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澤在一片喧嘩聲中醒了過來,尚在高燒中的他仍有些昏昏沉沉的,隻覺得後背被硬地嗝得發疼,而前胸被重物壓迫得胸悶氣短。

電梯不知停在了哪一層,趕來維修的幾名員工一看見電梯裏是邵君澤跟一個姑娘當場就愣住了,心想撞破了這種八卦隻怕得罪這位少爺,戰戰兢兢地喊了一句邵總,邵君澤渾渾噩噩地衝他點了點頭,極為不適地拍了拍枕在自己胸口的腦袋,又挪動了下早已麻木的腿。

蕭暮剛睜眼看清眼前的人,立即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尖叫聲,震得近在咫尺的邵君澤覺得自己的耳膜岌岌可危,勉強平複下去的頭疼又因著這一聲尖叫而被勾起。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叫個什麽……要叫也該是我叫吧?”

“當然是我!這種事情明顯是我比較吃虧吧!”蕭暮這時也注意到外麵有人,手忙腳亂地想要從邵君澤身上爬起來。因為數小時保持同樣的姿勢,蕭暮手腳一時沒了知覺,才爬起來又重重跌了下去,這爬起來的過程尤其艱難,邵君澤簡直被她這一下撞得內出血。

邵君澤疼得哼了兩聲,他此時自己尚且渾身乏力,自然伸不出手去扶她,卻忍不住覺得好笑:“你在上麵壓了我一晚上,壓得我現在腰都不好了,你說是誰比較吃虧?”

蕭暮聽出他話裏歧義,頓時臉紅到耳朵根:“你胡說什麽呢!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是看你發燒才……”蕭暮想起前夜自己見邵君澤發燒才把自己的衣服給他蓋住,沒想到他不僅不感激,還反過來將自己嘲諷一通,頓時就有些氣急敗壞,火氣蹭從丹田直衝肺腑,一下子站起來就往外跑。

“哎姑娘!”修電梯的員工在蕭暮身後喊,可誰也沒動身去攔她。

因為顏秘書出現在電梯口。顏秘書十來分鍾前到的公司,聽聞邵君澤被困在電梯裏,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此時衣冠楚楚,隻發絲因為趕路而慌亂:“怎麽出了這種故障!邵總,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邵君澤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其他原因,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淡然:“電梯這事情跟後勤的負責人好好談談,務必保證絕無下次。扶我一下,在電梯裏窩了半宿身子都僵硬了。”

顏秘書從善如流地把他扶起來,他謹慎地打量了一下這個總是機械般精密嚴謹的少東家,他此時神色疲倦不服往日嚴肅刻板,臉頰帶著不正常病態,於是關切道:“邵總你不舒服了?”

“有點發燒,送我回去休息一下。”邵君澤腳步虛浮,就這顏秘書的手把半身力道加在他身上,兩人並肩走過電梯,邵均澤不經意瞥見地上一角,莫名地笑了起來。

顏秘書跟著看過去,那角落裏遺落了一雙香檳色的高跟鞋,於是滿心好奇卻又不好挑明了問。邵君澤說道:“顏秘書,麻煩幫我把這雙鞋留下來。”言罷他又自顧嘀咕了一句“到了點兒就連鞋也不穿就跑了,還真是灰姑娘啊。”

這一句嘀咕的意味再明顯不過,生生勾起了顏秘書的滿腔八卦魂:“那邵總,您剛才幹什麽把這姑娘氣走了還不去追?”

邵君澤:“不是故意的,氣走她是因為我有起床氣,不去追是因為現在沒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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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君澤雖是小病,卻驚動了一大家子人,醫生看過讓他服藥後臥床休息,他倒也遵醫囑精心修養。

臥室門被輕叩了兩下,接著就聽見門把手被轉動的聲響,麵容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弟弟從門縫裏探出了腦袋:“哥,好些了麽?”

邵君澤見人不經同意就推門便知道是邵益陽,懶洋洋地窩在被子裏:“好些了。”

說話間,邵益陽已經走到了邵君澤跟前:“哥哥你也真是,工作是做不完的,何必這麽嚴於律己,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邵君澤淡淡瞥了邵益陽一眼。長兄與幼弟總有些不同的,父親好像對他總是特別嚴苛,而對益陽格外縱容。邵君澤十六歲隻身去異國打拚,六年後修完商科課程回國,開始跟著父親開始經手邵氏事務。他素來對自己苛求得近乎變態,從不允許自己輕易犯錯,長此以往,老覺得時間不夠用,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背後追趕著自己。縱然如此,他談成的大宗生意,卻也從未得到父親的獎勵,但凡有失敗卻少不了受到責任。邵君澤卻沒辦法把這些對邵益陽說。他想了想,推說道:“我隻是總覺得時間不夠用。”

邵益陽一麵同情邵君澤一麵為自己慶幸,望著邵君澤笑了起來:“幸好公司的事情有哥哥你擔著,我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邵君澤看著邵益陽的笑容,有種莫可名狀的感觸。時至今日,自己在邵氏任勞任怨,父親卻從沒表現出要將邵氏讓自己接手的意思。也不知道這個弟弟是真傻呢還是假聰明,他之所以能活得如此隨心所欲,不過是因為自己將邵氏的擔子一力擔了下來,可邵氏如此大的家業,他難道真的半分也不為所動?

望著邵益陽,邵君澤反而有幾分羨慕起來。

注意到邵君澤在看自己,邵益陽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

邵君澤搖了搖頭,問出來的卻是:“昨天你帶過來的那個女孩子,跟你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學妹啊,上次你不是見到過麽?”

“隻是學妹?”

“隻是學妹。”

“不太像你的風格啊,如果喜歡人家,幹嘛不追到手?”

“誰說我喜歡她了?!隻是因為她這樣的學霸用起來順手而已!”

邵君澤眯起了眼:“真的不喜歡?真不喜歡你幹嘛這麽幫著她?別告訴我是師兄罩著師妹啊?”

邵益陽被邵君澤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哥哥你……隻是蕭暮有男朋友,我下不去那個手。”

邵君澤對弟弟的態度有些不不以為然:“隻是戀愛而已又不是結婚了,你們隻是認識時間早晚的問題,誰都有追求自己喜歡的人的權利。”

“那也得人家喜歡我不是?不然一廂情願撞南牆,自己摔了個狗啃泥不說還給別人添堵,得不償失得不償失。”

邵君澤便不再說什麽,兩人都沉默了片刻,邵益陽說道:“哥,爸爸昨天跟我了好久,要我去公司上班,熟悉公司的管理。”

邵君澤嗯了一聲,他早就料想父親不會這麽輕易讓自己接管公司,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邵益陽見邵君澤不動聲色,推了推邵君澤的肩膀:“哥你別光嗯啊,你去替我跟老爺子說說放我一馬唄,反正公司有你照應已經足夠,幹嘛讓我去摻和?”

“老爺子一向溺愛你,現在正是公司用人之時,你既然是我邵家的兒子,自然就要擔起一份責任,別再任性惹老爺子不快了。”邵君澤說完也覺得自己尤其地口是心非,隻在心底自嘲式地笑了笑,不欲多言,便卷著被子翻過去身去背對著邵益陽,“我有些困了,回頭再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