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血陶
我一聽小毛話裏的意思,好像是願意把當年他在塔兒湖的經曆講述出來,我心裏頓時就激動了。
“小毛,你是在塔兒湖看到了什麽?才覺得......才覺得老板遲早會殺你滅口?你講講吧,盡量講的詳細一點。”
“是看到了些情況,對當時的我來說,那些情況可能有點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吧。”
他們的隊伍是在塔兒湖東北側駐紮下來的,駐紮地其實就在湖泊裏麵,隻是因為湖水太少,湖底都露了出來。隊伍駐紮下來之後,一群人還是暈頭轉向的,他們不知道這次行動的目的是什麽。小毛的老板非常謹慎,這時候了還是不鬆口,不對任何人吐露實情。
不過,小毛倒是習慣了,他跟著老板的時間長,對老板的作風很了解,所以,別的人都在背地裏交頭接耳胡亂猜測的時候,小毛什麽都沒說,隻管做自己的事。
距離駐紮地大概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是塔兒湖僅存不多的幾片水域之一。這裏的地勢在整個湖泊裏都是最低的,所以這片水域的麵積比較大,湖水最深處,應該有十來米。隊伍攜帶了幾具很老式的水肺,但隊伍裏的人都來自北方,而且平時就不會接觸河流湖泊,對潛水經驗一無所知,還是臨行之前,選了幾個人專門突擊培訓,掌握了水肺的使用方法。
老板親自帶著幾個人,把相關的裝備搬到了水邊。剩下的人都被留在營地裏,沒有老板的允許,誰都不準靠近。
這些人在水邊忙活了整整一天,沒有撈上來什麽東西,一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水邊好像出了點事。
下水的人,技術很生疏,而且還要做打撈的準備,所以每個人下水之前,身上都要帶著繩子。如果真的在水裏找到了什麽東西,或者潛水者遇到了意外,那麽岸邊的人全力拖拽繩子,至少還能幫點忙。
臨近黃昏,本來就快要收工了,有人最後一次下水,下去以後就沒上來。水邊的人感覺不對,就想把人給弄出來,可是幾個人合力拖拽繩子,竟然拽不動,就趕緊招呼營地的人過去幫忙。
小毛帶著幾個人跑了過去,試著拉了拉繩子。繩子的另一端好像有成千上萬斤重,根本就拉不動。
這個情況肯定反常,一個人加上全套的水肺,能有多重?尤其借助水的浮力,岸上的人不用費多少力氣,就應該把人給拽回來的。有人判斷,是不是水下的人被什麽東西給卡住了,否則的話,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局麵。
如果水裏的人真是被卡住了,那麽生拉硬拽,一定會出問題。僵持了一會兒,小毛覺得,要是再不出手,水裏的人沒被拽死,也得因為缺氧而死。
這個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老板發話了,讓人別管那麽多,先把水裏的人弄出來再說。
有老板發話,岸邊的人再加上小毛帶的人,差不多有十來個,齊心協力的拽著繩子。
說起來也很奇怪,原本沉甸甸的繩子,突然就輕了很多,被人七手八腳的拽了回來。這時候的光線已經有些暗了,繩子拽回來的同時,小毛看見,繩子的另一端還綁在潛水員的腰上。
可是等繩子連同潛水員完全被拽到岸邊時,一幫人都傻眼了。
繩子的另一端捆綁著的,不是潛水員,而是一尊人俑。
人群出現了**,因為誰都知道,繩子下水的時候,是綁在潛水員的腰上的,可是等到再出水,潛水員卻變成了人俑。
猛然聽起來,這件事好像是偷梁換柱,但是換的有些詭異,讓人心裏沒底。一幫人就在猜測,水裏到底出了什麽事。
這時候,老板發火了,讓人全都閉嘴,回到營地之後,不許再提這件事。可以想象的出,老板在隊伍裏有絕對的權威,他一發話,所有人都不敢再出聲。
有人還想著,需要不需要再下水,找找那個潛水員,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時間過去這麽久,潛水員是什麽情況,誰也說不準,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潛水員絕對是死了。
這些人把人俑抬到營地旁邊,用一塊帆布給蓋了起來。老板交給小毛一個任務,讓小毛看住這尊人俑,不許任何人靠近,更不許任何人窺視。小毛很實誠,老板交待完之後,小毛就在帆布旁邊坐著,寸步不離。
入夜之後,營地裏的人開始吃飯,吃完飯,有些人就在帳篷裏用手電照明,玩撲克賭錢。對這樣的事情,老板一般是不會管的。出來做事,就跟上戰場一樣,現在還活蹦亂跳的人,說不準明天就掛了,提著腦袋幹活,總不能連最後一點娛樂的權利都剝奪掉。不過小毛不參與這些,一直都老老實實的守著這尊人俑。
