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不占便宜

我在考慮,是不是要趁這個機會,問問陸放頂一些事情。這個機會很難得,他要找我,可能很容易,但我要找他就比較難了。

“你考慮好了嗎?”陸放頂看我一直都不說話,問道:“現在隻是你一句話的事,這把椅子你坐上去,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無功不受祿。”我搖了搖頭,說道:“我就是個做小買賣的料,讓我掌控這麽大一張網,我掌控不住。”

我不是沒有動心,麵對陸放頂這麽大一份家業,任何人都會動心。那意味著,自己什麽都不用幹,就能實現自己的理想。

但我隱隱有種感覺,我覺得陸放頂讓位,一定有原因,可能不僅僅是因為他老了這麽簡單。所以,隻要坐上他這把交椅,就得有付出。

“你再考慮考慮。”陸放頂重新回過頭,望著下麵那些百無聊賴的人,說:“你小的時候,我看見你,覺得你比別的孩子倔強,也比別的孩子聰明,可能經過一些磨礪,你比我更適合坐這個位置。”

“小時候的事,我都忘了。”我聽著陸放頂提起我小時候的事情,心裏難免會有些憤慨。

我一直都覺得,陸放頂是個小肚雞腸而且很喜歡計較的人,可能他對村子裏別的人不這樣,相反,還對別人比較照顧,比如傻海家,傻海家裏很窮,聽人說,陸放頂定期就給他們家送錢,也送糧食。

可是不管他對別人怎麽樣,他對我家一直都很計較,隻要有一點小事招惹到他,就跟我父親爭執個沒完。

我是個俗人,跟大部分人一樣,我去評判一個人的好壞,是根據他對我的態度而下定論的。如果一個人對所有人都很好,就是對我不好,那麽在我心裏,他就是個壞人。

尤為重要的是,父親的死,和陸放頂有關係。陸放頂當時要借命,那麽多人的命他都不借,偏偏來找我父親。雖然我知道,當時父親的身體不好,前一場大病剛剛穩定住,可能沒有陸放頂借命這件事,父親後麵也會很難熬。但事實就是事實,既然陸放頂參與了這件事,那就跟他有很大的關係。

“你這個位子,如果自己不想坐了,你就交給你覺得信任的人。”我考慮再三,直接回絕了陸放頂,我不認為他讓位給我是好心,我自己的一堆破事已經很讓人頭疼了,再攪和到陸放頂這邊來,肯定收拾不住。

“你接了這個位子,你就有大把的資源和錢可以動用,去做你想做的事,人和錢,都不是問題,要多少有多少。”

“我覺得這樣挺好。”我搖了搖頭,低頭想了一會兒,對他說:“這個位子我坐不來,我也不想坐,如果可以的話,我問你點事情,你能回答,我就對你感激不盡了。”

“到這邊來。”

陸放頂轉過身,在左手邊拉開了一道小門。小門後麵是個不太大的屋子,從屋子裏可以看到外麵,但從外麵看不到屋子裏。

“你想問什麽。”陸放頂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杆煙袋,這年頭,旱煙袋已經非常少見了,陸放頂還保留著很久以前的習慣,隻抽華陽本地的旱煙。他點了一袋煙,抽了兩口,說:“我先要告訴你,有的事情,你問了,但是我不說,並不是要瞞你,可能,以後你會明白,這是為了你好。”

“你在這件事裏,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我覺得,和陸放頂這樣的人交談,沒有必要拐彎抹角,我就算再精,也精不過他。所以我丟下亂七八糟的廢話,開門見山。

“我,隻是一個跑腿的。”陸放頂肯定能聽懂我的話,當初就是他把我和老王他們硬拽到這個事情裏來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是一個跑腿的?”

“對,我是個跑腿打雜的。”陸放頂很肯定的說:“我隻做一些雜事,正事輪不到我去做,我也沒有那個能力。”

我暗中倒抽了口涼氣,陸放頂應該沒必要說謊,他說他隻是個打雜的,或許,他真的就是個打雜的。

連他這種人都隻是個打雜的,那麽,背後的人,背景該有多深?我簡直連想都不敢想了。

“關於這件事,我隻能說這麽多。”陸放頂接著說道:“打雜的人,不掌握命運。”

陸放頂這樣一來,等於把我後麵要問的話全都給堵回來了,不管我再問什麽,他可能都會以這個理由來搪塞,或者拒絕回答。我一下子就覺得很沒意思,也很沒勁。

“在胡楊河故道,你派人給我指引了正確的方向,還讓我找到了一些線索,是這樣嗎?”

