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一張畫
老賀弄的神叨叨的,讓我心裏很沒底。可是,看守都在地下室裏麵,隻要有點異常的響動,肯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老賀看著傻,其實一點都不傻,他應該不會做出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傻事。
“你要幹什麽?”我小聲問了問老賀。
老賀沒出聲,隻是對我輕輕搖了搖頭,緊跟著,他兩隻眼睛裏的眼珠朝上一翻,整個人就好像抽筋了,又好像犯了羊癲瘋,在凳子上無聲無息的抽搐了幾下。
如果不熟悉的人看見他現在這樣,肯定會認為他突然犯病了。
我看到隨著身體的抽搐,老賀的眼神一下呆滯了,眼珠使勁朝著右邊瞥,嘴巴也歪了。我目瞪口呆看著他的變化,也不敢出聲。
唰!!!
就在這個時候,老賀眼眶裏的兩顆眼珠,驟然朝上猛的一翻,就好像從眼眶中飛出去了一樣,隻剩下了眼白,沒了黑眼珠。
我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盡管小屋外麵就有人,可是麵對著一個突然沒了眼珠的人,我估計誰都無法保持淡定。
老賀的眼眶裏,全是眼白,模樣很嚇人。但是,他好像停止了抽搐,安靜了下來。他伸出一隻手,沾了一點水,在桌子上飛快的寫字。
我從來沒有見過能把字寫的這麽快的人,他的手指頭就好像一台打字機,隨著指尖的遊走,字跡唰唰的就顯露在了桌麵上。他不僅寫的快,而且寫出來的字非常漂亮,工整又清晰。
字是蘸著水寫的,很快就會蒸發掉,我必須全神貫注的看。我的眼睛幾乎跟不上他寫字的速度了。
他寫的字跡,是在跟我講述一件事。通過字跡,我看出來,老賀和趙三元給我下套的那一天,其實他在我的腦子裏看到了一些東西,但是,他隱瞞了下來,沒有告訴趙三元。
因為,他看到我腦子裏的東西時,敏銳的感覺到,這是一個拯救他自己的好機會。如果把真相告訴趙三元,趙三元不可能為了他而壞了自己的事兒,所以,老賀違背了自己堅持了半輩子的原則,不僅隱瞞了趙三元,而且還把趙三元的意圖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我。
老賀寫到這兒,我也正好看完。我抬頭看了看他,想問卻又不敢出聲,我是想問問他,他在我腦子裏看到了什麽。
不過,老賀跟著又在桌子上寫,一看到他寫的字,我就楞了。
老賀說,我的腦子裏,有一座墳。
腦子裏有一座墳?這簡直就是扯淡。我不相信腦子裏有座墳,我倒是覺得老賀的腦子裏,滿滿的都是漿糊。
我忍不住了,真的想反駁老賀。但是當我看見老賀那雙全都是眼白的眼睛時,突然覺得他胡扯八道,對他自己有什麽好處?
而且,趙三元為什麽要把老賀找來,看看我的腦子裏有沒有什麽東西?這隻能說明,趙三元原本以為,我的腦子裏真有什麽東西的。
可是,我沒辦法去理解,一個人的腦子裏,怎麽會有一座墳。
老賀接著往下寫,他的意思是,他的確在我的腦子裏看到了一座墳。不僅有一座墳,而且墳頭還有一塊無字的碑。
而這座墳裏埋著的人,可以救老賀。
“從這方麵來說,你和我,都是同一類人。”老賀寫道:“同病相憐,隻不過,我的病,比你更重。”
我又疑惑的看看老賀,他寫的這幾句話,分明是在告訴我,不僅我的腦子裏有這種讓人想象不到,也理解不了的東西,他的腦子裏,似乎也有什麽。
“你的腦子裏,有一座墳,我的腦子裏,有......”
寫到這裏的時候,老賀的手指轉了轉,開始在桌上畫。
最開始,我真的分辨不出來老賀畫的是什麽,他畫畫的水平比寫字的水平差的太遠了。但是,等到全都畫完,我突然就感覺,老賀畫的,仿佛是一隻樣子有點怪異的狐狸,三條腿的狐狸。
這樣一來,我就更暈了。老賀的腦子裏,有一隻三條腿的狐狸?