到了夜裏十點鍾,玩牌的人都散了,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其餘的漸漸入睡。老板這時候來找小毛,倆人喝了一點酒。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老板對小毛很信任,也很親近。畢竟小毛從十多歲就跟著他了,這麽多年下來,除了雇傭和被雇傭的關係,他們之間,隱約還有一種親情。
小毛知道,老板來找他喝酒,一般都是心情不太好的時候。除了喝酒,老板也會說一些話,可能還會罵人。小毛習慣了,也理解他。因為老板平時再怎麽叱吒風雲,也終究是個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倆人喝著酒,老板就問小毛,問他知道不知道這次到塔兒湖來,是做什麽的。
小毛搖搖頭,說不知道。但通過傍晚時發生的那件事,小毛心裏其實多少有數。
俑這種東西,隻有一個作用,就是陪葬,不管從哪兒發現了人俑,那麽附近多半會有墓葬。
而且,在處理這尊人俑的時候,小毛發現了一點異常。一般的人俑,基本都是泥土做坯,火燒成陶,用的泥土不同,燒製的工藝以及溫度不等,會使燒製好的成品從色澤上呈現出區別,但歸根結底,萬變不離其宗,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細微的區別。
可是這尊從水裏拽出來的人俑,周身上下有一圈一圈雲紋似的暗紅的紋路。這種暗紅的紋路,絕對不是因為陶泥的色澤決定的。
老板也沒有追問小毛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還是假不知道,他掀了掀蓋在人俑上的帆布,指著人俑身上那些暗紅色的紋路,跟小毛說,這不是尋常的陶俑。這種陶俑,叫做血陶。
老板其實是很看重小毛的,有時候他帶著小毛東奔西走,遇見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就會跟小毛講解一下。這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培養,在這樣的耳濡目染中,小毛的見識和經驗也在無形的增長積累,總有一天,他可以獨當一麵。
這種血陶的燒製技術已經失傳了,其燒製過程,說起來非常殘忍。可以說,血陶的出現,其實是一種變相的人殉。
人殉的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隨著文明的進步,人殉漸漸被大部分的部族以及後來的國家所禁止。首先來說,人殉太殘忍,不合天道,其次,大量的勞動力殉葬,會影響生產,所以,在一些保持人殉風俗的地方,就出現了血陶。
製作血陶的陶泥是普通的陶泥,但是血陶作坊的旁邊,都有很大的石臼。活人丟進石臼,連肉帶骨搗成血泥,跟陶泥混合到一起,經過特殊的燒製工藝,能把血肉燒成附著於陶體上的獨特的暗紅色紋路。
一個活人搗成的血泥,能燒出十具人俑。十具人俑陪葬,就相當於十個人殉。這種東西較好的緩解了陋習和文明進步之間所產生的矛盾。
但是用腳後跟想想就能知道,這種血陶不是什麽好東西。在久遠的古時,能用這種血陶陪葬的,非富即貴,不可能是普通人。
老板絮絮叨叨跟小毛聊了半天,然後就問小毛,那個潛水員下了一次水,再拉上來的時候,就變成了血陶,這是不是個很不祥的征兆。如果再繼續搞下去,會不會出現更大的意外。
小毛沒回答,因為他心裏比誰都明白,老板這麽問,就讓他問,但是自己絕對不能回答,這種事情,必須讓老板親自拍板。
老板沉吟了半天,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不過,他吩咐小毛,這尊從水裏弄出來的血陶,不能留在營地這邊,得重新丟到水裏去。
小毛找了兩個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這尊血陶重新抬到水邊,然後丟了下去。血陶很沉重,一入水就沉底了。
等小毛回去跟老板交差的時候,老板說,讓小毛辛苦一下,晚上在水邊多觀察觀察,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情況。
小毛明白,老板單獨把任務交給他,就是讓他一個人去完成,如果水邊真的會發生什麽情況的話,那麽也隻有小毛一個人知道,方便封鎖消息。
小毛接受了任務,很盡職,別的人都睡了,他就悄悄的在水邊潛伏,觀察一段時間,轉移一個地方。
“那你肯定是觀察到什麽情況了。”我聽見電話那邊傳來了打火機的啪嗒聲,知道小毛估計在抽煙,趕緊插話說道:“要不然,你也不會把這段經曆講的這麽細。”
“沒錯,是觀察到情況了。”小毛在那邊籲了口氣,說:“終身難忘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