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光團
在灰塵中看到的那個白色的繭子一樣的東西,讓我心裏非常膈應。我小時候養過蠶,而眼前的白繭子,就仿佛一個被放大了千萬倍的蠶繭。
但是心裏再膈應,還是得看個清楚。我手裏拿著手電,伸手扇了扇漂**的灰塵。根據現在看到的情景,大概能判斷出,夾層裏的棺材,本來肯定是完整的,放在外麵。當年那四個燒矸人,多半就是誤闖進來,看到了棺材裏的東西了。
棺材裏本來放著什麽?就是那個白白的,像是繭子一樣的東西?
我拿了一截繩子,結出個繩套,小心的放到牆洞裏,慢慢套到繭子上麵,等套結實之後,我一點點的把這個繭子一樣的東西給拖了出來。
等到繭子拖出來之後,我看見繭子外麵,好像是一層被漿洗過的白布。白布裹了好幾層,用刀子割開以後,露出的是一層半透明的如同塑料一般的薄膜。
薄膜是半透明的,依稀能看到裏麵所包裹的,果然是一個人。我不知道為什麽要用這層薄膜把人給包起來,但是怎麽看,這層薄膜外加幾層結結實實的白布,就好像保鮮膜,人包裹在裏頭,大概可以保存的時間更長一點。
土洞的秘密,很可能就是這層薄膜裏所包裹的人了。
那層薄膜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薄但是很韌,用刀子費了半天勁兒才割出一個口子。割出口子之後,順著一撕,直接就撕開了一條很長的縫。
我沒想到會這麽容易就把口子撕開,口子撕開的同時,包裹在裏麵的那個人,一下子出現在了光線照射下。
這一刻,我隻感覺自己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掉落出來。
我不知道這個人死去大概有多長時間,或許外麵包裹的這層薄膜起了很大的作用,屍體是絕對完好的,沒有一點脫水或者腐敗的跡象,就如同剛剛死去的一樣。
讓我驚詫的,並不是屍體保存的如此完好,在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他。
這就是那個在夢裏教我辨認象雄祭文的人。
我有點失控了,啪的抽了自己一巴掌。這一巴掌抽的很重,臉火辣辣的,但是抽過之後,我就能百分之百的確認,我現在沒有做夢,我所看到的,是真的。
這個包裹在裏麵的人,和我在夢裏所見的,一模一樣。他的臉龐消瘦,皮膚是古銅色的,留著貼頭皮的短發。他身上穿著百衲衣一般花花綠綠的衣服,像個戲台上唱戲的大花臉。
這個曾經出現在夢裏的人,原來是真實存在的。
他是誰?他為什麽被嚴嚴實實的藏在這個封閉的地洞裏?父親的日記裏寫的很明白,這個人是個秘密,不能再讓任何人知道,再讓任何人看見。
這個人雖然死了,但是他肯定還有用。否則的話,一把火直接把他的屍體給燒了,誰都不可能再發現他。
屍體既然被留下來,就一定有用處。
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在想什麽,但可以預想到,這個人,大有來頭。
我慢慢的蹲到他旁邊,琢磨了一下。我以前一直以為,人的夢來自自我思維,不太可能被外界所幹擾。但是劉老頭那件事發生以後,我才轉變了自己的看法。劉老頭,或者說陸放頂一定會班達覺,就是利用這種幾近失傳的象雄秘術,主導了我,以及老王他們三個人的夢境。
一想到這兒,我的心思又活泛了,如果陸放頂能控製我的夢境,讓他本人出現在我夢境裏,那麽,這個教我象雄祭文的人,也是如此?
我不由自主的拿起手電,朝他的額頭那裏貼近。還沒等手電真正貼到他的額頭上,我就看見這個人的額頭那塊骨頭,幾乎和一塊純淨的玻璃一樣,完全透明了。
這塊骨頭的透明度,比我在胡楊河故道找到的那具屍體的透明度,清晰了很多。在手電的照射下,不用費力氣,就能看到皮肉下透明的額骨,還有顱腔中的大腦。
小毛曾經說過,學班達覺的人,額骨越透明,就說明層次越高。眼前這個人的額骨,已經如同玻璃那樣純淨無暇了,我感覺,他在班達覺的層次,很可能已經達到了最高峰。
就是這個人,影響了我的夢?在夢中教我辨認象雄祭文?
粗一想,好像真是這麽回事,但是再往深處一琢磨,就覺得不對。陸放頂能影響我們的夢境,那是因為陸放頂還活著,而眼前這個人,早已經死了。一個死去的人,哪怕生前的意念再強大,他能影響到別人的夢境?