老賀等到最前麵那部分寫出的字跡幹了之後,立刻又動手繼續寫。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須抓緊時間,一旦讓看守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那麽不僅僅是我,連他也會有麻煩。
他的手指筆走龍蛇,唰唰的又是一大段字跡,這段字跡,是在講他的一些經曆。
老賀本來是個很普通的人,出生在距離新城大概四十公裏的一個村子裏。他們家,乃至他們那個村子都非常窮,老賀從小沒上過學,十三四歲的時候還不認識字。
當時,他跟村裏其他同齡人一樣,會到山裏麵搞一些山貨,等攢多了就托人拿到城裏去賣,換點小錢補貼家用。等到山貨豐收的季節,采山貨是村裏的全民活動,人都是三五成群進山的。
有一次因為家裏有事,老賀出門晚了,結果就聽說采山貨的人好像無意中挖到了什麽東西。他趕緊跑去湊熱鬧,等趕到之後才知道,村民竟然挖出來了一座房子。
孤零零的小房子,裏麵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石鍋石碗,還有些像香爐一樣的玩意兒。誰都不知道這座房子的來曆和用處,圍著看了會兒熱鬧,也找不到值錢的東西,人就慢慢的散了。
老賀多了個心眼,以前往外麵賣山貨的時候,他跟收山貨的人聊過天。那些小販走南闖北,見識比他多的多了。小販還專門交代過老賀,如果在村子裏發現什麽老物件,千萬得留著,沒準能賣大錢。
老賀也不可能知道這座小屋子的來曆,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屋子裏那些石鍋石碗,還有香爐一樣的東西,應該都有年頭了。他就想弄走一兩件,等收山貨的人來了以後,拿給人家看看。
老賀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但是,屋子裏的東西,帶著一股隱隱的怪異,看著就是個小小的石碗,可是卻重的好像有幾千斤,用盡全身力氣都搬不動。老賀忙活了半天,沒能拿走一件東西。
他不甘心,想找點能帶走的東西。找了半天,他找到了一張畫兒。
嚴格說起來,那也不算是一幅畫。畫上有一個看著古裏古怪的人,周圍寫著誰都看不懂的符籙一樣的字,還有天幹地支。這估計是整個小屋唯一能拿走的玩意兒了,老賀萬般無奈,就把這張畫收起來帶走,打算碰碰運氣。
但是,這張畫,把他一生的命運都改變了。
拿走畫的當天夜裏,老賀就開始發燒,燒的糊裏糊塗的。連著三天都不退燒,差點把老賀的命給要了。到了第四天,老賀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的枕頭邊好像有什麽東西。
黑燈瞎火,老賀又被燒暈了,隻能看見,那是一團黑乎乎的影子。那團影子在老賀的枕邊慢慢的爬動,老賀想躲,可是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最後,他就感覺,那團黑影子仿佛順著自己的耳朵爬進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賀的燒竟然退了,神清氣爽的,完全沒有了發燒時那股病怏怏的感覺。他很高興,可是等到起床去洗臉的時候,他一下子就發現自己的眼睛不對勁了。
不對勁的,就是那隻左眼,左眼比右眼大了一圈,可是眼珠子卻比右眼小了一圈。
這個變故把老賀嚇的不輕,找了不少大夫給看,可誰也看不出病因。
再之後,老賀時常都能聽見有人在耳邊說話,哪怕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呆著,那聲音也連綿不絕。
那道聲音教給他了一些東西,比如說,老賀問一個人的姓氏,還有出生年月,隻要對方告訴老賀這些,那麽,用不了多場時間,那道聲音就會告訴老賀,對方的一些情況。
老賀寫到這兒的時候,我陡然就明白了過來。難怪老賀給人算命從來不需要什麽卦具,也不用看香,原來,他根本就不是算的,而是有人告訴他的。
老賀得到這個竅門,就開始嚐試給人看一些事情,他不敢再自己的村子裏看,專門跑到鄰村,或者更遠的地方。因為他“算”的準,所以漸漸有了一點名氣。
再之後,那道聲音又教他如何運用自己的左眼,去看一些原本看不到的情景。
關於他的左眼,其實很玄,有時候就連老賀自己也說不清楚。好比他站在一堵牆這邊,用左眼去看,就能看到牆那邊的人或物。
當老賀把自己的左眼運用熟練以後,有一次他照鏡子時,才看到,自己的腦子裏,有一隻狐狸,三條腿的狐狸。
也就是這時候,老賀才知道這幾年始終在自己耳邊出現的聲音,都出自這隻三條腿的狐狸。
老賀學會了算命,又學會了運用左眼,名頭越來越大,來找他辦事的人也越來越多。到了這個時候,三腿狐狸給老賀定了一堆條條框框,比如,來找老賀辦事的人,都會付一筆酬勞。但老賀拿到錢,不能自己亂花,他隻能給自己留下很少很少一部分,勉強顧著溫飽,剩下的,則要送到他們村子東邊一座深山中的小廟裏。
開始的時候,老賀肯定不聽這些,拿到錢就自己揮霍。但他第一次把錢揮霍掉之後,腹部就生了個瘡,那個瘡越爛越大,用什麽藥都治不好。
老賀害怕了,如果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這個瘡會讓整個肚子都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