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難忘的事

當時,小毛是晚上快十二點鍾的時候到水邊去潛伏觀察的,觀察了大概三個小時,轉移了三個地方。湖水不起波瀾,這大半夜熬下來,小毛有點頂不住了,犯困。不過,在外麵跑慣了的人,對瞌睡的免疫力比較強,他就想撐到天亮,不管怎麽說,可以回去給老板交差。

到淩晨三點的時候,小毛想起身換個地方。他還沒來得及動,不遠處的水麵,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水聲。

三個小時守下來,沒有出現任何異常,所以這陣輕微的水聲一傳來,立刻引起了小毛的注意。他趕緊趴在地上,朝著水聲傳來的方向望了一眼。

朦朦朧朧中,他看見一個人從水裏冒出頭,輕輕劃著水,遊到了岸邊。那個時候,小毛不到三十歲,經驗還沒現在豐富,心理素質也沒有現在好,因為老板講了關於血陶的事情,所以看到水裏冒出來的影子,小毛多少都有些心慌。

他沒有妄動,也沒有出聲,想看看再說。反正水邊離營地隻有一百來米,如果真到了收拾不住的時候,對講機裏說一聲,那邊守夜的人就會趕過來。

小毛就這樣靜靜不動,繼續觀察。水裏的人影慢慢爬到岸上,半蹲著身子,甩了甩頭發上的水。

這時候,小毛就暈了。

他看見蹲在岸邊的人,赫然就是自己的老板。

小毛感覺很奇怪,老板既然把在這裏蹲點的任務交給自己了,那老板深更半夜的還跑過來幹什麽?而且,老板是從水裏鑽出來的,這就說明,老板肯定是在別的地方下水,然後從這兒上岸了。

小毛一時間也吃不準該怎麽辦了,但他還是沒有出聲。他跟了老板這麽多年,有一些自己的心得,他感覺,如果老板單獨做點什麽事情,那就說明,老板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小毛就打算裝聾作啞。

老板在水邊蹲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朝前麵走了幾步,左右掃視了一圈,他應該是朝著營地那邊觀察的。隊伍的人數很多,光帳篷就搭了十多頂,還有堆積起來的飲水,食物,以及各種裝備。

小毛看見老板的舉動,覺得難道是營地那邊有什麽情況了?否則老板怎麽會偷偷的從這兒朝營地觀察?

過了大概幾分鍾,老板慢慢的邁動腳步,朝營地的方向走去,他走的很小心,雖然距離營地還比較遠,但他的腳步非常輕。

小毛一頭霧水,看來看去,始終都搞不懂老板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以的時候,營地那邊走過來了一個人。看到營地來人了,老板立刻停下了腳步,直直的站在原地。

從營地那邊過來的人走的很快,到後來就幾乎是健步如飛了。他走的快,距離就不斷的拉近,當營地那邊過來的人快要走到老板跟前的時候,小毛忍不住又是一陣頭暈,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從營地那邊走過來的人,也是老板。

作為一個自己跟隨了十幾年的人,小毛肯定不會認錯的,但是他的震驚和愕然溢於言表。他一直以為,從水裏爬上來的那個人是自己的老板,然而,營地那邊走過來的人,也是老板,小毛一時間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是他還保持著清醒,現在兩個老板之間唯一不同的特征就是,水裏爬出來的老板,衣服都是濕的,而營地裏過來的老板,衣服是幹的。

這是個很笨拙的區分方式,可是除此之外,小毛真的看不出兩個老板之間有什麽區別。

兩個老板很快就碰麵了,相隔著幾米遠,各自注視著對方。他們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仿佛是凝固的,可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一種沉沉的殺氣。

緊跟著,兩個老板不約而同的動手了,就好像看見了自己的生死仇人,一上來就拿出拚命的架勢,鬥的難分難解。

小毛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吊詭的事情,他想要喊人,但心念一轉,就覺得叫人過來非常不妥。連他都分不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老板,隊伍裏別的人更分不出來,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引起更大的騷亂。

兩個人越鬥越凶,完全沒有章法了,就和兩個殺紅了眼的人一樣,隻顧著拚命,什麽招數都拿出來用。他們本來距離水岸就很近,鬥到白熱化的時候,兩個人揪成一團,噗通落入了水中。