我怎麽想都感覺不太可能,然而,不這樣認為,那就沒辦法去解釋這個人教我象雄祭文的問題了。
我靜了靜心,又仔細看了看。這個人的屍體保存的太過完好,甚至就連最容易腐敗的腦組織,也一絲未損。
我不敢直接下手,就用手裏的鏟子輕輕撥了撥,緊跟著,在這個人的衣服裏麵,我看到了一片一片薄薄的長春木。
長春木,再加上屍體外的這層薄膜,使得他可以很完整的保存到今天。
但是,這個人的身上除了若幹長春木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這具屍體很可能是我父親先發現的,即便屍體隨身有什麽物品,也被父親取走了。
我現在最需要了解的一個問題就是,這具屍體身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個秘密,顯然是至關重要的。我根本不相信當年那四個燒矸人發現這具屍體後,就能看出屍體身上的秘密。可是即便這樣,他們還是被滅口了,這足以說明,這個秘密乃至屍體本身,絕對不能泄露出去一絲一毫。
我感覺,屍體的秘密是不容易被發現的,如果短時間內無法得知其中的內情,我就得考慮,把屍體運走,找個地方慢慢的研究。可是這樣做的話,說不定又會引出什麽麻煩。
我不敢把屍體從那層薄膜裏完全搬出來,就想著先把他抬到三個木箱子上,那樣可以觀察的更細致一些。我轉過身,把另一麵牆壁牆角的三個木箱擺整齊,又把那條破破爛爛的褥子鋪好。等做完這些,我扭頭就去搬動薄膜裏的屍體。
然而,這麽一轉頭,我的神經好像瞬間就爆裂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驚懼,嗖的蔓延到了腦海,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兩步,嘭的靠到了牆壁上。
那具屍體,不知道怎麽回事,已經從半透明的薄膜裏掙脫了出來,靠著牆,盤坐在地上。
我完全蒙圈兒了,因為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就那麽短短的三五分鍾時間,屍體以這樣的姿態重新出現在眼前,如同詐屍了一樣,讓人無法接受。
屍體微微的垂著頭,盤坐在地上,我甚至還能看見他那兩條已經僵直如木頭般的手臂疊放在一起,雙手像是捏了個法訣。
此時此刻,我完全不知所措了,感覺整個土洞裏的氣氛,驟然間變的非常詭異。手電的光線並沒有直接照射到對方的額頭,可我仿佛看見他額頭那塊透明的額骨,在慢慢的勃發出一片淡淡的光芒。
那道光芒很柔和,卻像是黑暗中的一輪太陽,光芒從額頭蔓延到了臉龐上,他那雙緊閉著的眼睛,似乎也微微的睜開了一條縫隙。
我並不是沒有見過屍體,可是,現在所目睹的一切,卻讓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
那團淡淡的光芒在他的臉龐上緩緩浮動著,又漸漸順著身軀遊走,最後,重新聚攏到額頭上。光芒隻有一顆葡萄那麽大,在額頭上輕輕搖曳。淡淡的光團裏,似乎有一縷亮光,浮光掠影般的閃來閃去。
那團光團裏,有什麽東西?
我的目光乃至精神,全都被小小的光團所吸引,不由自主的邁動腳步,朝著對麵走去。我走的很慢,但每走出一步,就離光團近了一些。
光團就停在那個人的額頭上,那一縷閃來閃去的亮光,在光團中若隱若現,我的視線好像有點朦朧,始終沒能看清楚,那團光團裏的亮光到底是什麽。
不久之後,我走到了距離那人兩米遠的地方,他額頭上的光團緩緩的浮起,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著,浮到了和我雙眼持平的位置上。
淡淡的光團裏,好像容納了一個世界,山川河嶽,飛禽走獸,日月星辰,滄海桑田......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光團在眼前緩緩的轉動了一會兒,接著就朝我這邊漂了過來。
我的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就這樣看了片刻,我猛然間意識到,這個小小的光團裏所容納的,可能是這個人一生的記憶。那一縷亮光每轉動一圈,就等於光團中的記憶,過去了一年。
他是班達覺中至高無上的高手,在意念上的造詣,已經超乎常人的想象。他的屍體之所以一直保留著,很可能就是為了讓軀殼不腐,把這些記憶完整留存。他肯定達到了左耳識藏的境界,隻不過左耳識藏,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把意識信息保存的完整無缺,隻有用他這種方式,才能彌補左耳識藏的不足。
這團淡光飄到我的眼前,又慢慢的飄向我的額頭。我的身軀仿佛石化了,一動都不能動,眼睜睜的看著光團越來越近,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