“我怕你把該找到的線索遺漏了,不得不讓人給你指條明路。”

他這麽一說,就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他果然就是小毛的老板。

陸放頂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好像唯恐我找不到線索,千方百計的引著我朝線索那邊走。

“你給我指出一條明路,有什麽目的?”

“我怕你半途而廢。”陸放頂放下手裏的煙袋,透過一片氤氳的煙霧,眯著眼睛望向我:“一件事,如果始終沒有線索,那麽,就要寸步難行了,我不想讓你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我心裏哭笑不得,陸放頂的每一句回答,都雲裏霧裏,不著邊際,聽著完全就是一套假大空的說辭。可是等靜下來仔細想一想,他說的,好像又很有道理。如果我一直找不到線索,那麽除了原地踏步,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我在原地踏步,跟你有什麽關係?”

“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要走的路,路很多,但你要相信,自己現在走的這一條,才是應該走的。”

我放棄了詢問陸放頂的打算,我可以隨便問我想問的問題,因為這是我的自由,但陸放頂想怎麽回答就怎麽回答,這是他的自由。問來問去,總是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我死心了,從他嘴裏,肯定掏不出有用的線索。

“好,你說的話,我暫時信了,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我也眯起了眼睛,透過那片氤氳的煙霧,望著陸放頂:“你,到底是不是陸放頂?”

現在既然確定了,陸放頂就是小毛的老板,那麽小毛講述的塔兒湖那件事,就顯得比較重要。當時連小毛都分辨不清楚,活著從水裏出來的陸放頂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就更分辨不出來了。

但如果眼前這個陸放頂,在五年前就被調了包,那麽他後麵所做的事情,大概就跟真正的陸放頂不一樣。

陸放頂是在古行混了半輩子的人,精明透頂,我一問,他就猜出來,我已經知道了五年前塔兒湖那邊發生的事。同時,他也明白我問的話是什麽意思。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陸放頂突然笑了笑,說:“真的假的,你們都分不清楚,但我心裏有數。”

我歎了口氣,陸放頂這回答,跟沒回答一樣,可是我還能怎麽樣,在人家的地盤上,難道逼問他?

“你可以再考慮考慮。”陸放頂走出小屋,對我說道:“機會隻有一次,如果等我死的時候,你還沒有考慮好,我二十多年織出來的一張網,可能就要散了。”

我還沒有說話,陸放頂沿著環形的走廊,走到了一處燈光能照到的地方。

陸放頂站在那邊,無聲無息,但是身在燈光的照耀下,下麵很快就有人看到了他。陸放頂是絕對的權威,至少在這間破舊的廠房裏,他就像是一個無人可以違逆的帝王。

“頂爺。”

下麵的人紛紛站起身,七嘴八舌的叫著,不管他們在這兒等了多久,但是看到陸放頂的時候,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無條件服從的表情。

一陸頂三元,這句話,可真不是白給的。

“散了吧。”陸放頂沒有一句廢話,就撂下三個字,轉身就走。

下麵的人絡繹散去,等人都走光了,陸放頂讓他的司機把我送走。司機問我去哪兒,開始的時候,我還有防備,感覺現在住的地方被陸放頂找到了,住處已經不安全。但是再一想,即便換了住處,又能怎麽樣?隻要我還在華陽,陸放頂一定就有辦法找到我。

我讓司機把我放到半路,然後打車回去。現在已經很遲了,回去之後,睡了一會兒,早上一起床,就跟小毛聯係了一下,讓他把塔兒湖那邊的路線,位置,都發給我。

我剛剛跟小毛聯係完,張莫莫就打來了電話,我以為她要跟我說雇人到塔兒湖的事情,但是一接電話,張莫莫的語氣就有點不對。

“你怎麽了?”

“你現在沒事的話,就來我這兒一趟。”

“我剛起床,洗漱一下。”我跟張莫莫已經很熟悉了,所以她一開口,我就知道可能是有什麽事:“這麽早,找我有什麽事?”

“是有事,但不是我找你有事。”張莫莫在電話那邊吸了口氣,說:“是我背後那張臉要找你。”