落到水裏,他們還是不肯罷休。在水中不斷的翻滾掙紮,緊跟著,兩個人抱成團沉到了水下。

小毛一下子慌了,唰的站起身,就跑到了水邊。兩個人沉水的地方,隻剩下了一圈一圈淺淺的漩渦,看不到人的影子。小毛驚慌失措,掂著腳尖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鍾,還是沒人露頭。他感覺這樣下去不是事,兩個一模一樣的老板,肯定有一個是真的,如果事態還是這樣發展下去,那麽真老板也會被拖死在水裏。

小毛沒有別的選擇,立刻拿出了對講機,想要喊人。但是他的手剛剛碰到對講機的時候,水麵上嘩啦一聲,有人浮了出來。

兩個人落入水中,但浮上來的,卻隻有一個。小毛已經站起了身,對方浮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小毛。小毛沒有再躲藏,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人,同時還盯著周圍的水麵。

但是兩三分鍾之後,周圍的水麵還是靜悄悄的。小毛感覺很奇怪,即便是死在水裏了,屍體肯定還是會浮上來的。

不過轉眼之間,小毛心裏就明白了,如果另一個人浮不上來,那就證明,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兩個老板,隻剩下了一個。本來小毛分辨他們的證據,就是有一個人身上是濕的,可是現在,唯一的證據也消失了。小毛已經完全辨別不出,這個浮出來的老板,到底是當時從水裏爬出來的,還是從營地裏跑過來的。

水裏的老板呆了幾分鍾,遊到了水邊。然後把小毛叫了過去,他告訴小毛,今天的事情,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說。

毫無疑問,老板知道小毛目睹了整個過程。當他告誡小毛不要外傳的時候,小毛能看得出來,老板的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機。

老板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帶著小毛回到了營地,他在火堆旁邊烤幹了衣服,一邊烤衣服,一邊跟小毛聊天。小毛察覺不出老板有什麽破綻,不管是聲音,還是說話的語氣,包括口音,都跟以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當時,小毛就知道自己麵臨著兩個選擇,要麽就相信眼前這個人,是自己跟隨了十幾年的老板,要麽,就得認為真老板死在了水裏,眼前這個是冒牌貨。

他的感覺很矛盾,覺得這個人很像真老板,可是冥冥之中,小毛一看對方,心裏就和紮了一根刺一樣,很不舒服。

這件事情,隻有小毛一個人知道,盡管他有那麽一點點懷疑,但沒有告訴任何人。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湖泊突然漲水了,漲的非常快,隱隱已經威脅到了營地。所有人手忙腳亂的開始搬家,小毛就覺得,塔兒湖是不是和某些地下水係相連,湖泊的水位,都由地下水係的水量來調控。

等隊伍裏的人把營地搬到遠處以後,老板就讓人準備一下,準備撤退。當時,不僅是小毛,就連其他人也覺得,這次行動是非常失敗的,沒有任何收獲,準備的那麽充分,可是剛到這兒沒多久又要撤走。

一些用不著的東西,老板都讓人就地處理,包括那幾套笨重的老式水肺,全部埋到了塔兒湖附近。隊伍等於輕裝撤退,很快就離開了塔兒湖。

從那次之後,小毛就感覺他和老板之間的關係,好像出現了微妙的變化。老板依然還是很信任小毛,和過去一樣,沒事了和他聊天,有重要的任務時,讓小毛去辦。然而,幾年時間過去了,小毛還是分不清楚,自己的老板,到底是不是過去的那個老板了。

如果沒有塔兒湖這件事,那麽小毛絕對會對老板死心塌地。就是因為出現了這些變化,小毛感覺自己的處境可能不太妙,可以說,他非常的矛盾。他想過不聲不響的離開,但是害怕現在的老板,還是以前的老板,他要是留下,卻又害怕現在的老板,不是以前的老板。

他也說不準是不是自己觀察有誤,反正好幾次老板和他聊天時,都流露出了那股若有若無的殺機。

最後,小毛實在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了,當老板交給他胡楊河故道那個任務時,小毛跟老板請求,做完這件事,他想洗手不幹。老板沒挽留,也沒有為難,當時就答應了下來。

但小毛不知道,自己真的做完這件事以後,老板會不會對他下手。從塔兒湖開始,老板這個人,對小毛而言,充滿了不確定性。

隻是最後,小毛還是義無反顧的回去交差,又見了老板一次。老板並未食言,讓他洗手退出了,而且事後這麽長時間,小毛也沒有遇到麻煩。

即便如此,小毛到現在為止還是迷茫的,他依然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這個老板,是否還是以前的老板。

就因為這個原因,再加上小毛和我一塊兒冒險的時候,覺得我為人比較仗義,所以他才會吐露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