訪邵君澤。
她自然是沒有見到邵君澤——邵益陽告訴她,邵君澤早就搬出去了,連新住址一並附上,宋媛卻打算改天再去找邵君澤,硬拖著邵益陽出去放鬆一下。
起初大家都客客氣氣,閑聊的閑聊搓麻的搓麻,歌舞升平,好不熱鬧。平靜的旋律直到簡非喝高了失態戛然而止。簡非坐在地上、頭枕著沙發,述說自己對蕭暮如何念念不忘,絮絮叨叨地追問為什麽蕭暮會答應那種人,那個人不是懷著目的接近他的嗎!
全場任誰都知道他說的那個人就是邵君澤,大家靜了片刻,才重又熱鬧起來,將簡非的醉話埋於無形。
邵益陽卻留了心,將他扶上沙發,問:“當初不是你自己劈腿,先放棄蕭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